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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懷孕

  得到太后允諾,張綺竟是大喜,她迅速地抬起頭來,淚眼汪汪地看著太后,臉上笑容綻放,表情中都是無盡感激。又朝著太后重重叩了一個頭,張綺哽咽道:“謝太后隆恩。”

  誰都能聽出來,她這話是真心實意。

  婁太后低頭,暗淡的太陽光中,她的表情有點錯愕。她原以為,自動求離,張綺不過是迫不得已,可現在看她,竟是實實的歡喜無限?

  陡然的,婁太后心中升起一縷憐憫,她嘆息道:“你這孩子。來人——”

  “是。”

  召來兩個侍衛,婁太后捻起著佛珠,徐徐說道:“賞張氏四百金,婁齊,由你帶上五百人,務必把張氏平安送到陳地。”

  婁太后吩咐到這里,卻見張綺又朝她重重一叩,感激涕零地說道:“妾還有一個婢女,名喚阿綠,現正在蘭陵王府…”

  這孩子,是真心想離開啊!

  婁太后點頭道:“去把那阿綠帶過來!”

  張綺一咬牙,有點羞愧地低頭說道:“妾從陳地出來時,帶了幾十金,都藏在王府里。那金藏得甚是隱密,妾可否一并前去?”那金藏得太緊,說是說不清的。

  沒有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婁太后轉過頭來,暈暗的光線中,她盯了張綺一眼,見到她目光明澈,表情無比坦然,不由搖頭道:“你這孩子,原也是個狷介的。”

  她跟了蘭陵王那么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得些金倒也應該。

  想到這里,太后道:“去就不必了。婁齊。你讓蘭陵王送上三百金來,便當張氏的儀程。”

  “是。”

  “張氏,你跟著婁齊先退下吧。”

  “是。”

  張綺轉頭,安靜地跟在彪形大漢婁齊的身后,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向蕭莫看上一眼…

  張綺出門時,聽到婁太后溫軟地說道:“蕭尚書,這夫妻人倫之事。也是強求不得。你雖來鄴城不久,卻深受鄴地貴女所喜。你跟我說說,喜歡哪家女兒?便是公主也行。我馬上給你賜婚。”溫言相待。實是無比看重。

  張綺沒有再聽下去,她跟在婁齊身后,徑直朝宮外走去。

  此時,夕陽剛剛沉下地平線,一道道紅艷淡紫的霞光,抹在天際,遙遙看去,竟是那般明艷。

  張綺走得緩慢。她靜靜地看著四周的景物,靜靜地看著夕陽下的青磚紅墻。

  此時此刻,她的心中。竟是無比的平靜。

  走著走著,她突然朝著婁齊行了一禮。羞愧地說道:“統領,可有更衣處?”

  這婁齊是個太監,當下他點頭道:“請跟奴來。”

  領著張綺來到一處布置華麗的宮殿,張綺朝他行了一禮,便急急沖了進去。

  一進去,張綺便揮退眾婢,關上房門,沖到凈桶前嘔吐起來。

  …這癥侯,已有三天了。饒是她在蘭陵王面前千防萬防,孕陰丹從來不離,怕還是受孕了。也許,是這個孩子頑強吧,不管她如何不愿,他便是想來到這世上,想護著她。

  兩世了,上天終于對她網開一面了!

  前世時,張綺雖然沒有懷過孩子,可她太想有個倚仗,便一直都關注著,對于婦人有孕的表現,她比一般的大夫還要精通。

  想一想,這孩子還真是來得及時啊。她馬上就可以回到陳地了,有了這個孩子,總算這一生也有些盼頭了。

  洗漱之后,張綺急急走出,跟在那婁齊身后,繼續朝外走去。

  據太后的吩咐,在張綺離開鄴城前,都會住在宮城旁邊的吳云寺中靜養。此刻,他們便是前去靜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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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來到宮門處時,卻止了步。

  宮門前,站著一批人,為首的,五官俊美絕倫,眼中血絲隱隱,臉上戾氣猶存,可不正是蘭陵王?在蘭陵王的身后,除了幾個護衛,便是鄭瑜,秋公主,婁七女等人。

  看到張綺走出,秋公主雙眼亮了亮,她瞇著眼睛一笑,在鄭瑜的一瞪眼下,那笑容便飛快地收了去。

  這時,蘭陵王大步上前。

  他沖到了張綺面前。

  低頭盯著她,他嘶啞地說道:“蕭莫呢?那匹夫呢?”

  張綺垂眸不理。

  倒是婁齊上前一步,他朝著蘭陵王尖聲說道:“張氏向太后請求回歸故國,已得太后允可。”

  什么?

  原來她不是要嫁給蕭莫?便是太后賜婚,她也不嫁給蕭莫,她的心里,還是只有自己…

  與蘭陵王的歡喜不同,張綺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站在他身后的那些貴女眼神的冷冽,秋公主甚至有點氣急敗壞了。

  想到這里,蘭陵王喉頭一哽,他突然伸手握緊張綺的手,啞聲道:“阿綺,我們回家好不好?,以后,我們好好地過日子,我再也不離開你,一步也不離開你,好不好?”

