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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珊瑚鐵

  “這個女奴太平常了。”閣羅道:“我的商人朋友,如果來鬼王峒,你可以試試碧鯪族的妓女。她的皮膚像脂玉一樣瑩白,柔軟的身體能隨心所欲擺出各種姿勢。”

  程宗揚喉結滾動了一下,“那個碧奴,名字里有個碧字嗎?”

  閣羅滿不在乎地說道:“一個碧鯪族的女奴,誰會關心她的名字。”說著他大笑起來,“我的朋友,即使你走遍南荒,也找不到比她更妖艷的女人。”

  程宗揚心跳越來越快,表面卻只露出恰如其分的好奇,“她比這個女奴還美貌嗎?”

  “魚目永遠不可能勝過珍珠。那個女奴是碧鯪族長的女兒,但被外鄉人搞大了肚子。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後來碧鯪人把她當成禮物,送給鬼巫王大人…”

  程宗揚終于敢肯定,閣羅口中的妓女就是謝藝一直在找的人。他眼神古怪地看了小紫一眼。這個小女孩就是岳帥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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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那么一慌神,被浪頭從樹上卷下來,當時就喝了好幾口水。我尋思著,我祁老四這回算是交待了。聽天由命,沖到哪兒是哪兒吧。等我浮出來,赫!周圍連一片陸地都看不到,誰知道這鬼地方會有這么大的潮水…”

  祁遠向眾人述說自己怎么被潮水沖進海里,又怎么被返程的碧鯪人救起。聽說石剛也被潮水卷走,下落不明,祁遠神情慘然。石剛是頭一次走南荒的新手,沒想到到了最後,又只剩下自己、吳戰威和小魏三個。

  那個年輕的碧鯪女子遞來一隻刷洗乾凈的水囊,祁遠雙手接過來,連聲道:“你歇著!你歇著!趕了幾天的路,早就累透了的。”

  那女子一聲不響地退到一旁。

  角落里,雲蒼峰輕撫著玉佩,“你是怎么看的?”

  “南荒這些部族購買軍器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但這樁生意,我覺得有些邪門。”程宗揚皺起眉頭,“閣羅的意思,第一批刀斧弓甲,每樣就要一千件,算下來要十萬銀銖——鬼王峒哪兒來這么多錢?”

  雲蒼峰神情凝重。鬼王峒已經擁有了半個南荒,卻在此時大量購置軍器,甚至購置銅鐵來自己冶煉兵刃,不能不令人起疑。聯想到他們對白夷等族的橫征暴斂,他心里越發不安起來。

  另一邊,武二郎和蘇荔爆發出兩人第一次爭吵。

  蛇傀和黑舌對這支送親的隊伍會走到臨海的碧鯪族并沒有多作追問,卻對花苗的女子表示出莫大的興趣。蘇荔有意讓族中的女子去接近他們,卻遭到武二郎的強烈反對。

  “我們花苗女子本來就有擇偶的權力。”

  武二郎壓著火道:“這是擇偶嗎?你們這樣做,與碧鯪族有什么區別?”

  蘇荔冷靜地說道:“不要忘了,花苗名義上也是鬼王峒的附庸。如果花苗人拒絕他們的要求,會引起他們的不滿,甚至疑心。”

  “你考慮過她們想法嗎?她們會同意你這個族長嗎?”

  “她們離開花苗時,已經把生命和尊嚴獻給神明。為族人的利益獻身,是她們的光榮。”

  武二郎低吼道:“如果他們挑的是你呢!”

  蘇荔也惱怒起來,尖刻地說道:“你知道我做得有多好!”

  武二郎臉色鐵青,最後一把摟住蘇荔,像要把她揉碎般用力。蘇荔掙扎著,赤裸的纖足使力踢著他的小腿,力氣卻越來越小。

  程宗揚乾咳一聲,提高聲音道:“閣羅馬上就會走。”這句話雖然是對雲蒼峰說的,聲音大小卻正好能讓蘇荔聽到。

  果然蘇荔從武二郎懷里掙脫出來,“為什么?”

  程宗揚一笑,“因為我告訴閣羅,有幾個南荒的部族,正密謀要刺殺鬼巫王大人。”

  蘇荔玉臉蒙上一層寒霜,手掌不易察覺地一翻,握住背後的長弓。

  “玩笑!玩笑!”程宗揚連忙賠笑道:“只是開個玩笑。其實閣羅是急著回去安排地方,好接受那筆回扣。”

  蘇荔挑起眉頭道:“他有那么急嗎?”

