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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他要戰,我便戰

  一想到俞定中的畏懼,張道中忽然對自己的選擇生出了幾分擔憂。

  細說來,他靠攏俞定中幾乎是下意識的行為,因為他本能意識到那個人很可怕,自己的心思計謀,似乎在他面前無所遁形,那個人臉上永遠掛著融融淡淡的笑,可你不知道這種笑容何時演化成殺機,狠狠地就奔你來了。

  君擇臣,臣亦擇君,奸臣最愛庸君,這是千古顛不破的道理!張道中當然不認為自己的是奸臣,他自問是能臣,能臣同樣需要庸主,俞定中是庸主,薛向決計不是,所以他亦無反顧地隨俞定中去了。

  至于前任主子衛齊名的召喚,他壓根兒沒往心里去,至于衛齊名為了幫他爭位,得罪宋運通的事兒,在他心里幾乎已經再無半點兒影子了。

  現下,張道中想的就是怎樣幫助俞定中框定江山,打下一片基業后,他才有施才展能的可能。

  不過眼下的局勢,貌似十分險惡,這位俞縣長被那位逼到這份兒上了,還不敢開戰,庸弱至此,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啊!

  卻說張道中側立一旁,心緒萬千,而靜坐在沙發上的俞定中同樣亦是思潮起伏。

  和薛向必有一戰,俞定中在得知自己升遷的時候,心里就已經定死了。眼下,之所以沒開戰,倒不是俞某人沒有勝利的把握,只是沒有必勝的信心,對,就是沒有信心。多次交戰,哪次不是己方勝勢明顯,可最后的結果總是與期望相反,幾番下來,便是鐵人心中也得生出幾分膽寒。

  這不,這段時間,俞定中不斷地在積蓄力量。不斷地收攏人心,他要做到確保萬無一失,再一鼓作氣地將那位徹底擊潰。原本一周前。俞定中已然下定了開戰的決心。可偏偏爆發了人販大案,最重要的是。他的那位八桿子打不著的遠房堂弟俞伯牙被卷了進來,或者說被薛向當作射向他俞定中的利箭,給架了起來。

  如此一架,俞定中又猶豫了,很明顯,這是姓薛的在逼自己開戰啊,人家這是等不及了啊!若無所恃。怎會如此?

  一念至此,俞定中又退縮了!

  若是薛向知道自己的激將法,竟起了反作用,保管能氣炸了肚子!

  好在俞定中膽子被嚇得已是極小。可正常的官僚思路卻是沒變,政治智慧沒有降低,仍舊一如薛某人想象地那般,起了死救俞伯牙的心思!

  因為不救是不行的,俞伯牙在俞定中心中。再沒有位置,可偏偏那個姓氏和公眾承認的兄弟關系,讓俞定中掙不脫,也甩不掉!他若不管俞伯牙,后果幾乎是可以想象的。保管他俞某人前番的蓄勢之舉,勢必付諸東流。

  想想也是,一個連自己兄弟都不管的人,還口口聲聲說著“以后跟我混,萬事我罩你”的話,只怕這種保證,任誰都會當笑話聽!

  所以,俞定中救俞伯牙,無關情義,只關政治,俞伯牙的平安,就是他俞定中的政治大局!

  是以,當薛向把俞伯牙弄進公安局的消息傳來后,俞定中當即就摔了杯子,接著就連夜趕往公安局要人,結果,他到時,廖國友正在公安局大門口等著他,壓根兒連門兒都不讓他進。

  俞定中大怒,呵斥廖國友把人放了,廖國友直說俞伯牙涉案太深,正在接受調查,俞書記身為同宗兄弟,自當回避案情,接著,便再不言語了。

  廖國友如此不把他堂堂俞書記放在眼里,險些沒把俞定中氣瘋了,幸好俞定中還知道自顧身份,要不然那晚,就得跟廖國友展開肉搏戰。

  卻說俞定中要人不成,腦子卻也不慢,廖國友不是拿什么“宗親回避”的程序卡他俞某人么,俞某人便決定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俞伯牙到底是黨的干部,便是有問題,也當有紀委插手,紀委掌握在張道中手中,只要人到了紀委那里,不就是進了保險柜了。

  是以,俞定中又連夜去尋了張道中,讓他出面把人奪過來。誰成想張道中趕到時,廖國友那邊已經趁著方才和俞定中折騰的當口,嚴刑拷打,逼出了口供,俞伯牙確實是人販大案的頭號保護傘。

  張道中依舊朝廖國友要人,廖國友卻是直接亮給了張道中相關證據,還道俞伯牙是頭號案犯,涉及到重大刑事案件,已經不是簡單的違法違紀,請紀委先下達處分,后邊的事兒,就交給公安局走司法程序。

