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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馬腳

  那些釘子看起來很原始,通體呈四棱的錐形,作工粗糙。程宗揚心里嘀咕,幾枚釘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褚衡卻神情一震,「這是哪里來的?」

  「榻側落了一枚。」那女子冷冷道:「建康的刑案差吏怎么樣如此粗疏?」

  褚衡汗顏道:「泉捕頭教訓的是。在下立刻讓人清查周圍的馬蹄印跡和鐵器坊。」

  那女子問道:「被吊起的女尸是怎么死的?」

  褚衡振作精神,「少夫人周身有傷四十余處,在下推測,也許是賊人拷掠尋求財物所致。致命傷應在兩乳的刀傷。」

  那女子一雙妙目停在褚衡身上,良久道:「建康的差吏太令我失望了。那女子臍下微有血出,分明是生前被人用銳物刺死。那銳物長三尺四寸,略呈弧形。立刻去查找類似的器具。」

  說罷那女子按下斗笠,閃身出了內院。從頭至尾都沒看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呼了口氣,「這女的是誰?」

  褚衡老臉發紅,苦笑道:「泉玉姬。長安六扇門的兩名女捕頭之一。」

  褚衡身為從六品從事,屬於辦理刑案的高官,這時被那女子一番抨擊,卻沒敢還半句口。程宗揚不解地問道:「我還沒見女人當官,她們怎么也能當捕快?還有,長安不是唐國的嗎?怎么能管到你們晉國來?」

  「長安六扇門是六朝捕快的總部,泉捕頭是長安六扇門刻意栽培的高手,年紀輕輕就破了幾樁大案,當上捕頭。」褚衡道:「她這還算客氣的,換作別的幾位捕頭大爺,罵得狗血淋頭我們也只有聽著。說到底還是小的無能,丟了晉國差吏的臉面。」

  「既然是總部,怎么不設在洛陽?」

  褚衡知道他來自荒僻之地,也不以為意,笑道:「洛陽是天子治下,在尚書臺設了二千石曹主管天下刑獄就夠了。六朝只有唐國和宋國設有刑部,像辦案這種不入流的細務,當然是我們這些小的來干了。」

  褚衡嘆道:「若不是泉捕頭慧眼,差點就漏過這條線索。那些賊人把徐府的妻妾從各房擄來,又釘死門窗,然後下手,明顯是有備而來,目的絕不是勒索財物。」

  「程少主,」褚衡歉然道:「小的要到房內看看,就不陪少主了。」

  回到車上,程宗揚神情立刻冷峻下來。

  滅門的兇手是桓歆那幫惡少無疑,連刺死徐府少夫人的兇器自己也能猜到八九分——蕭遙逸手里的龍牙錐!

  這些惡少報復起來有夠狠毒,知道徐敖避禍在外,竟然把他一家殺絕,不留絲毫退路。

  「大笨瓜,」小紫嘲笑道:「你又嘆氣了。」

  「唉…」程宗揚長嘆一聲,「這幫人也太狠了。有仇報仇就是了,何必連無辜人也殺。」

  小紫撇了撇嘴,「如果姓徐的贏了,才不會跟你客氣。雁兒、鶯兒她們肯定要被斬首,說不定連我也要被他們殺頭。」

  「殺你?你在說夢話吧?姓蕭的小狐貍都沒你壞心眼兒多。這世上誰要能殺了你,我立刻給他磕頭叫師傅!」

  小紫踢了他一腳。程宗揚揉著腿琢磨一會兒,然後道:「不行,我要找那只小狐貍。他用龍牙錐是什么意思?想害我也不用這么早下手吧?」

  「安啦。」小紫道:「誰都知道你把龍牙錐送給了王處仲。他這么做,是看瑯琊王家置身事外不順眼,想把他們也扯進來。王處仲本來就因為鎮東將軍的位子和徐老頭有芥蒂,現在又成了徐老頭的殺子兇嫌,最好是他自己拒詔,辭了鎮東將軍,讓小狐貍他們的人坐上。」

  程宗揚聽得頻頻點頭,「死丫頭,門兒清啊,你是不是跟小狐貍聊過?」

  「沒有啊。」小紫眨了眨眼,「人家只是看蕭哥哥脖子上的刺青好好玩,也想刺一個。」

  「太好了!你就差在臉上刺個字,說明我是奸的,免得整天拿這張臉騙人。」

  小紫依到程宗揚懷中,膩聲道:「程頭兒,人家的臉好不好看?」

  程宗揚擰起眉,俯在小紫耳邊,壓低聲音道:「別用這種腔調說話!一聽見這聲音,我下面就發緊。也太膩了,騾子聽見都得撒尿…」

  「哎喲!你個死丫頭!」

  程宗揚一聲慘叫,被小紫在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你猜得沒錯。」

  「嘩」的一聲,蕭遙逸瀟灑地甩開折扇,從容笑道:「我就是想朝王家頭上潑污水。」

  蕭遙逸道:「程兄還不知道吧?現在建康城已經傳開了,說太原王家的駙馬爺殺了徐司空兒子一家,證據嘛…世間哪兒還有第二支龍牙錐?」

  程宗揚皺起眉,「他跟你有仇?」

  「仇是沒有的。不過…瑯琊王家也就王處仲是個人物。那斯城府極深,連我都摸不透。先燒把火,讓他焦頭爛額也不錯。」

  程宗揚沉默了一會兒,埋怨道:「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誰說我下的手?」蕭遙逸叫屈道:「我只是出了主意,把龍牙錐借他們用用。下手的是桓老三和張侯爺。說實話,他們做這么絕,我也很佩服。」

  程宗揚觸摸到這些世家子弟的另一面,他們出身顯赫,一生下來就是貴族,視普通人的性命如同草芥。石胖子是這樣,桓歆、張少煌是這樣,連蕭遙逸也一樣。他們眼都不眨地滅掉徐敖滿門,只為出一口氣。想說服他們把別人的性命看得和他們自己一樣,比登天還難。

  「圣人兄?」

  程宗揚苦笑一聲,「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但愿別因為我害死人就好。」

  「圣人兄多慮了。」蕭遙逸安慰道:「徐敖敢謀逆,滅族是遲早的事,這些人只不過早死幾日而已。」

  話雖然這么說,程宗揚心里卻不舒服。他站起身,「主管刑獄的辦案人在現場找到一枚釘子,你們小心一點,別露出馬腳,被人抓到。」

  蕭遙逸神情一緊,「什么釘子?」

  程宗揚回憶道:「四棱錐形,長不到兩寸。」

  蕭遙逸臉色難看下來,「這群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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