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姓成的護衛上前一步,他朝著張蕭氏優雅一禮,溫文而威嚴地說道:“還請夫人喚我家夫人為高張氏。(·)”
張蕭氏聞言,臉色更加難看了。她把幾上的木盒朝婢女阿香一扔,冷笑道:“不過一些垃極瑣碎,給你!”
“是。”
阿香連忙小心接住。饒是她接得夠快,那木盒也“啪”的一聲掉落在地,然后一陣脆響,盒蓋打開,盒中的一個釵從中飛起,在空中打了一個旋兒后,掉在地上斷成了兩截。
這個動作有點失禮,眾女同時低頭,朝那木盒看去。
只是一眼,好幾聲忍耐的,小小的驚咦聲,惋惜聲同時響起。
發出這叫聲的,并不是幾個婢女,而是張府嫡女的幾個。她們出身富貴,一眼便認出了,這個鑲玉流鳳釵,赫然是漢時張皇后曾經戴過的。其價值無可估量!
…張府雖貴,可蘭陵王和他的屬下從突厥人手中截來的戰利品,無一不是武威城中那些富戶和世家幾十數百年的積蓄和珍藏。因此,這鑲玉流鳳釵在張蕭底的嫁妝中,可與其價值相比的,不過四五樣而已。
赫然是如此珍罕之物。
張蕭氏一驚之下,也不由有點后悔。而張錦已臉色大變。
眾女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向張綺。
張綺神色不變。她還在慢慢地饒著盅中的茶,連眉頭也沒有抬一下:都是送出去的東西了。便是沒斷也不歸她所有,她何必在意?
張綺的鎮定,明顯的令得眾女底氣大虛。不知不覺中,一個嫡女上前,順開了另一個木盒。
這木盒中放的,是一塊玉佩,玉佩樣式典型華貴。再一看,赫然也是來自西漢宮中,乃是漢成帝當年佩帶過的物品。上面的字樣,清清楚楚地記錄著它不凡的歷史!
難不成,這里每一個木盒里。[]裝的都是這等價值連城之物?那兩個青年抬來的木箱,里面可是有十幾個這樣的木盒啊!它們隨隨便便地扔在那箱里,可看不出它們的主人有多在乎。
一雙雙瞪大的眼睛中,房中安靜下來。
張綺抿了幾口茶后,把茶盅放在幾上,“我的嫡母手滑了下,去,把那雕了山水的木盒拿來。”
“是。”
一陣腳步聲響。
不一會,姓成的護衛捧著那個木盒,畢恭畢敬地呈在張綺面前。
張綺把它放在幾上后。緩緩推給張蕭氏,溫聲道:“嫡母,這是阿綺的小小心意,還請勿要…”
“砰——”的一聲,再一次。她的聲音一落,那木盒被張蕭氏衣袖一甩,重重落向地面!眼看這木盒又會碎裂時,突然的,張錦沖上前來,她佝著身急急一抓。把那木盒救了下來。
沒有想到女兒會伸手,張蕭氏怒極,她恨恨地瞪了張錦一眼,一時臉色時青時白,倒是張錦,雖是白著臉,卻還是低聲喚道:“母親…”她的語氣中帶著乞求。她出嫁時雖帶了不少嫁妝,可結婚這兩年多來,張錦為了挽回丈夫和婆母的心,上下打點著實費了不少。再加上有心人的算計,她的嫁妝,如今十不存三。張綺隨意擺在幾上的第一個木盒,都能夠當她的壓箱之寶,都能夠讓她將來困頓時東山再起,她實在是舍不得。便是沒有了顏面,她也舍不得…
張蕭氏被女兒這么一弄,氣得雙眼翻白。而這時,張綺盈盈站起,她朝著張蕭氏福了福,微笑道:“嫡母看來累了,那阿綺告退了。”說罷,她曼步而起,隨著她走動,十個護衛同時提步,籌擁著她朝外走去。明明只有十一人,可那氣勢,再一次令得房中眾人不敢吭聲!
看到張綺走出房門,張蕭氏騰地站起,她瞪了一眼張錦后,示意婢女扶著她,急步向張綺追來,她一動,眾嫡女也動了。
轉眼,張蕭氏站到了臺階上,她朝著眼看就要走出苑門張綺的背影大聲說道:“阿綺,你還沒有告訴母親,你是那高長恭的第幾戶妾室?看來你這丈夫,對小妾也挺上心的嗎?”與張蕭氏帶著譏笑的聲音同時傳來的,還有外面傳來的一個清雅動聽,如冰玉相擊的低沉男聲,“阿綺!”
叫喚張綺的,正是蘭陵王。葉 他大步而來,披肩的墨發,緊束的褲腳,高高的靴,整個人在陽光下,顯得挺拔之極,配上他那俊美無雙的臉,整個人宛若天神般無懈可擊。
轉眼間,蘭陵王跨入了苑門,來到了張綺身邊。
不管是張蕭氏還是張錦等女,對蘭陵王三個字號,實是如雷震耳。愛好一切美麗的人和事物的南陳人,對這個名揚天下的當世第一美男的一切,都是好奇的,感興趣的。甚至,在北齊的史官還沒有注意蘭陵王時,南陳的史官已把他書入傳記中。
更加上,自武威一戰后,蘭陵王的名字,更被喜歡他的百姓衍生出無數的神奇故事。
可這所有的故事,都沒有親眼看到他本人還讓人震撼,這個行走在陽光下,如日光一樣灼眼的絕世美男,他的每一個舉手投足,都帶著一種讓人目眩的魅力——整整南北朝數百年,論人格魅力,風華無雙,舍他之外,更有何人?