  張道中哪里會給俞伯牙下處分,直說俞伯牙有問題,須得紀委調查,要廖國友交人。廖國友便拿重大刑事案件,需要高度保密為由,生生頂了張道中。

  雙方就這么一拖四五天,卻是毫無進展,直到今天另外十二個人販死刑的最高檢復核結議都下來了,俞定中才真的著急了,知道再不發力,等待俞伯牙的也必然是重刑,因此,又再次鼓動張道中去要人,可廖國友這回竟交出了俞伯牙的伏辯。

  原來俞伯牙在里頭四五天,也沒等到俞定中搭救,初始的滿懷希望的硬頂,慢慢就化作絕望,當廖國友亮出最高檢給那十二個家伙的死刑復核后,俞伯牙徹底崩潰了,便寫了這份伏辯。

  見了伏辯,張道中是真沒辦法了,先不說廖國友不會交人,就是交了人,紀委恐怕也推不翻這個案子了,便又趕回來回報俞定中,這才有了俞定中先前的摔杯之舉!

  時值正午,艷陽當空,一道陽光直直從大門處射來,將斜坐的俞定中,站立的張道中,齊齊匯成了兩道交錯的影子,辦公室里一片靜寂,甚至能聽見俞定中新任秘書伏案疾書的沙沙揮筆聲。

  “小唐,你先出去!”

  良久,俞定中終于出聲,竟是驅趕這位新任秘書離屋,看來是有重要的事兒同張道中言說。

  小唐急應一聲,起身,踩著小碎步急步出門而去,順手將門給帶上了,心中卻是長長舒了口氣。小唐當然知道這是俞書記不信任自己的表現,但是,他心里壓根兒就希望俞書記不信任自己。這種想法聽起來是相當矛盾,畢竟哪有秘書不希望和自己領導捆得越近越好的?偏偏小唐就不想,或者縣委辦秘書科的文秘們,均如是想。

  說起來,小唐能成為俞定中秘書,也是倒霉催的,誰叫他運氣不好,十多號人拈鬮,偏偏就讓他給拈重了,結果縣委辦就直接推了他,而俞書記竟問也沒問,就同意了。這讓小唐準備在和俞書記“面試”的時候,故意表現低劣,遭其黜落的想法生生就落空了。于是乎,他委委屈屈地就成了俞定中的秘書。

  縣委一號大秘,原本是舉縣矚目的大人物,做好了,隱形權力幾乎凌駕于普通常委之上,為何蕭山縣秘書科諸人,避之如蛇蝎?

  無它,結歸何麟之死爾!

  不管何麟是如何死的,終歸是死了!更詭異的是,何麟死了,俞定中出來了,升官了,而最后的罪名全是何麟的呢。

  何麟何許人也?俞定中秘書也!

  前車之鑒,后來者焉能不念!

  正是因為此種原因,俞定中的秘書變成了燙手山芋,原本何麟還沒出事前,俞定中換了個秘書頂替了何麟,自何麟死后,俞定中殺回蕭山,不是沒找過那位秘書,可人家干脆就躲醫院養病,死活不出來了。

  可見,何麟一事,對俞定中的傷害有多深。秘書之于領導,本來就不是簡單的上下級關系,而是一種人身依附關系,說大點兒,比之父子、夫妻的關系,有時還近得多,深得多,幾成兩位一體之勢。

  正因為身上沾了何麟之死這攤污泥,俞定中就絕對不能再沾第二灘,俞伯牙,他保定了!

  “道中,俞伯牙的事兒,你還得多多操心啊,你該知道我的難處啊!”

  俞定中站起身來,拉過張道中地手說道,此情此景,宛若情人交心。

  張道中渾身刺棱棱一下,強忍著不爽,溫聲道:“書記,不是我不盡心,是國友書記那邊把著人不放,我是空有力也使不上啊!”

  俞定中猛地松開張道中的手,大手憑空一揮,極目窗戶,冷聲道:“如果常委會有了態度了呢?”

  “書記這是?”

  張道中悚然大驚。

  俞定中收回視線,落在張道中身上,笑道:“遲早要見個高下的,他要戰,我便戰,螳臂當車,自求速死,那就成全他!”

  說罷,俞定中沖門外喊道,“小唐,去縣委辦公室,安排下去,通知各位常委下午兩點,準時參加常委會!”

  要開常委會了,終于要開會了,終于開了!

  此消息幾乎以流星趕月的速度傳遍了縣委大院,結果就是,當天中午的縣委食堂準備的午餐,空了一大半,因為下班時間,壓根兒就沒幾個人離開辦公室,各個科室、辦公室,皆是一片死寂,所有的人似乎都特別忙碌,特別專注,或看文件,或寫著文稿,便是素來最冷清的檔案室,也難得的齊裝滿員了,無文件可看,無稿可寫的他們,竟然千年難得一見地開始整理那布滿灰塵的書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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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貓文學    官道之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