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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消息傳來

  鄴城這邊,歡慶的酒宴,一直到了夜深才結束。

  送走最后一個人后,蘭陵王腳步有點遲疑。

  見他形色不對,方老連忙上前,他一邊扶著他,一邊低聲說道:“郡王,該入洞房了。”

  蘭陵王慢慢抬頭。

  他看向那張燈結彩,一片大紅的洞房,艱澀地咽了咽口水,低啞地說道:“方老,我,我不想進去。”

  方老一聽,不由瞪大了眼,他朝四下看了看,小聲說道:“郡王你說什么?哪有洞房夜不入洞房的?”

  喝多了酒的蘭陵王揪著胸口,他喘著氣道:“這個好沉,方老,不知怎地,我的胸口悶得疼,我有點怕。”

  這話方老聽不懂了。他抬頭看著孩子氣的蘭陵王,急急勸道:“郡王,這婚事來得不容易。你不是說過,王妃等你多年,你于她有愧么?”

  “我那是騙人時說的。”喝了酒的蘭陵王,很有點任性,他啞聲道:“方老,我要見阿綺,我想阿綺了。”

  “不行!”

  方老有點后悔,今晚就不應該讓郡王喝這么多酒。他朝左右喝道:“上來扶住郡王!”

  “是。”

  兩個人上前,與方老一起強行扶著蘭陵王,朝著廂房走去。

  蘭陵王酒意上頭,卻是越發任性了,他哽咽道:“我要見阿綺,我要見阿綺…我聽到阿綺在哭了,我要見她!”

  方老背心都給汗透了,他狼狽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鄭氏中人,小小聲地說道:“郡王。今晚洞房過后,便可以見到張姬了。”

  “真的?”

  “真的!”

  得了方老地保證,蘭陵王似是舒服了些,他扯了扯衣裳,用力推開扶著他的人。叫道:“我自己去洞房。”

  歪歪扭扭地走到廂房里,蘭陵王看著端坐在喜塌上的鄭氏,腳步卻是一僵。

  他直直地看著鄭氏。一動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喜娘感到不妥,上前陪著笑說道:“郡王爺…”

  “出去!”這一聲喝。恁地暴躁。那喜娘和幾個婢女嚇了一跳。連忙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

  房門剛一帶上,蘭陵王便走到了鄭氏面前。他掀開了她的蓋頭。

  鄭瑜羞喜地抬起頭來,目光盈盈地看著他。

  只是那所有的喜色,在對上蘭陵王難看的表情時,全部消失了。

  對上鄭瑜,蘭陵王垂下眸來。他手一垂,竟是重新把她的蓋頭垂下。

  就在鄭瑜滿腔疑惑時,她眼前刷地一亮。卻是又被蘭陵王掀開了蓋頭。

  不等她抬頭,她眼前又是一黑,原來。又被他蓋上了。

  這般掀開蓋上,直是弄了五六次后。鄭瑜聽到蘭陵王疑惑的聲音傳來,“阿綺,你怎么這般丑了?”

  這話一出,鄭瑜原來喜氣洋洋的臉,瞬時又青又紫!

  這時,她眼前又是一亮。

  卻是蘭陵王再次掀開了她的蓋頭。

  歪著頭,睜大眼,瞬也不瞬地盯了鄭瑜一陣,蘭陵王孩子氣地說道:“你不是阿綺…你是誰?”

  不理臉孔由青紫變成青白的鄭瑜,他騰地轉身,歪歪扭扭地朝外走去,嘴里則嘟囔道:“我要找我的阿綺…”

  他來到門房,伸手用力一拉,卻哪里拉得開?卻原來,房門從外面關起來了。

  蘭陵王用力地扯著,一邊扯,他一邊叫道:“開門,開門…”一邊叫,他一邊捶打著房門,就在外面的人急急趕來,把房門一拉時,只聽得撲通一聲,卻是蘭陵王醉倒在地,睡了個人事不省了。

  鄭瑜拂地一聲把頭蓋掀掉,提步朝蘭陵王走來。

  她直直地走到蘭陵王身邊。

  低著頭,鄭瑜一動不動地看著蘭陵王,看著饒是醉過去了,嘴里還迷糊地喚著張綺名字的蘭陵王,突然間,無邊的恨苦從心頭一涌而出。她騰地轉身,拿起幾旁的酒樽禮盒,一個勁地朝蘭陵王砸去!

  不過她還沒有砸著,幾個王府中的婢女仆婦便挺身而出,同時擋在了蘭陵王的身前。

  “叮叮砰砰”的碎裂聲中,鄭瑜又呆住了。她慢慢垂下雙手,又是一動不動地看著蘭陵王,珍珠般的淚水無聲地順著臉頰流下…

  一仆婦上前,朝著鄭瑜福了福,喚道:“王妃,郡王醉倒,該當如何處置。”語氣中隱隱帶著不安,她是想自己開口,好把蘭陵王移到別處安睡吧?

  五指握緊,直緊得掌心刺痛,鄭瑜終于平靜下來,她低聲道:“把他放在喜塌上吧。”

  眾仆婦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還是應了一聲是。合力把酒氣熏天的蘭陵王,抬到了喜塌上。

  “都出去。”

  “是。”

  眾仆婦走出后,并不曾遠離,而是一個個守在門房,看著喜房中的燈火,傾聽著里面地動靜。

  喜房中,除了偶爾的啜泣聲,一直沒有別的動靜。不過剛才王妃的震怒她們都看在眼里,哪里敢輕忽?于是這一守,便是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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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陵王醒來時,時已入午。他睜開迷糊的雙眼,怔怔地看著張紅結青的床帳和喜床,好一會才記起,是了,他大婚了!

