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意外地傳出去,段高航稍稍松弛了些,掛掉電話后一時竟忘記剛才要去方便的借口,直接坐了下來。
見此情景,潘寶山愈加確信段高航的這個電話,接得有玄機,于是半開玩笑地道:“段書記這個電話看來很有特效啊,不用去方便了?”
“哦,還是等會吧。”段高航恍然間顯得有點尷尬,“你不是說了嘛,得避嫌啊,所以能撐就撐一會。”
“嗌,再怎么說身體是要緊的,尤其是年齡大了,容易憋出毛病來。”潘寶山說完,看著專案組負責人微笑起來。
氣氛驟然間似乎變得輕松了許多,負責人把目光轉向了段高航。
段高航不等負責人開口,臉上立刻露出了自我解嘲的笑容,站起來對他道:“這樣吧,你們中間出一個人,跟我一起去好了。”
說完,段高航就向外走去,他實在沒心思在這方面斗嘴,現在他滿腦子想的是韓元捷會采取怎樣的行動。
此時此刻的韓元捷,已經是六神無主,因為他把賈萬真的問題作了最壞的打算考慮,著實被嚇了一跳,或許,余生會因此而孤苦,甚至還沒了余生,家人則會因此而落盡悲傷和苦難。
韓元捷寄很大希望于賈萬真能成功自保,因為賈萬真是個奸狠狡詐的家伙,不會輕易就范,他對自己的問題應該有所修繕,抹去痕跡。
想到這里,韓元捷覺得應該給賈萬真去個電話,告訴他真相,讓他做好充分準備。可是,猶豫了一陣后,韓元捷又搖了搖頭,任何事情都不是單方面的,此次賈萬真東窗事發,必定是潘寶山背后做足了功課,否則中紀委也不會下來。就常理而言,中紀委在決定實施雙規的時候,肯定是有充分把握的,可以說幾乎就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不過,賈萬真有那個能力頂住狂瀾,打個漂亮的翻身仗?韓元捷又覺得可能性并不大,既然如此,給他報信又有何作用?而且,那樣還會讓自己白白增加一層罪責的危險。
可是,就這么無動于衷,坐等事態發展?韓元捷頹廢地嘆了口長氣,因為他能預見到,如果賈萬真被拿下,肯定會拉他和段高航進去,以減小自己的沉陷深度。于是,關鍵的問題又回到了昨天段高航和他商量的環節上,就是賈萬真手里到底有沒有實實在在的證據。
韓元捷做了個猜想,賈萬真手里要是有證據的話,能有哪些?
一番敏思苦想后,韓元捷臉色發白,事實應該很清楚,賈萬真肯定有他們談話時的錄音。昨天段高航所說的“安全屋”,其實就是他的辦公室,裝有一套房間保密器的設備,可以快速探測和定位電子聲波,但那只是對竊聽、竊照起作用,對隨身攜帶的小錄音筆之類的東西,根本就檢測不到。所以,段高航說“安全屋”并非擺設,僅僅是自我安慰,對賈萬真來說,真就是個擺設。
這個時候,韓元捷才明白什么叫后悔,本來他是想建議段高航裝一套錄音的,可以很好地對數碼設備的錄音進行干擾,雖然那也有距離和頻率的限制,但相對而言還是能大幅提高所謂的安全性。可是,因為他自己有做手腳的需要,要留下和段高航之間的一些談話證據,所以就沒建議。
“想得盡好處,卻落得個一身害。”韓元捷喟然自怨,不由得仰天長嘆,而后,就是無盡的恐懼:賈萬真一旦張嘴,他和段高航都得落入血盆大口。
如何讓賈萬真閉口不言?
突然間,韓元捷打了個寒戰,兩個字瞬間閃入腦海:滅口。
韓元捷真的是坐不住了,他抖索著點了支煙,走到窗前凝視遠方,甚至開始盤算滅口以后該怎么收拾局面。
沒有什么時間多想,韓元捷回身把抽了幾口的香煙狠狠地掐在煙灰缸里,然后拿起座機電話,準備打給賈萬真,實施滅口行動。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響了,賈萬真居然打了過來。
賈萬真為什么打電話?原因很簡單,他預感到事情有點不對頭,想確認一下是不是真有常委會那回事。有很多領導干部,都是在接到各種“臨時會議通知”后,匆忙趕過去,然后自投羅網,被雙規起來。類似的事情聽說過不少,他早就提醒過自己,要多多留神。也正是如此,他在接到鄭思民的通知后,又回電話問能不能請假,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更加驚心。驚心之下,他才又打電話給韓元捷,以進一步探個虛實。
“韓省長,你接到通知了吧?”賈萬真不想露怯,語氣聽上去非常輕松。
“哦,接到了。”韓元捷一聽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為了穩住賈萬真,他心不在焉地笑道,“形式,都是個形式而已,什么民主生活會,無非是做個樣子給大家,領導干部們是以身作則的。”
“是啊,有什么必要呢。”賈萬真笑道,“我正在外面調研,不能及時回去,要請假還不批,說怎么也得參加個后半程,因為到時會議記錄要上報,人人要發言。這不,正往回趕嘛,”
韓元捷一聽,頓時暗喜不已,真是猶如天助,這不正好給了他籌劃的時間么!
