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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子時奇遇

  密不透風的森林忽然露出一片空隙。也許是雷擊引起火災,方圓數里的巨樹被烈火焚毀,只剩下殘缺而烏黑的樹幹。沒有枝葉的遮蔽,大片大片的藤蔓和灌木在空地間瘋狂地滋長起來,那些仿佛不會凋謝的花朵在夜色下收攏,變成一個個巨大的花苞。水霧凝成的露珠懸在花尖,閃爍著點點星光。

  大概就是這里了。程宗揚停下腳步,腦海中浮現出謝藝溫和而又略帶狡黠的笑容。

  “今夜子時,離此西南百丈之外,程兄必有奇遇。”

  程宗揚并不太在意奇遇,他好奇的是謝藝這個人。

  一個孤獨的行者,需要莫大的勇氣才能走進這片蠻荒之野。那么他是為了什么理由?

  謝藝是不是真的會算卦,程宗揚并不知道。但他相信謝藝絕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那么他說的奇遇又是什么?

  程宗揚在一片寬大的蕨葉上躺下,饒有興致地看著周圍飛舞的螢火蟲。這些螢火蟲應該是真的,氣息很平靜。如果現在再出現凝羽用月光凝成的蝴蝶,自己也能分辨出來了吧。

  遠處的樹幹仿佛風化的石林,在夜色中無聲的矗立著。身下的蕨葉不知道是什么植物,肥厚的葉片貼在地上,宛如綠色的絲絨,躺上去讓程宗揚想起自己曾經買過的一條蠶絲被。

  那個時候,躺在自己旁邊的是紫玫…程宗揚心里微微一酸,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身側的背包。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個多月,隨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六朝商人,自己與以前那個世界也仿佛越來越遠。他常常害怕自己會忘掉了以前的世界,但想起來時,心里只有酸澀。那個世界在記憶中依然清晰,卻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玻璃,只能回味,無法觸摸。

  現在自己與那個世界的聯系,只剩下這隻乾癟的背包。情趣衣、按摩棒、安全套、搖/頭丸…想起這些“神奇”的物品,程宗揚只能苦笑了。

  林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一個苗條的身影出現在夜色下。她雙手抱著身體,驚惶地看著四周,小聲喚道:“阿夕…阿夕…”

  那是花苗隊伍里兩名伴娘之一的阿葭。令人驚奇的是,她身體是赤裸的,除了頸中那串紅珊瑚珠串,她身上再沒有任何衣物。她用雙手掩住赤裸的乳/房,長髪濕淋淋貼在肩上,玉體曲線動人,白嫩的肌膚剛剛洗浴過,還有未乾的水跡。

  “阿夕…”她聲音微微戰慄著,帶著一絲哭腔。

  程宗揚屏住呼吸,同時睜大眼睛。這會兒顯然不是助人為樂的好時候。如果這個時候站出去,對方會不會領情不說,其他花苗人聞訊趕來,說不定還會把自己當成淫賊。

  花苗女子本來就美貌迷人,何況阿葭還是從族中精心挑選取出來送給巫王的禮物。那少女俏生生立在沒膝的蕨葉間,光潔的身體仿佛一尊玉像,白凈細膩,曲線玲瓏。

  花苗人是天蝎的後代,不會是長著蝎子的尾鉤吧?程宗揚悄悄抬起頭。

  阿葭惶然地四處張望,她轉過身,姣好的背影顯露出來。她的身體與人類少女并沒有太多區別,臀/後也沒有可怖的蝎尾,只是臀部的尾椎微微突起,周圍覆蓋隱隱有一片薄薄的甲殼,就像一條銀白色的丁字褲,從臀緣沒入臀/溝。

  忽然,阿葭腳下絆住什么東西,一跤跌倒,整個人都伏在碧綠的蕨葉中,只露出雪白的肩背。阿葭像受了極大的驚嚇一樣,短促的驚叫一聲,身子顫抖起來。

  程宗揚立即跳起來沖了過去,“怎么了?”

  聽到程宗揚的聲音,她不顧一切地轉身抱住程宗揚的雙腿,把臉埋在他大腿上,渾身顫抖不已。

  被這樣一個赤裸的美少女緊緊抱住,感覺很香艷。但程宗揚來不及享受,就硬生生停住腳步。

  阿葭絆倒的地方立著一棵燒殘的松樹,樹下爬滿半人高的蕨類植物。其中一些蕨葉明顯被利刃砍過,斷枝間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南荒危機四伏,程宗揚一直隨身帶著刀。他抽出刀,小心翼翼地挑開蕨葉。

  蕨葉下,一雙灰色的眸子正空洞地望著自己。一具女尸肢體僵硬地跪在地上,背後靠著燒黑的樹炭。她年齡很小,嬌美的臉頰兩側各有一道細細的蛇鱗,似乎還不到十六歲,小腹卻像臨產的孕婦一樣又圓又大,高高隆起,小腹白皙的肌膚被撐脹得變成薄薄一層,幾乎透明。

