一住供精彩。
當著盛修頤的面,東瑗想小事化了,畢竟無憑無據,鬧起來家宅不和,對誰都沒有好處。
可背后,東瑗總是覺得不放心。
她想起出嫁前五姐對她說過的話:“…倘若懷了孕,不要吃薛江晚送的任何東西…不要對她心慈手軟…”
當時薛東蓉情緒很激動,跟東瑗說她所言的那些話都是無稽之談,可東瑗身為穿越異世的人,豈會忽視這樣的話?
她早已預料薛東蓉亦是活過兩世的人,她對這一生能未卜先知。
可能是很多事情改變了,薛東蓉的預言也發生了變化。東瑗懷孕時沒有受到任何的威脅。但是那些不好的事,到底是消失了還是推遲了呢?
東瑗對薛江晚有過防備的,卻也沒有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在盛家子嗣這般單薄,在盛修頤對薛江晚毫不青睞的前提下,在一旦發生了事沒有人替自己撐腰的情況下,薛江晚敢害孩子?
東瑗覺得有一點理智的人都不會如此。
但是薛江晚一向愛險中求勝,去年她不是一開始到了鎮顯侯府,就挑撥東瑗和十一姑娘薛東姝的關系嗎?
東瑗覺得旁人猶可,薛江晚是必須防范。
哪怕這次盛樂誠哭得厲害真的跟她沒關系,也要防范她。萬一她犯渾,傷害了孩子,東瑗追悔莫及。
這個家里的姨娘,范姨娘雖然瞧著活潑,卻是個極其機靈的,她那么開朗又潑辣的人,應該沒有求死之念。所以在盛家子嗣艱難的情況下,她不會傻傻想著去害孩子從而自己惹禍上身。
陶氏和邵紫檀都有自己的孩子,他們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是不敢貿然行事的。
只有薛江晚。既無子嗣牽掛,又不夠機敏,倘若旁人借她的手害人,她定會上當。成為槍使。
東瑗想著,盛修頤已經從凈房出來,催促她快去盥沐。
誠哥兒已經睡了,東瑗把他放在枕邊,就去了凈房。
是薔薇服侍她洗漱。
東瑗想起很多話想問薔薇的,都耽擱了下來,就對她道:“你明日身上的差事都推了。早上陪我去給夫人請安,回來我有話和你說。”
薔薇道是,卻能想到是什么話,臉上不由涌現紅潮。
東瑗笑了笑。
她從凈房出來,薔薇安排乳娘在東次間臨窗大炕上睡,自己也再一旁的榻上鋪了鋪蓋,今晚她和橘紅值夜。
半夜里,盛樂誠醒了一次。乳娘喂了奶。他吃飽后,沒有立刻睡著,而是睜著眼睛看東瑗和盛修頤。大約半柱香的功夫才再睡去。
盛修頤對東瑗道:“他從前睡得特別多,不會醒這么長的時間…”
東瑗就笑道:“慢慢他醒的時間越來越長,就越來越磨人了。”
夫妻倆看了孩子半晌,才各自睡下。
盛樂誠橫在中間,睡得香甜。他有輕微的呼吸聲,東瑗一點也不覺得吵,反而安心極了。
次日早上,又是盛樂誠先醒的,醒來就大哭。
這回不僅僅是餓了,還拉了。乳娘替他重新洗澡換了尿布。喂了奶,他立馬就不哭。
除了薛江晚抱的那次,盛樂誠真的只有餓了或者尿濕了才會啼哭。
到底薛江晚做了什么,讓她一抱著盛樂誠,盛樂誠就大哭不止啊?
吃了早飯,盛修頤去了外院。東瑗則先送盛樂誠回了楨園,叮囑滿屋子的丫鬟婆子要盡心服侍,才帶著薔薇去了盛夫人的元陽閣。
今日卻遇到了二爺盛修海。
他和二奶奶一起來給盛夫人請安。上次因為袁家小姐的事,他被盛昌侯打了一頓后,聽說臥床了七八個月…
東瑗跟他們夫妻行禮后,坐在炕沿的太師椅上。
二爺就跟盛夫人說了來意:“…五姑丈邀請我們兄弟去東郊明湖泛舟踏青。我昨日已經把帖子給了大哥和三弟,他們都有差事,不能去。”
五姑丈,是說文靖長公主的大兒子。
盛夫人慈愛笑道:“他們都有事,那你去吧,代你大哥和三弟跟五姑丈告罪。”
二爺道是。
“娘,五姑奶奶說河岸圍了幔帳,可以游玩。今日天氣好,讓大嫂帶著我們也去逛逛吧。”二奶奶葛氏笑道。
明天就是清明節,除了祭祖,還有東郊明湖的踏青。
每年這個時節,權貴人家會在河岸搭設幔帳,供家里女眷們游玩、洗穢。
東瑗曾經也去過一次,很沒有意思。
處處都是幔帳和人影,不能拋頭露面,沒有了踏青的樂趣。只有從未出過二門的貴族夫人小姐們向往不已。
東瑗正要開口拒絕,盛夫人已笑道:“你帶著蕓姐兒、蕙姐兒和奕姐去逛逛,大嫂還有誠哥兒,哪里走得開?”
