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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三章:五天

  出到外面,人聲寂寥,陳劍臣長長噓一口氣,雙眼習慣性地瞇了瞇。頭頂上的天空已陰沉得不像樣子。暴風雨將至,街道上攤子早收得差不多了,而行人們亦早早趕回家去,于是留下一條沉寂的街道,無聲地迎接所有無法避免的一切。

  嬰寧勸道:“公子,其實你并不必要一定要這樣。”

  陳劍臣自理解她的意思,仰頭忽地粲然一笑:“我知道,只是盡人事耳。”小狐貍心中觸動:“盡人事耳”不說“良心道德”那些玄虛的話,也不用說“為民請命”之類的大道理,這,就是公子的原則底線。

  驟然又想起當日在楓山,自己被狼妖追殺,偶遇陳劍臣,當時為什么公子會不畏惡狼,毅然出手相助呢?

  其實對于這個問題,小狐貍一直都想問,只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現在,她突然間明白了…

  不是公子憐愛小動物,同情心泛濫:更不是他心血來潮,多管閑事,而是很簡單的“盡人事耳”盡自己當前的能力,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盡量去做到。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能一直堅持原則更難。因為人天生便有懶惰的念頭,更有親疏之感,總會懷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主張。

  難道公子能修煉出正氣,也是因為擁有這一份脾性嗎?

  小狐貍浮想聯翩。

  “走吧!”

  陳劍臣邁步走下臺階,許知府口風不肯松動,如果他判決公文即刻稟告給朝廷的話,自己還真沒什么法子阻止,總不能事事都讓嬰寧出手,因為善后問題十分嚴重,牽涉深遠,會連累死人的。

  這事和聶志遠那事的性質不同,遭遇更不相同,可供回旋的余地不大。就算用非常規手段救得蕭寒楓出來,他亦是如行尸走肉般,生不如死了。

  兩者剛走下臺階,后面一小廝忽地跑出來:“公子,這是我家老爺吩咐小人交給你的。”

  遞過來的是一張便箋,上面寫道:五天。

  字寫得很端正,有力,是顧學政的字。

  嬰寧探頭一看,心思敏慧,驚喜地道:“他們答應了?”

  把便箋撕碎,丟掉,陳劍臣“嗯”了聲,這個結果倒不算很出意外。以顧學政的立場,他自然是站在蕭寒楓這邊的。所謂五天,就是說給予五天時間陳劍臣去找新的證據,如果在五天內有新發現,許知府就會升堂重審案情。超過時間等稟告朝廷批準后,再想翻案就很難了,畢竟翻來覆去,許知府臉皮往哪里擱?

  嬰寧一嘟嘴:“真小氣。”

  自是說從十天變五天,腰斬一半的問題。

  陳劍臣啞然失笑,其實有五天寬限,差不多到了極限了。人命關天,鼻堂又判案定性了,公文不可能拖延過久。

  “對了,公子,你準備如何入手呢?”嬰寧又問。

陳劍臣回答:“事發倉促,千頭百緒,實在難以展開。不過有小  義在,相信它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線索的。”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只要有足夠的能力,自能還原出真相來。陳劍臣固然不是捕快,也無法動用府衙的力量,但是他有小義和嬰寧。

  光是小義,就足以比擬數十官差辦事能力,以及效率了。

  嬰寧點點頭:“那我呢,嬰寧應該怎么做。”

  陳劍臣搖搖頭:“暫時不用嗯,嬰寧,自從你當公子書童后,似乎修為的時間大大減少了,莫非有所影響?”

  小狐貍連忙道:“哪里有?我每天晚上不都苦修著嘛,短短時間,我凝練出了金丹,進境已算超常的了。、,

  她所說的是事實,但另一個事實是,跟隨陳劍臣左右對于己身修為肯定會有所阻礙的。一來紅塵鬧市,靈氣稀薄:二來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瑣碎事務,會分散一定的精力。不過呢,在紅塵打滾同樣會有些好處,那就是能:磨礪心性!