眼睜睜看到蘭陵王走來,看到他那毫無表情的面容在對上張綺時,那掩不住的溫柔和寵溺,看到他低下頭,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個卑微的私生女,看著他低低的,幾乎是小心討好地問道:“怎么就出來了?”
面對這個世人只能仰望的絕世美男,張氏阿綺臉上的表情卻是淡淡的,她蹙著眉輕應了一句。“我不想呆了。”
“怎么啦?”癡癡地看著她,美男的笑容溫柔如水,殷勤認真得讓人泛酸,“可是累了?”
“不是,只是想走了。”
張綺地回答,依然是漫不經心得讓旁人惱火。
那絕世美男似是早就習慣了,他認真地凝視著她。溫柔地朝她伸出自己的手。
張綺長長的睫毛閃了閃,輕輕伸手放在他的掌心:她的神情有點復雜,今日的一切。禮物也好,排場也好,甚至護衛們的應對也好。都是他親手安排的。于心而論,張綺并不想自己的娘家人被他震住,可她又知道,他這樣做才是對的。
陽光下,這兩個兩兩相望的人,站在一起,便是一道絕世的風景。這樣的風景,甚至可以讓任何一個最高貴,最富有,最不可一世的世家為之自形慚穢。
此刻也是。張蕭氏等人一對上他們,只覺得氣為之奪,神為之消。
轉眼,張蕭氏清醒過來,她重重一哼。突然冷笑出聲。
這時,蘭陵王轉過頭來。
他回眸看向張蕭氏,對上這個病弱的婦人,他不在意地一眼帶過,便收回了目光,朝張綺說道:“阿綺。我們走吧。”
蘭陵王的輕視,令得張蕭氏這個嫡母惱火起來,她咳嗽一聲,提了提聲音,向著蘭陵王叫道:“蘭陵郡王,我家阿綺雖然只是你的一個妾室,可我蘭陵張府,乃是傳承數百年的高門大府,真說起來,門第比你們齊國高氏還高貴些。聽說你的王妃很不喜歡阿綺,望你看在蘭陵張府的面上,令你的王妃對阿綺容忍一二。張蕭氏在這里承郡王和王妃的情了!”
說罷,她高傲地昂起頭,以嫡母之尊,朝著蘭陵王虛福了福。
然后,她盯著蘭陵王,盯著張綺,表情似嘲似諷。
蘭陵王緩緩回眸。
他盯了一眼張蕭氏,眉頭微蹙,淡淡說道:“夫人錯了,阿綺在齊國,并不是我的妾室。她是我唯一的女人。”用一種不耐煩的語氣說道這里,蘭陵王朝張蕭氏點了點頭,牽著張綺的手便朝外面走去。
蘭陵王的話,張綺也罷,眾護衛也罷,聽了都沒有放在心上:他說的本來便是事實,張綺確實是他唯一的女人。
可一直到他們走得遠了,張蕭氏和眾女還愣在那里。
她們這是第一次聽到一個丈夫說,某個女人,是他唯一的婦人…相比齊國,南陳的貴族也罷,寒門也罷,實在是風流得過份。哪怕是個庶民,只有他有一點閑錢,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可能并不是增加田地,而是會納妾,養伎妾。
妾室成群,對南陳貴族而言,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久而久之,對南陳的貴女們,也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了。
因此,她們無法想象,會有一個男人如此理直氣壯的說,某某婦人,是他唯一的婦人。這對丈夫們來說,是極沒有顏面,極讓人嘲笑的事,這是遠比寵妾滅妻,或者他的妾室強烈要求被他扶正當上正妻的事還要沒有顏面。
更何況,說這話的男人是如此優秀,優秀得舉世罕有!有所謂“天下三國,蘭陵無雙”,天下人都說他是獨一無二的,這么一個獨一無二的男人,怎么能擁著一個卑微的私生女,便如此心滿意足?
望著那走在陽光下的一對,突然間,張錦緊緊地捂上了臉。而在她的身后,一個八房的嫡女輕輕說道:“怪不得以她的出身,也在那里枉想當人正妻…把丈夫迷得只要她一個,只愿守著她一個,還津津樂道引以為豪了,阿綺,當真好本事!”
另一個嫡女也嘆道:“天下三國,蘭陵無雙!這么一個丈夫,這么一個絕無僅有的丈夫,她何德何能?她何德何能!”是啊,她何德何能?每個嫡女都在這樣想,她何德何能?上蒼是瞎了眼罷?身份那么卑賤的私生女,等同貨物的私生女,一生下來長得美貌些,便成伎妾,長得普通些,便嫁同樣大戶人家的病殘和無能庶的私生女,她何德何能可以配上這么好的丈夫?甚至還獨占他?
第三個嫡女也在身后嘆道:“若我是她,也會舍阿莫而取高長恭。普天之下,癡傻至斯,唯此一人而已。”
她們的語氣中,都是深得化不開的羨慕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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