  “可不是嘛。就算大家談定了生意,第一筆交易最快也要一個月,我從來沒見過像閣羅那么著急的。好像明天屬于他的那份就能飛來,掉進他口袋里。”程宗揚聳了聳肩,“看樣子,那個鬼巫王平常給他們的薪水并不高。”

  蘇荔鬆開弓,嗔怪地橫了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正待開口,卻突然豎起耳朵。武二郎怒氣未消,虎著臉跟蘇荔較勁,雲蒼峰低眉沉思,謝藝恬淡地坐在角落里,不知在想些。剩下的幾個人或是低聲交談,或者是沉默不語,程宗揚卻聽到靠近自己的屋角位置,有一個輕微的呼吸聲。

  程宗揚猛地躍起身,手中寒光一閃,從竹墻間刺出。彎角狀的刀刃從屋角透過,一股鮮血隨即噴在竹墻上,沿著發黃的竹子蜿蜒而下。

  眾人從房中奔出,只見一個碧鯪人以扭曲的姿勢盤在竹梁上,他耳朵貼著竹墻,頸部幾乎被整個切斷,沒有任何掙扎地死在梁間。

  祁遠臉色越發青黃,“我見過他——我和閣羅說刀劍的時候,他一直在和那個黑舌頭的隨從交談。”

  眾人省悟過來。這是鬼王峒安插在碧鯪族的眼線。可他為什么出現在這里?難道閣羅對自己一行起了疑心?

  程宗揚出手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謝藝風一樣掠了出去,頃刻間繞樓一周,這時才施施然拾階而上。

  “沒有其他人。我猜他只是自己來打探消息,好去向主人邀功。”

  眾人都鬆了口氣。碧鯪人尸身處理起來雖然麻煩,但總比走漏了風聲要好。

  樓外傳來一聲象鳴。那頭巨大的白象載著閣羅離開了碧鯪族的村落。

  作為閣羅生意上的伙伴,蛇傀和黑舌沒有來打擾商隊。眾人重新安排了人手警戒,易彪和幾名護衛拖走尸體,雲蒼峰卻盯著程宗揚手里的短匕,眼中露出驚訝的神色。

  程宗揚把匕首遞過去,笑道:“正想讓雲老哥瞧瞧呢。”

  雲蒼峰也不客氣,接過來仔細翻看。

  那柄匕首鋒刃只有半個手掌長短,刀鋒彎曲猶如牛角,柄部卻比鋒刃長了一倍,形狀如同珊瑚。它的刀鞘也是一截暗紅色的珊瑚,合起時渾然一體。中間的鋒刃打磨得很薄,雪亮的刀身有種冰玉般的通透感,由于沾了血,邊緣流動著微紅的晶光,仿佛一片滴血的寒冰藏在虬曲的珊瑚中。

  程宗揚苦于沒有防身的兵器,平常背著兩把鋼刀,不方便不說,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是刀販子。這柄匕首是自己從鮫人身上揀來的,用起來還算合手,當即不客氣地據為己有。

  聽說是鮫人身上的匕首,雲蒼峰神情更加慎重。他摘下腰間的碧玉佩,倒轉匕首,用柄部的珊瑚輕輕一劃,佩上便多了一道劃痕。雲蒼峰猶豫良久,終于還是沒敢用匕首的鋒刃來試玉佩的硬度。

  “夜叉珊瑚盛產精鐵,傳說有一種鐵乃萬年寒冰所化,質地鋒銳異常,用來切割玉石如切油膏。這種鐵在海底萬年,往往被珊瑚覆蓋,受其鐵質所感,附在其上的珊瑚也堅利之極。人稱珊瑚鐵,為天下奇珍。”雲蒼峰將匕首遞還給程宗揚,微笑道:“恭喜程小哥。”

  “珊瑚鐵?”這名字似乎在哪里聽過…

  思索間,武二郎一把將匕首奪了過去。那廝瞇著眼瞧了半晌,腮幫的橫肉跳動著,然後把匕首扔了過來,氣哼哼道:“什么破玩意!”

  程宗揚哈哈一笑,“二爺當然識貨。那四大假還是你說的,什么靈飛鏡、珊瑚鐵、玄秘/貝…二爺當然不放在眼里了。”

  吳戰威在窗口盯了半天,這時轉過身來,“那家伙走了。”

  說走就走,這閣羅還真是個急性子。但他的隨從卻沒有離開,蛇傀帶著奴隸搜羅了碧鯪人采集來的珠寶,用箱子一一裝好,卻沒有看到黑舌的身影。

  武二郎與蘇荔重歸于好,兩人誰也不再提那兩名隨從的要求,并肩攜手離開竹樓。

  這邊祁老四卻鬧了個大紅臉。眾人安排宿處,給祁遠和那個叫碧星的碧鯪族女子留了一個單間。那女子一聲不響地入了房,祁遠卻說什么也不愿進去。

  “你們當我老四是什么人?”祁遠臉紅脖子粗地說道:“她救我一命,我拿刀去換她那是報恩!這種事我能幹嗎?”

  “得了吧老四,”吳戰威道:“我瞧那女的白白凈凈,相貌也是上等,你可占了大便宜了。就你祁老四的模樣,還挑三揀四?你要嫌棄,我老吳一句話,立刻讓她出了這門。”

  祁遠說什么也不答應,死乞白賴跟那幫漢子擠在一起,半步也不往房里去。

  謝藝輕輕撫了下衣擺,從容道:“程兄,可有意到海邊/散步?”

  程宗揚看了他一會兒,“半夜到海邊/散步?謝兄很有雅興啊。”

  “水浪接天,潮打長礁,這樣的景色在六朝是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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