  道由心生,不在染缸般的紅塵里廝混過,就難以有明悟。道士會游方,和尚會化齋,不外如是。可不是捧著一卷秘籍躲在深山老林里隱居個百千年就能成道的,閉關是一回事,游歷是另一回事,要相輔相成。

  這道理就和讀書人的名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一樣。

  白天跟隨陳劍臣出入,到了安歇之時,嬰寧便對月打坐,吞吐氣息,靜心修煉,用打坐來取代正常的睡覺~如斯場景,等閑人無從知曉。

  陳劍臣卻是知道的,修道不易,從這方面來說,《三立真章》的靈活度反而要多很多,日常寫字讀書都可算是修習的一部鼻:為人做事更是另一部分。正所謂“事事皆修行”也,倒占了不小的便宜。

  陳劍臣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到書院,找到王復,囑咐他明天去探監時,盡量問清楚蕭寒楓昨晚遺失繡花鞋的大概時間,以及昨晚他到底獨自一人去哪里了。

  王復盡皆應諾下來,隨即憤憤不平地道:“寒楓出了事,同窗中盡是惡言。”

  蕭寒楓犯下命案,又是由桃色牽扯而出的血色,那些生員自不會嘴上留德。平時陳劍臣這四人,自成一個小圈子,與別人明顯有些膈膜,眼下出事,多有幸災樂禍者,論及蕭寒楓人面獸心之類的。

  對于這些,陳劍臣自不會太在意:一個圈子就是一個江湖,少不得爾虞我詐,前些日子他從浙州返回書院便已深深見識到了。

  “嗯,這么說,留仙你明天不去探監嗎?”

  陳劍臣道:“我另有事情要去做。、,

  王復少有的,很正經做一個揖:“愚兄代表寒楓,在此多謝留仙為之奔走。”陳劍臣道:“拂臺兄客氣了,寒楓同樣是我的同窗好友,焉能就此坐視不理的,但得還有一份希望,自然要去爭一爭對了,寒楓家人都還不知情吧。”王復道:“未知。”

  想了想,陳劍臣說:“當下最好先不和他們說吧,免得老人家難以接受。”

  蕭寒楓家貧,父母俱在,他乃是家中唯一的希望和支柱了,如果被他父母知道出了事,只怕當場會暈厥過去。

  “愚兄也作此想。”

  關鍵時刻,王復一改平時的嬉戲油滑,顯得很有擔當,倒令陳劍臣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該說的話都說了,陳劍住就離開書院回家,要找鼠妖出馬,負責第一等的偵查工作。

  鼠妖一聽,興奮得雙眼發光,小爪子大拍小胸口:“公子但請放心,我打洞老祖絕非浪得虛名的,或許你還不知道,近日小義新得一綽號,人稱“江州萬事通”最善于打探偵查之事了。”它倒沒有自吹自擂,近月來,打洞老祖的名諱在江州動物界那絕對是首屈一指的身份地位,以它為核心,形成了一張大網。

  不過陳劍臣擔心這些網絡組成成員,不外乎雞鴨貓狗類,又不曾開竅,在智商方面值得懷疑,不知它們能提供出怎么樣的信息資料來。

  只是除了讓小義出馬,他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或者“人有人言,獸有獸語”會有驚喜出現也不奇怪。

  “小義,話不可說滿,都教你多少遍了。”

  旁邊嬰寧有些責備地道。

  小義咧嘴一笑:“公子待我恩重如山,婁豈能不粉身碎骨相報?”依然不改的溜須拍馬腔調。

  陳劍臣聽得好氣又好笑,臉色佯作一板:“廢話這么多,等會公子我真用一座山把你壓住。”小義聽得一吐舌頭,趕緊四肢著地,一溜煙出去了自被陳劍臣降服,對于這位公子,鼠妖一向敬畏有加,不敢有二心。陳劍臣說要用山壓它,絕對是做得到的,只是此山非彼山,不是真實的山峰,而是字墨上的正氣所化成。這正氣之山要壓的自不是鼠妖的身軀,而是它的混神。

  一壓而混神倒,連帶身子起不得來,端是奧妙非常。

  此時天上烏云更密集,醞釀了大半天的暴雨一觸即發。而沉寂了一段時間的雷電再度狂暴,霹靂響時,嬰寧內心不禁微微一顫一天威不可蔑視,驟然雷響,普通人都會嚇一跳,何況她一個化為人形不算很久的狐貍精?金丹到底還不夠穩,故而聽雷而心驚。

  這樣的驚心之狀,就算蒙著耳朵也沒有用的。

  相比之下,還沒有化形的小義倒更好過些,因為它能夠深匿于地底躲避。

這一場雨,只怕不會小,又想到江水泛濫,河堤可能決堤的事故,陳劍臣若有所思。但很快他就撇去此念頭,張開懷抱,很自然地將小  狐貍擁入懷中于無聲處聽驚雷,雷電肆虐的時候,公子的懷抱就是天下間最為安詳平靜的港灣。

  還記得第一次在迅雷乍響的時候,自己猶如受驚的兔子般撲入到公子懷里的情形自此以后,每一個雷雨天氣,公子都會這般自然地為自己毫無保留地敝開胸懷,貼上去,能清晰地聽到那有力的心跳聲。

  對此,嬰寧也早已習慣。

  習慣,本就是感情的一種延伸,習慣而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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