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梁顯倒退一步,而大步走來的宇文連,也是臉無人色!
這個靖安侯身為使節,卻在這冬雪之日還滯留于荊州,還有閑心打獵,顯然是個聲色犬馬不務正業的。看娛樂窘圖就上,也不是他們能誅殺的!要知道,這一次周國與突厥大戰中,元氣大傷,陳齊兩國,那是恨不能找到借口來進攻周地啊!
而現在,他們竟是把這個借口,生生地雙手捧到了陳人手中!
兩個權臣面面相覷了一會,突然的,梁顯跳起來嘶叫道:“快追!所有人都追上去,務必把那些陳人全殲!”
他這話一出,宇文連也清醒了,于今之計,只能是殺人滅口了。當下他也向左右急急命令道:“來人,來人,全部追上去,一定要把那些陳人一個不留的殺了!去,快去!”說到最后,他已是嘶吼!
就在兩人暴跳著下令時,突然的,山林中傳來一個沉冷而舒緩的聲音,“不必了!”
梁顯兩人急急轉頭。
在他們瞪大的雙眼中,蘭陵王帶著兩個護衛,從雪林中慢慢走了過來。他負著雙手,俊美得讓男人看了也目眩的臉孔上沒有絲毫表情。
似是沒有注意到兩人急急變青的臉色,蘭陵王信步走上山坡,他走到幾個陳人尸體面前,朝那個咽下最后一口氣的陳人瞟了一眼后。走到另外一旁,朝那個高大肥胖,卻穿了一身普通護衛裝的尸體重重踢了腳,淡淡說道:“不用追出了,他們已經逃走了。”
“你,你怎么知道?”
按住不安,梁顯小心地問道。
蘭陵王負著雙手。淡淡說道:“靖安侯是我引上山的。”梁顯兩人瞬時瞪大了眼。轉眼,梁顯驚醒過來:有可能,傳聞中,這個陳國的靖安侯極好男色。是了,他這次在我荊州之地停留。也是為了一個孌童。只恨當時屬下向他報告過此事時。他聽了也就聽了,并沒有往心上放…
在兩個周國權臣時青時白的臉色中。蘭陵王繼續說道:“至于剛才逃走的那幾十個隨從,我的人會助他們一臂之力,他們此刻已騎著馬逃得遠了。所以。你們追不上了。”
他慢慢回頭。目光冰寒地看著梁顯和宇文連兩人,好一會,他聲音放低,“高某平生最恨陰謀!然。如果有人對我使用陰謀,那高某也很樂意讓他自己也嘗嘗這等滋味!”
說到這里。他優雅轉身,“想來不過多久,陳國也罷,齊國也罷,會對兩位所行之事齊力聲討,中原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只怕又要再起烽火了。梁公,宇文公,我看你們還是盡快回府,想想怎么應付宇文護的震怒吧!”
說罷,他領著兩個護衛,施施然地從兩人的面前走開。
此刻,不管是梁顯還是宇文連,身邊都是數十上百的護衛,可是他們想也沒有想過,要對這個僅帶著兩個護衛的齊國郡王動手。
…因為,他連陳國靖安侯也算計到了,顯然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便是殺了他,也沒有辦法遮得住他那五百精騎的悠悠之口。而只要有一人把蘭陵王在荊州遇刺的消息傳回齊國,那后果就是,齊國與陳國一樣勃然大怒,進而聲討周國。
周人,剛剛經過突厥之亂,國力大耗的周人,已經不起又一場大戰了!
可以說,他們不但不能殺他,還要想法設法的討好蘭陵王,讓他息怒,讓他放棄勸誘齊主攻擊周國的想法!
想著那重重利害關系,越想越是絕望的兩個權臣,看著蘭陵王大步離去的身影,一時之間,竟是心死如灰。
是誰說的,齊國蘭陵王有勇無謀,極易謀算?
他們不過是揣摩了一下上意,覺得宇文護和宇文邕會樂于看到高長恭的尸體。他用得著因為這么一點小事,生生地把陳周二國拖入戰火嗎?
是誰說,齊國蘭陵王稟性忠厚的?
在一陣絕望的安靜中,梁顯突然說道:“宇文兄,這一次可被你害慘了!”
他額頭上冷汗不停地流著,拭也拭不盡,臉色已灰敗一片,“也不知這一次能不能保得住這條性命?”頭上的烏紗帽多半是保不住了,唯今之計,也只能想方設法讓大冢宰息怒,以圖他日東山再起之時。
蘭陵王回到了府第中。
一入門,他便問道:“張姬在忙什么?”
這都是他的習慣了,每次必問。兼任管事的楊受成躬身回道:“在發呆呢。”
又在發呆?
