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天才是江歌陽的嚴世蕃,他和歷史上的嚴世蕃有太多的相似之處,一樣的性好漁色,一樣的身體不佳,一樣的長于ZZ、精于謀劃,最大的相似之處在于都有一個位高權重的老爹。轉瞬之間,江朝天就看出問題所在,有了問題,自然就得尋求解決之道。
江朝天一改先前的冷峻,打了個哈哈,笑道:“原來是安老將軍辦公室的高參,幸會幸會,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年少英俊的高參呢。咱兄弟得好好親近親近,怎可為一點誤會失了和氣呢。”奉承完,又轉頭對邱治國道:“邱團長,我和薛參謀要交換下看法,你看,能不能帶大家到隔壁休息一下。”江朝天簡直是七竅玲瓏心,邱治國眼皮一跳,他就察覺到對方對自己稱呼他諢號有所不滿,立時改了稱呼,連要求辦事的語氣都改作了商量的口吻。
邱治國幾時享受過江大少如此和顏悅色地同自己說話,激動之下就要答應。突然一想,真正做主的爺正在沙發上坐著呢,豈容自己拿大。幸好,自己沒有冒失地答應,不然得罪完江大少,再得罪j委領導,恐怕真沒活路了。邱治國也不說話,小心地瞄了薛向一眼,意在相詢,薛向微微點頭。邱治國大松一口氣,領著眾人,架起司勇,拖上地上的溫宏出了辦公室。
薛向之所以答應江朝天單獨談話,也是為了弄清他的籌碼。精研正史和野史的薛向,當然明白此時他所代表派系的最大的威脅來自那邊,而非副執政。
江朝天將門鎖上,坐到薛向對面的沙發上,玩味地看著薛向道:“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相信那幫老頭子會關注這點屁事,我寧肯相信這是你正義感泛濫下的行為。說吧,安老將軍到底什么意思?”他說對了前半句,卻說錯了后半句,這哪里是安老有意向江歌陽釋放ZZ信號,完全就是薛向的意氣之爭,公報私仇。
薛向自不會解釋,笑道:“屁事兒?江大少真是好大的口氣!老頭子的指示很簡單,一是,你造下的孽,要盡力彌補。錢財和工作上,你必須給受害者家屬補償,最重要的是向受害的女青年下跪道歉;二是,軍隊的渣滓必須清除,溫宏和司勇必須受到審判。”薛向故意稱安老將軍為老頭子,意在表明自己跟他的關系非比尋常。其實不用薛向這般多此一舉,這么年輕的安辦特參,又豈是尋常人物能勝任的,且還是駕著安老將軍的座駕來的。
薛向絕非正義感泛濫的雷鋒,一腔心思尋著做好事,他只不過依然有著最樸素的是非道德觀和懲惡揚善的情結。盡管他知道現在不是動江朝天的時機,而且也不可能將江朝天繩之于法,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圍內為受傷害的女青年們討回些許公道。
江朝天聽得兩條細長的眉毛緊鎖,眼神凌厲地瞪著薛向道:“安老頭真是這個意思?別的都好說,讓我跪著給那些破鞋道歉,虧他想的出來。老封建!”
薛向一拳狠狠砸在茶幾上,陰冷地盯著江朝天:“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碩大的拳頭頓時將十來公分厚的玻璃茶幾砸得支離破碎,飛濺的碎渣割破了江朝天的左臉頰,立時鮮血直流。
江朝天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流到嘴角的鮮血,饒有滋味地在嘴巴里咂了咂:“都說血是咸的,可我的血怎么是甜的,真奇怪!”
“別跟我玩非主流,老將軍的話我負責傳到,照不照辦,在你。相信你是聰明人,那些案底交上去,有些人會很興奮的。”薛向懶得看他這副鬼樣子,翹了腿抽煙。
“非主流?新鮮!卻很準確,不過,非主流形容我還是有些浪費,我這人從不起高調,向來都是壞話說盡,壞事做絕。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江朝天左手拿出手絹擦拭臉上的血跡,右手朝薛向的煙盒摸去。
“威脅我?我最不怕的就是威脅!”薛向一把按住煙盒,讓他摸了個空。
江朝天笑笑,從自己兜里掏出包白色硬殼,殼上畫著條金色巨龍的鋁制煙盒。他打開煙盒抽出根煙身棕黑、形狀粗實,兩頭一般粗細的雪茄,用火柴點燃,美美地抽了一口。
薛向盯著雪茄的眼神再也移不開了,作為老煙民,老黨史辦的板凳,如何不認識眼前的這款著名的香煙。這款雪茄大名蜀中雪茄,又名“132”雪茄。該雪茄產自蜀中省,最初由蜀中雪茄廠生產,胡子元帥偶然間在領袖面前賣弄起這只雪茄,領袖拿過點燃一只,便愛上了其清涼香醇的味道。后來,Z央便從蜀中省抽調老師傅到京城組建了特制雪茄生產小組,也就是“132”小組,生產特制雪茄,專供Z央領導。“132小組”顧名思義生產兩種型號的雪茄,13號和2號,2號專供領袖,13號供應Z央領導。2號雪茄和13號雪茄的最大區別是兩頭一般粗細,據說領袖點煙從來就是拿起來就抽,有時把粗的一頭放在嘴里,很不方便,因此才有了2號雪茄的誕生。江朝天此時手里拿的就是大名鼎鼎的2號雪茄。
“2號,沒抽過吧!你肯定在安老將軍那兒抽過13號,是不是聽說2號和13號除了樣子,其它的都一樣?那是蒙你呢,2號的煙葉知道是怎么種出來的么,是用豬糞、麻醬、香油這類極有營養的東西澆灌而成。蜀中兩百畝沿河沙田中只有一畝特殊的土沙田能產這種煙葉,每年產量不過三十斤…”江朝天見對方的注意力果然被自己的雪茄吸引過來,便滔滔不絕地介紹這種雪茄是如何如何稀罕。他很聰明,知道用什么方式能調解氣氛、轉移注意力。一個安辦的特參,而且一看抽煙的熟練程度,就知道是老煙民,沒理由會認不出這只雪茄,也沒理由不會對這只雪茄感興趣。找準敵人的弱點,才是勝利的關鍵。同樣,找準對手的興奮點,才是合作與談判的關鍵。
薛向不僅是對他手里的雪茄產生了興趣,而是迫切地想弄上一些,這款雪茄實在是太稀罕了。薛向把手里的翡翠丟在玻璃堆里,踩滅,劈手奪過他手里的煙盒,打開,抽出最后的一只給自己點上,深深吸上一口,閉了眼睛,一股清涼醇香的滋味從鼻腔直沖心腹,整個身子像是墜入云端,飄飄然,陶陶然。
此煙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
薛向睜開眼,微笑道:“你得逞了,我也不問你從哪里搞到的,反正不是什么正當渠道。說吧,你那里還有多少!”