  張綺沒有喜形于色,甚至,連眼都沒有抬一下。她靜靜地抽出被他握著的手,淡淡說道:“蘭陵郡王,太后已賜我金錢,許我歸家了。”

  她抬起頭,如秋水般明澈清冷的眸光,迎上了蘭陵王的。

  對著他,她的眼中再無半點媚好,自然,也無半分情意。她安靜地看著他一陣,低下頭,朝他福了福后,說道:“那些時日,因阿綺過于任性,給郡王添麻煩了。”

  她不理會臉色一沉的蘭陵王,徑自越過他,走向鄭瑜。

  看到她走近,鄭瑜連忙走上兩步,伸手親密地握向張綺的手。

  張綺退后半步,避開了她的親熱。

  在鄭瑜的難堪中。張綺卻是朝她盈盈一福。垂著眸,她慢條斯理地說道:“女郎與蘭陵郡王自幼相得,原是天造地設的緣份。是阿綺任性,一直擋在你們中間,還百般阻攔…現在。阿綺也要走了,還請女郎勿要記恨昔日之事。”

  說到這里,她退后幾步。轉過頭朝著婁齊微笑道:“我們走吧。”

  四字剛出,一只手便猛然伸出,牢牢握住了張綺的手腕!

  唇抿成一線。蘭陵王俊美的臉上。隱隱有著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慌亂: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張綺,似乎一切都已經放開,似乎與他橋歸橋,路歸路,永生永世再不相干!

  他握緊她的手腕,喉結滾動了一下后,嘶啞地說道:“阿綺,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想走?我不許!”

  張綺回眸。

  夕陽中。她眸中流醉,隱隱有著一抹說不出的冷漠和風華。她眉目如畫的臉上,盡是嘲諷。靜靜看著蘭陵王,張綺紅唇一啟。輕聲道:“你不許?”她低低笑道:“不必了,太后都許我了。”

  伸出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掰開,他卻又一根一根重新收緊。張綺掰了一陣,吵愿再做無用功。便停下掙扎,抬眸瞟著他,漫不經心地一笑后,低下頭任由額側的青絲遮住眉眼,靜靜地說道:“長恭…”

  這個稱呼如此溫柔,直讓蘭陵王剛起的慌亂又少少消去了些。

  張綺寧靜地說道:“長恭,你是大好男兒,你還會建功立業,還會青史留名…你的妻室,也會很溫柔很賢淑,她愛你敬你,會助你一路青云。”雖然最終的結果,是不到三十便功高震主而逝。不過這也沒什么,在這樣的世道,有幾個能活到三十歲的?她自己就不一定能活過三十歲。

  張綺收起臉上的嘲諷,抬頭溫柔地看著他。

  伸出手,張綺溫柔地撫向他緊皺的眉峰,輕輕說道:“長恭,你現在只是不適應,真的,你只是現在不適應。如果你實在受不了,可以去紅樓里坐坐,你會發現,那里美人很多,那里也會有如我一般溫柔解語的花兒。”

  她低低一笑,湊上唇在他的唇上印上輕輕一吻,“真的,女人都是一樣的,你會很快放開的。”她與他在一起時,不管她如何掙扎,他只是冷眼旁觀著。不管她多么渴望能與他并肩而立,能明正言順地站在他的身側,他也只是靜靜看著。

  …他,其實不曾把她刻在心里吧?所以,他能尋了她幾天后,還那么冷靜地對著太后說,從來沒有想過娶她為妻。

  如果她讓他亂過心,他不會如此平靜,不會說得那么肯定。

  他,只是沒有見過女人而已。想來多經歷幾個,他就會忘記她了。

  想到這里,張綺低低一笑,她猛然用力抽出手腕,頭也不回地走到了婁齊身后。

  站到婁齊身后的她,佼然如玉,清透如畫,仿佛漫天的霞光,都被她吸了去,仿佛這天地間的絕麗,才造就了她絕世的容顏。

  明明這么近,這么近!可從來沒有這一刻,讓高長恭感覺到,她離自己那么遠,那么遠。

  遠得自己再也觸手不及,遠得她再也不會回頭看他一眼,遠得她仿佛隨時會在陽光下化去,遠得他一眨眼,她就會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再也不可尋,不可見…

  從來沒有一刻,讓他如此清楚地感覺到,他失去她了!

  他是真的失去她了!

  她再也不會在他面前婉轉求憐,再也不會對他百般柔媚,再也不會紅著臉朝所有人叫道,她就是要做他的正妻。

  他失去她了!

  原來,不需要他給金給人,她也是要回到故土,原來,他從來沒有完全擁有過她,只要愿意,她隨時會離開,而他,攔不住她,護不著她!

  原來,在她的心中,自己對她所有的珍惜,不過是欲望。換了任何一個女子,哪怕是紅樓中的伎女,也能取代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蘭陵王猛然向后退出一步,輾轉沙場,因急于想回來見她,而迫不及待地完成陛下的任務所造成的疲憊暗傷,還有這數日數夜無止無息地尋找和擔驚受怕,一時之間都涌了上來。他伸出手剛要再次抓向張綺,眼前卻是一黑。隨著他身子一軟摔向地面,最后的意識中,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張綺不曾回頭,她不但不曾回頭,還向那婁齊說了一句什么后,衣袖一甩,便跟在婁齊身后大步離去…再不回頭地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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