  他大婚了?

  蘭陵王騰地坐了起來。

  剛剛坐直,他便聽到旁邊傳來一個平靜溫柔的聲音,“醒了?”

  蘭陵王怔怔轉頭。

  他對上了華服盛裝,刻意打扮過的鄭瑜。

  望著鄭瑜那張陌生的臉,蘭陵王好一會才低啞地說道:“是你啊。”

  你以為是誰?

  鄭瑜臉上的笑容一僵。

  蘭陵王站起來,見自己還穿著新郎服裳,上面酒漬印痕到處都是。當下提步朝外走去。

  看到他話也不說便要出門,鄭瑜騰地站起,狠狠一咬舌,直到一股腥痛傳來,才溫柔地問道:“長恭。你去哪里?”

  蘭陵王頭也不回,“去洗浴。”

  鄭瑜輕聲道:“洗浴在這里就可以。”她還是一個女郎,說出這句話。終不免臉紅了紅。

  蘭陵王卻是絲毫沒有聽出她話中的羞澀,沒有聽出新婚妻子的溫柔和纏綿,依然頭也不回。腳步不停。“不必了。”

  剛剛走到臺階處,只見一個護衛急急趕來,這護衛額頭汗水淋漓,表情緊張。來到蘭陵王面前,他騰地一禮,“郡王,晉陽急報!”

  “什么急報?”蘭陵王臉色一白。

  見那個護衛僵在那里沒有開口,他上前一步。搶過了他手中的帛片。

  只是一眼,蘭陵王便僵住了,一陣風吹來。那帛片旋轉著旋轉著飄落在地。

  鄭瑜心中格登一下,急急走下。彎腰拾起那帛片看去。

  一行字清楚出現在她眼前,“屬下萬罪!三更時分,南院大火,金屋及左右兩側六間房屋一燒而空,張姬及其婢子阿綠不復得見!”

  不復得見!

  不復得見!

  鄭瑜倒抽了一口氣,只覺得從頭到尾一陣冰涼。

  那個惡毒的卑賤之婦,她是故意的,她故意死在自己的大婚之夜,她這是用她的死,來詛咒自己,她這是要讓蘭陵王永遠永遠一想到自己,一想到這場大婚,便想到她的死!

  完了,都完了,她永遠也爭不過,搶不贏了…

  就在鄭瑜臉白如雪,再也無力支撐著軟倒在地時,突然的,蘭陵王仰天大笑起來。

  不過笑了兩聲,他便是啕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他一邊緊緊捂著臉。

  得知情況的方老急急趕來,見到蘭陵王這個模樣,他連忙上前扶住,不停地喚道:“郡王,郡王?”

  他喊得急促,過了一會,蘭陵王突然又笑了起來。

  明明是在狂笑,那臉上,為何淚如雨下?

  “郡王,別這樣,你嚇壞老奴了。”方老突然跪在他面前,抱著他的雙腿叫道:“長恭,別難過了,別難過了…”

  除了這話,他不知要勸他什么。

  蘭陵王還在狂笑。

  直笑得聲音嘶啞了,他才漸漸止住聲音。他低頭看著方老,淪涼地說道:“叔,你看到沒?那婦人死了,她用了把火,燒了自己了。哈哈,她可真狠啊,真狠啊…”

  看到他如瘋如癲,方老大駭,他扯著嗓子叫道:“張姬沒死!”

  這四個字一出,蘭陵王陡然安靜下來。

  望著蘭陵王,方老認真地說道:“郡王,也許那火起時,她沒有在房中。你也知道,她很聰慧的,她還總是想走,說不定她是借機跑了。”

  “跑了?”

  “對,一定是跑了。”

  突然的,蘭陵王扯開方老,提步朝外走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了后面,是在奔跑。同時,他的嘴里大叫道:“備馬,快點備馬!”

  急吼聲中,他匆匆跳上坐騎。感覺到身上的新郎袍服大是不便,他用力一扯,滋滋聲中,那華貴的袍服被扯成了兩半。

  順手把袍服一扔,馬鞭一甩,坐騎如風,轉眼間沖出了府門。看到他離去,眾護衛也急急找到坐騎追了出去。

  蘭陵王府外,看熱鬧的人群還沒有散盡。看到蘭陵王衣衫不整的匆匆跑出,看到兵荒馬亂地跟在他身后的護衛們,有人忍不住問道:“發生什么事了?”

  “是啊,發生什么事了?”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理會。寂寂寒風中,大敞的院門后,那被寒風吹起又落下的破爛新郎袍服,正如一片黃葉一樣,寒風呼嘯而來時,便在地上打一個旋兒,不過這么一會功夫,原本光鮮亮麗,華貴雍容的盛裝華服,便沾滿了泥塵。

  剛剛晉升為蘭陵王妃的鄭氏如失魂木偶般僵硬地走出,她慢慢走到庭院中,慢慢蹲下,輕輕撫摸著那撕成兩半的新郎袍服。直過了許久,她還這么蹲跪著,還這么垂著眸,一動不動地跪著,望著那華貴的,代表著她的幸福和美滿,尊貴和榮華的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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