江朝天哈哈大笑:“人啊,終歸是他媽的人!一盒煙,保司勇的軍籍。”
薛向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冷道:“下跪也比司勇重要么?五條,免了你下跪道歉。司勇的事情沒得商量。”薛向固然愛極這款香煙,可要他放棄懲治司勇,那是萬萬不能,兄弟在他心里比最真愛的香煙要高出百倍。
江朝天目眥欲裂,惡狠狠地盯著薛向道:“我看你是瘋了,五條?你知不知道這煙從71年底生產至今,每年只生產三十條,老人家抽不完的,如果不送人就會被銷毀,哪里會有五條給你?”
薛向哪里不知道他是在唬人,銷毀?說的好聽,后世2號雪茄又不是沒有被拿出來拍賣過。紅瓷也說除了送到z央的,地方上全部銷毀,最后不也是私下藏匿了不少么。薛向瞇著眼道:“我不跟你討價還價,一口價五條2號,你的案底我幫你銷毀,司勇廢一只手指,軍籍可以保留,但必須禁閉一年。另外,你下跪道歉就免了,我向老頭子說情。別給我廢話,一句話,成還是不成?”
江朝天沒有立時回答,食指敲打著大腿,似在思索。他最在意的是案底,而不是司勇。至于下跪和案底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系,如果不是被他抓住案底,鬼才懶得跟他廢話,更別說什么讓自己下跪。他不是沒想過待會兒立即銷毀案底,可對方已經注意到了,必不會讓自己偷摸完成。如果這件事上,再起波瀾,勢必弄得滿城風雨。哎,辛辛苦苦弄來的2號,絕大部分卻要便宜這個趁火打劫的王八蛋。江朝天無奈地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了聲“成交”。
薛向大喜過望,卻不露聲色。說實話這絕版雪茄在他心里的分量,實在比什么蘇軾的字畫,柴窯的瓷器貴重得多。薛向指了指不遠處的辦公桌電話,示意他現在就打電話提貨。
江朝天碰上這么個要好處不過夜的家伙,算是倒了血霉,想拖延時間尋些13號的煙葉改裝樣式也來不及。他無可奈何地走到桌面打起了電話。
薛向把辦公室的大門打開,招呼邱治國給值班崗哨打個電話,一會兒有人送東西過來。說罷,又把門關上,對垂頭喪氣的江朝天道:“那些煙,你是怎么搞到的,廢了不少功夫吧。我真佩服你,膽兒大得沒邊了,這可是殺頭的買賣。”
江朝天嗤笑一聲,道:“我還當你是個什么人物,少見多怪,你當這事兒是多大的秘密么。除了老人家不知道,誰不心里透亮。只不過,這煙的煙葉實在稀少,外界難以得見罷了。”
薛向倒真不知道其中的因由,只道是兩款雪茄只是外貌不一樣罷了。兩人并沒有等多久,十五分鐘后,邱治國領著一個身穿襯衣、西褲的高個子中年人敲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中年人提著個黝黑的大皮箱,見了滿臉晦氣的江朝天低頭問好,并把箱子遞上。江朝天卻不接過,指著薛向道:“是給這位大爺準備的。”
中年人臉上一抹驚訝閃過,便恭恭敬敬地把鐵箱遞了過去。薛向接過鐵箱,提在手里,稍感沉重,正要打開,發現箱子的啟封扣居然裝的是密碼鎖。這年代的密碼鎖可是高級貨,稀罕貨,而且都是外國貨,大都是用來設置保險柜的,移動的密碼箱更是非常罕見。由此可見,江朝天心里是多么寶貝這幾條雪茄。
薛向一歪頭,眼睛一掃江朝天。掛著死了爹娘老子般倒霉相的江太少,有氣無力的吐出了密碼。
“叮咚”一下,密碼鎖彈開了,里面整整齊齊地躺著六條香煙,煙身上沒有任何文字,只繪了一條金黃色的巨龍在長城上空昂頭盤旋,比單盒香煙的鋁盒上多了道長城。
薛向拎出一條要丟還給江朝天,江太少擺擺手示意不用了。咱做事可沒這么扣扣索索,大不了,明年再想辦法多弄些,補回來就是。如果他知道隨著偉大領袖一個多月后的離世,年底“132小組”隨之解散,世上再也沒有2號雪茄了,非悔青了腸子不可。
薛向大為意外,這小子的行事風格倒蠻對自己脾胃,豪爽大氣。薛向把煙放回去,鎖好,一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江朝天邁開大步,就出了辦公室,一路疾走,離開這個晦氣、倒霉、傷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