“是啊二弟妹,你帶著她們逛逛去,有新鮮的回來說給我聽。”東瑗笑道,然后問盛夫人,“娘,您要不要也去逛逛?咱們家也搭了幔帳吧?”
盛夫人搖頭:“我一把老骨頭了,趕那個熱鬧做什么?乏得緊。”
二奶奶和東瑗就不再勸。
盛夫人看著墻上的自鳴鐘,對二爺夫妻道:“時辰不早了,你們快些去吧。玩得盡興些,宵禁之前趕得回來就好了。”
二奶奶和二爺忙行禮,然后讓丫鬟去通知盛樂蕓、盛樂蕙和表姑娘秦奕。
東瑗也辭了盛夫人,回了靜攝院。
她在東次間坐下,對薔薇道:“你去跟薛姨娘說,前日她給誠哥兒做的小衣裳,花扎得好看。你讓她來,就說我請教她扎花。”
薔薇不解。
羅媽媽和橘紅也覺得薛江晚的花扎得很一般。
府里花扎得好的,是二房的七奶奶。
尋芳則想起昨晚在楨園看到的事,頓時不語。
薔薇雖不明白,也沒有問,去喊了薛江晚來。
片刻,薛江晚就來了,穿著玫瑰紫二色繡芙蓉春暖的褙子,恭恭敬敬給東瑗行禮。
東瑗讓小丫鬟端了錦杌給她坐。然后讓東次間服侍的人都出去。
薛江晚心里不停打鼓。
等到羅媽媽、橘紅、薔薇、尋芳、碧秋和夭桃都出去了,薛江晚就起身,跪在東瑗面前,低聲哭道:“姐姐。昨日誠哥兒哭,真不是我害他!”
看著她這樣,應該知道誠哥兒在這個家里的重要性,東瑗的心就放了一半。
“起來吧。”她柔聲對薛江晚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起來說話。”
薛江晚這才慢慢起身,依舊半坐在錦杌上。拿著帕子抹淚,低聲抽噎。
“別哭了。”東瑗又道,聲音依舊柔和,“咱們說說話兒,你哭成這樣,我怎么說呢?”
語氣卻是強硬的。
薛江晚頓時不敢再哭,道:“我失態了,姐姐見諒。”
東瑗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放了茶盞才道:“薛姨娘,你知道世子爺有克妻的名聲嗎?”
薛江晚好似心里某處的隱秘被人窺視。身子微顫。東瑗倏然這句話,好似一瓢冷水澆下來,薛江晚的心涼透了大半。
“我….”她想辯解幾句。
“你定是知道的吧?這件事眾人皆知的…”東瑗打斷了她的話,繼續柔聲道,“你知道世子爺有克妻名聲,我難道不知嗎?難道侯爺和夫人不知嗎?”
薛江晚的手倏然一緊,只差折斷了修長的指甲。那絲帕捏在她掌心,都皺在一起。
她咬了咬唇,半晌才抬眸,一雙水靈清湛的眼睛望著東瑗。很無辜的模樣:“姐姐這話何意,我不懂!”
東瑗笑了起來,眉梢微挑:“不過是想起了這樁子事兒而已。”然后頓了頓,又道,“我很清楚世子爺有克妻名聲,侯爺和夫人也知道。所以你們知曉這件事。我們心里也有數。薛姨娘,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了好東西,惦記的不止你一個人。”
薛江晚臉色煞白,復又給東瑗跪下:“姐姐,我不曾起過謀害姐姐之心,也不想取而代之…”
她的聲音雖堅定,眼神卻在抖動閃爍。
“你起來!”東瑗聲音微微一提,“我何時說過你會害我?”
薛江晚這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真的很好試探啊!
薛江晚也后知后覺發現自己失了態,忙起來半坐在錦杌上,緊緊攥住了手里絲帕,眼中已經有淚,很柔弱無辜。
這副樣子….
東瑗又不是男人,她這樣無辜的嬌態,東瑗真消受不起。
可是話還是要說到。她繼續道:“薛姨娘,我知道你不曾對我有個謀害之心,也不曾傷害過誠哥兒,我心里都有數。薛姨娘,你是我的滕妾,雖是貴妾,卻無子嗣傍身,我倘若失了恩寵,甚至死了,你會有什么好下場?
不說你沒有世子爺的憐惜,就說你后來居上,夫人和侯爺,甚至世子爺,誰會青睞你?你若是有了害我之心,不也是在害自己嗎?我難道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我就算是懷疑天下人,也不會懷疑到你頭上啊。”
句句都是反話。
她只是希望薛江晚明白,她是依靠東瑗在府里生存。而東瑗自己的生存,依仗孩子。
這個孩子不僅僅是東瑗保命立足的,更加是薛江晚保命立足的。
點到了此處,假如她還有歪念,她這個人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先禮后兵,防患未然,東瑗能做的暫時只有這些。
“你回去歇了吧。”東瑗端了茶,“我的話,你記在心上,別多想了…”
好似她這番話不是告誡薛江晚,而是怕她因為誠哥兒的事多想而憂心一般。
薛江晚起來,渾身有種無力感。
為何她覺得自己的心思和念頭,在薛東瑗面前,毫無遮掩?為什么她覺得薛東瑗能看到她內心最可怕的?而且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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