  程宗揚已經見過許多類似的尸體,一眼就認出她是蛇彝族的少女。而且很可能來自于他們路過的蛇彝村寨。因為在她圓滾滾的腹球上,用血跡繪著一個鬼王峒的笑臉圖案,血跡已經凝成紫黑的顏色。

  這里距離蛇彝村有三四天的路程,一個受傷的少女根本不可能走這么遠。很明顯,那些兇手在村中大肆姦殺之後,又把這蛇彝少女擄走,然後把尸體丟棄在林間。

  從尸體的血跡判斷,蛇彝少女被遺棄在叢林里的時間,是在兩天以前。想到那些兇手曾經在附近住過,程宗揚背後就一陣冷嗖嗖的發寒。

  阿葭抱著他的腿,飛快地說著什么。可程宗揚一個字都聽不懂。

  程宗揚扶起阿葭顫抖的肩膀,“別怕。她已經死了。我們趕快回去。”

  阿葭越說越急,一邊說一邊搖頭。

  程宗揚安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已經死了,不要再害怕。我們趕快回去。”

  阿葭用南荒蠻語依依哩哩說著。她像是被那具尸體嚇呆一樣,無論程宗揚怎么說,都不放手。

  程宗揚著急起來,謝藝說的奇遇就是這倒霉事?還不如讓那家伙自己來呢。

  花苗少女光溜溜的身體摟著是不錯,可旁邊還有具尸體睜眼看著,那感覺也太詭異了!

  程宗揚半拖半抱地摟著阿葭退了幾步,直到那具尸體被蕨葉遮蔽,看不到她的視線,才道:“我們回去再說!”

  阿葭還依依哩哩說著,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他們兩個誰也誰聽不懂誰的話,打手勢也表達不出彼此的意思。程宗揚越聽越是頭大,“我聽不懂,別再說了!”

  阿葭急切地說著,已經急得哭了出來。

  程宗揚也急得渾身出汗,早知道應該把祁遠帶來,好歹他能聽懂這丫頭說的什么。

  程宗揚氣急敗壞地喝道:“閉嘴!”

  阿葭仍然惶急地說著。

  程宗揚一陣光火,抬手朝阿葭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花苗少女的聲音立即中斷。阿葭睜著圓圓的眼睛,有些錯愕地望著程宗揚。

  程宗揚也有些尷尬,訕訕地收回手。

  身後不遠處,那具蛇彝少女的尸體掩在茂密的蕨葉間,睜開雙眼空洞地望著天際。

  忽然她腹上那個由圓形和三角組成的鬼臉抖動了一下,接著,那隻白皙的腹球微微滾動起來。腹上的鬼臉也隨之變形,仿佛在妖異而又詭秘地哈哈大笑。

  忽然一陣輕微的響動傳來。余悸未消的程宗揚猛地回頭,卻見身後茂密的灌叢、藤蔓、蕨葉…一片平靜,枝葉參差,看不出絲毫異狀。

  程宗揚心頭掠過一片陰影。他抱了抱阿葭涼滑的身體,低聲道:“我去那邊看看,馬上回來。”

  程宗揚拿起自己的佩刀,朝身後的樹叢走去。蕨葉間露出蛇彝少女白皙的面孔,她仍保持最初的姿勢,仰起臉,默默看著天際。

  程宗揚鬆了口氣,剛想回去,心頭微微一震。他立刻抽刀劈開蕨葉,只見蛇彝少女圓滾滾的腹球仿佛被人切開般裂開一道巨大的傷口,里面的胎兒已經消失了。

  程宗揚頸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自己和阿葭做的地方離這里不到五米,可這女尸的胎兒就在自己背後消失了。

  蛇彝少女腹部的傷口平整得猶如刀切,如果是野獸,傷口不會這樣整齊。可如果是人,誰會來偷了一具女尸的胎兒?

  也許只有問問祁遠他們。南荒這地方,實在是太詭異了。

  像是怕驚動了那具女尸一樣,程宗揚慢慢向後退去,然後又停了下來。

  蛇彝少女所有的傷口都看不到一滴鮮血,肌膚蒼白得到仿佛透明一般。而且她的年齡未免太小,這樣的年齡怎么可能已經懷孕待產?

  程宗揚握刀的手心滲出冷汗,他目光落在蛇彝少女腹上,看到上面幾滴未乾的黏液。那些液體又黏又稠,除了蛇彝少女身上,她身邊的藤蔓、蕨葉、草叢…零亂地沾著同樣的黏液,一路延伸到自己身後。

  程宗揚吸了口氣,慢慢轉過身去。

  遠處,阿葭赤身坐在蕨葉上。

  “阿葭…”程宗揚低聲喚道。

  花苗少女抬起臉,朝程宗揚甜甜一笑。

  在她身後,一個妖異的黑影緩緩昂起頭,伸出細長的尖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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