“那還費什么事嘛,隨便弄兩句就是。”韓元捷附和著道,“其實我手上也一大堆事情,也想請個假的,但也被告知一定要到場。”
“嚯,你也請假的?”賈萬真感慨了起來,“唉,不批也好啊,要是我們都不去,肯定有人會說閑話,對段書記也不好。”
“就是。”賈萬真一頓,道:“賈部長,既然咱們都要遲到,也不在乎早一會晚一會,這樣,你來的時候,走我辦公室一趟,有點事跟你談談。”
“行,我估計半個小時后到。”
“那好,我等你就是,剛好再把手頭上的事忙忙。”
電話一掛,韓元捷觸電似地把手機一扔,抓起了座機,打給賀慶唐。這種事情,需要他的參與。
韓元捷在電話接通后不容分說,給賀慶唐下達命令十分鐘之內必須趕到,除非不在雙臨。末了,還交待在進了省府大樓后,一定要保持身形如常,不要有匆忙的樣子。
大概十五分鐘后,賀慶唐來了。
“非常重大的事情,你馬上定個方案!”韓元捷看了看時間,“時間有限,還有一刻鐘的樣子。”
“什么事?”
“等會賈萬真要過來,得想法把他摔到樓下去,弄成自殺跡象!”韓元捷陰狠著眼睛,“別問原因,現在要說的是怎么動手!”
賀慶唐驚得愣在那里,甚至都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發什么呆?!”韓元捷可急得要命,“趕緊的!”
“哦。”賀慶唐恍然點著頭,邊尋思著邊道,“那就把他引到窗戶前,然后乘其不備,掀落下去。”
“大活人一個,萬一掙扎起來扒住窗戶,不會留下痕跡么?”
“這要靠我跟你兩個人的合作,賈萬真的個子不大,體重也算是輕的。”賀慶唐道,“他站到窗前的時候,我從后面抓住他的兩個手腕,你立刻抱住他的兩個小腿,最好是腳脖子,然后一起發力,就能把他送出去。”
韓元捷一琢磨,覺得確實可行,“嗯,那就這么定了。另外,你為什么來我辦公室,還得想個合適理由,到時要有對證的。”
“理由好找啊。”賀慶唐道,“新城項目不是有以我的名義投資的股份嘛,我就說是來向你咨詢房地產走向的,怎么說我也算是你的老部下了,以私人身份請教點跟自己利益息息相關的問題,沒有什么不可以的吧。”
“嗯。”韓元捷點點頭,“那就說我沒給你什么明確的說法,因為現在房地產市場的脈搏沒法號準,從國家層面上說,有點左壓右提的意思,之前打得狠,最近央行不是又下調金融機構存款準備金率了嘛。還有,地方上的態度也不是太明朗,總之不好說。”
“好,這方面的對口就這樣。”賀慶唐道,“韓省長,還得注意時間卡點的問題。按照常理,賈萬真過來后,我應該是離開的,所以他‘跳樓自殺’,我在場最好。”
“那就打個時間差。”韓元捷道,“等賈萬真來后,我盡最早的可能,把他引到窗戶前,然后迅速動手。得手后,你立刻出門離開。到時我作說明的時候,就說在你剛剛出門之后,他就翻出了窗外,前后也就幾十秒而已,能敷衍過去。”
“嗯,可以。”賀慶唐說著,看了看時間,“韓省長,得留點時間給我們調整情緒和氣氛,不能讓賈萬真感到異常。”
賀慶唐說的沒錯,韓元捷在這種事上沒有實戰經驗,難免心慌失常,看上去跟平常不一樣,是需要好好調整一下。否則機警的賈萬真要是察覺到不對頭,沒準計劃就不能成功實施。
接下來,兩人掐著時間又商量了一陣,敲定了點其他后續的保全事宜,然后開始泡茶、抽煙,盡量放松著心緒,釋放閑散,讓室內的氣氛如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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