蘭陵王提步朝寢院走去。
看著他急步而行,楊受成想了想,認真說道:”郡王何不把準備和離之事告知張姬?”這是第二個人這般勸他了。
蘭陵王止步。
他回頭看著楊受成,沉默了一會,他徐徐說道:“我想等鄭氏愿意和離了再說此事。”他抿著唇,淡淡說道:“男子漢大丈夫,何必把還沒有做到的事空自承諾?”
甩下楊受成,蘭陵王來到了院落中。
穿得厚厚的,里三層外三層都包成了一個雪球的張綺,正拔拉著幾上的一個茶盅尋思著什么,直到蘭陵王走近,她都沒有察覺。
張綺是在尋思,不管是在齊地還是長安,或者是現在,一有空閑,她便坐立不安著。
她覺得,她應該做些什么增加實力,而不是如現在這般,生死榮辱系于一個男人。可她又實在想不出,她能做什么。
像現在,她出入都有蘭陵王的護衛跟著,到外面收買那些受過苦難的人吧,那些護衛還會擔心接觸她的人中,有刺客或胸懷陰謀的呢。說是收買蘭陵王自己的屬下吧,她這種女流之輩的人格魅力,又哪里是蘭陵王這種與他們共過生死的袍澤之情能替代的?
至于賺錢,那已沒有必要了。現在蘭陵王的錢都放在她的手里,她要拿走隨時都可以。可在這樣的世道,只有錢沒有強而有力的武力保護,唯一的下場就是死,或者被踐踏!
這是一種悲哀,兩世為人,她都想不出在這個世道上,如她這樣長相這樣實力的獨身婦人,能做些什么增加自己實力的事?
也不知尋思了多久,張綺陡然感到不對,便抬起頭來。
她對上靜靜看著她的蘭陵王。
與他相識太久,哪怕只看他一眼,她也能分辨出他是喜是怒還是有憂思。
看他一眼,張綺問道:“長恭,你剛才出去了,后來發生了什么事嗎?”轉眼她明白了,馬上站起,“是不是那個荊州刺史的事?你是怎么應對的?”
蘭陵王笑了笑,他伸手撫著她的長發,低聲道:“已經結束了。”他的阿綺,那主意是這么好打的么?不理會也就罷了,一旦出手,就必須是雷霆一擊!不一下子打疼了,打狠了,打得他們周人一想到此事,就連牙根都疼上幾天,那他以后還怎么去護著更見美麗的阿綺?
他不解釋,張綺只好疑惑著。
接下來,這個臨時的府第一下子變得熱鬧了,幾乎天天都有刺史府的人登門拜訪,還有那個什么杞簡公,對上蘭陵王時,也是點頭哈腰不已。
偌大的荊州城,再也沒有比那兩個勢力還大的官了。他們如此,那些下屬官吏自然也是跟著來。于是,饒是蘭陵王一直冷著臉,對所有人不假辭色,可天天上門求見的,送禮物的,想通過她的門路討好的,那是絡繹不絕。
在這種熱鬧中,新年到了。
早早的,楊受成便把府第布置得張燈結彩,婢仆們也都換上了新衣裳。
張綺站在院落里,靜靜地看著興高采烈的婢仆們。
她這是第一次過新年。以往在鄉下時,每逢新年,她便被關了起來…親戚朋友來來往往,高朋滿座的大好日子,沒有的讓她這種晦氣人掃了興。
蘭陵王大步走來,遠遠的,他便看到穿著厚厚的裘衣的張綺,歪著頭,雙眼亮晶晶的,笑盈盈地看著眾人忙活著。
多久了?他都沒有見到她這么笑過。
他加快了腳步。
來到她身后,他輕聲喚道:“阿綺。”張綺回頭。
蘭陵王上前牽著她的手,“怎么這么冰?想出去走走嗎?”張綺仰著臉看著他,輕輕“恩”了一聲。
兩人行走在荊州街道中,這時,天下又飄起了雪花。
這是一種很安逸的感覺,兩人都沒有說法,只是這樣手牽著手走著。
走了一會,張綺低下頭來看著兩只緊握的手。自從重逢以來,無數個夜晚,蘭陵王便是把她抱在懷中,都沒有碰過她,端方規矩得宛如,呃太監。
也不知怎么的,他這樣地行為,慢慢地讓張綺的心有點暖。他是怕她生氣吧,怕她又拒他于千里之外吧?所以每天晚上,那么辛苦也強自忍耐著。
兩人靜靜地行走在雪地上,隨著他們地走動,一陣格支格支的脆響不時傳來,這時腳步落在雪地傳來的聲音。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竄了出來。那人影沖得極快,如旋風一樣,轉眼便沖到了兩人面前。
然后,只聽得“撲通”一聲,來人跪倒在雪地上,就在這街道中,向著張綺,向著蘭陵王,以五體投地之勢趴伏在他們腳下,哽咽起來。
直到這時,張綺才發現,跪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美麗的,皮膚特別白皙的少女。這個少女身著華貴做姑子打扮。這般跪伏著,那臀部高高翹起,形成一個極具誘惑性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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