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苗漢子們收集了乾柴,掘好火塘。在感謝和祈求森林之神的庇佑之後,蘇荔親手點燃了篝火。
花苗人本來要趁夜趕到熊耳鋪,在得知商隊準備宿營之後,他們慷慨地同意與這些遠道而來的朋友一同留在危險的森林中。
隨著篝火的升騰,眾人的情緒也隨之高漲。從蜂巢取出的蜜/汁足足裝了二十隻壇子,每一滴都如同金黃的琥珀。而壇中原來盛的美酒,則給那些花苗漢子帶來更大的驚喜。
按照花苗的習俗,他們先祭祀了神靈,然後把酒壇放在中間,眾人圍著篝火坐成一圈,用一隻長柄勺輪流飲酒。
“花苗人不會釀酒,平常是用金砂換酒來祭祀神明。”祁遠嘿嘿一笑,“現在有酒,說不定花苗人一會兒還會跳起祭神的萬舞。”
祁遠的笑容中包含著興奮和期待,一絲感慨,還有隱約的懷念。
正說著一名喝紅臉的花苗漢子跳進圈子里,他一邊高聲唱著,一邊搖晃著肩膀伸出手來。
那些花苗女子擠坐在一處,她們笑著將一名同伴推搡出來。那女子臉色微微發紅,眼睛卻亮得如同夜空中的寒星。她展開歌喉,與那男子一唱一答,然後把手交給對方。
接著站出來的是卡瓦,和其他花苗漢子一樣,他身材雖然不太高,但手腳長大,舉止剽悍,他一邊歌唱,一邊直接把手伸給一名臉蛋圓圓的花苗女子。女伴的笑鬧聲中,那女子大方地站起來,拉住卡瓦的大手,與他并肩站在一處。
越來越多的男子出來,邀請自己心儀的女伴。他們手拉著手,男女混雜地圍成一個圈子,圍著篝火起舞。花苗人的舞蹈和歌聲一樣奔放而熱情,渾厚的男音與清悅的女音此起彼落,又完美地交織在一處。伴著歌聲,他們像一隻五彩的花環,時而聚攏,時而散開。
那些嬌美的花苗女子穿著窄窄的筒裙,一個個皮膚白嫩,眉枝如畫。她們纖細的腳踝大多都戴著碎碎的銀鈴,篝火的光影中,那些女子雪白的小腿和纖足赤裸著,隨著歌聲的節奏輕柔而歡快地跳動起落,腳踝上的銀鈴發出清脆悅耳的鈴聲,別有一番美艷的風情。
商隊眾人分成兩個陣營,程宗揚等人聚在前面,一邊看一邊鼓掌叫好,連雲蒼峰也面露微笑。雲氏商會那些年輕漢子們卻腰桿挺得筆直,坐得端端正正,顯示出軍旅出身的嚴格紀律。
這時程宗揚已經看出來了,這些北府軍士卒的頭領是那個叫易虎的漢子。他身形魁梧,背後一桿尖槍從不離身。下午死在鬼面蜂毒鉤下的那名漢子,是他的手下。這一路雙方相伴而行,能看出這些軍士們同袍之間手足情深,但當鬼面蜂被引走之後,易虎只冷靜地吩咐軍士們收殮了同袍的尸體,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看那些軍士的樣子,沒有易虎發話,他們就是坐到天亮也不會動一下。
花苗人的隊伍女多男少,蘇荔是族長,戴著面紗的少女和阿葭阿夕要奉獻給龍神和巫王,剩下的還有三四名女子沒有舞伴,她們明亮的眼睛不時望向這些陌生的客人,火熱的目光令人怦然心動。
祁遠忽然站起來,操著南荒蠻語唱道:“翻過高不見頂的青山,涉過深不見底的河流,從五原走來的商人,冒昧地伸出手。比月亮更美麗的花苗姑娘們啊,誰愿意與我一起起舞,讓神靈歡喜。”
他略顯生疏的歌聲使剩下的花苗女子笑成一團,然後一名身材纖細的女子起身唱道:“歌聲飄到了我面前。遠方來的朋友,你跋山涉水,走過彎彎曲曲的山路,來到南荒就是我們的客人。”
唱著那女子接過祁遠的手,祁遠扭頭朝程宗揚眨眨眼,融入跳舞的人群。
“祁老四還有這一手?”
程宗揚看著場中。其貌不揚的祁遠就像換了個人,跳起花苗人的舞蹈來也似模似樣,與那些花苗漢子相比那不遜色。
有祁遠帶頭,幾個膽大的年輕護衛也蠢蠢欲動,程宗揚乾脆一揮手,“想去就去,只要別給我丟臉。”
石剛訕笑著躥出去,找了他最中意的一個姑娘。那花苗女子卻把手遞給了更英俊的小魏。石剛碰了一鼻子灰,正要打退堂鼓,另一個女子卻笑盈盈起身,拉住了他的手。石剛頓時心花怒放,一張臉笑得見牙不見眼。
程宗揚拍了拍吳戰威的肩,“吳大刀,你不去?”
吳戰威頭搖得什么似的,“老吳耍刀行,這個不行。那姑娘們的光腳丫又白又嫩,老吳一不小心踩上就完了。”
說著他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凝侍衛長不在這兒,你怎么不去?”
上了山崖之後,凝羽一直沒有現身,程宗揚已經習慣了她的突然消失,也不在意,回笑道:“我等著看二爺的樂子呢。”
那邊武二郎抿了抿濃密的鬃髪,起身像頭出林的猛虎般大步走了過去。
“上去高山望平川,川上一朵紅牡丹。”武二郎高聲唱道:“看起來容易摘起來難,摘不到手里是枉然。阿妹的紅牡丹呀,摘不到手里是枉然。”
程宗揚一口酒全噴了出來,武二這歌詞也太赤裸裸了吧。如果自己在街上對一個陌生女子唱著說要摘她的紅牡丹,最便宜也要吃一個耳光。
蘇荔臉也微微有些發紅,好在武二郎這段詞用的并不是南荒蠻語,族里人未必能夠聽懂。她背著手,微微抬起下巴,唱道:“白武族的勇者呀,如果你會祭神的萬舞,就把你的手伸出來。”
武二郎喜上眉梢,毫不猶豫地伸出大手,“如果我撒謊,就讓鬼面蜂的毒鉤扎遍全身!”
蘇荔笑啐一口,把潔白的手掌遞給他。武二郎輕輕一扯,蘇荔盈盈起身。
花苗人正跳得開心,兩人一踏入圈子,那些花苗男女立即聚攏過來,把兩人圍在中央。男人們發出“喔喔”的叫聲,腳板用力踏地,打出節拍,花苗女子舌尖在齒間輕顫著,歡快地唱著“阿哩哩”,簡單的音節從她們純銀般的歌喉流淌出來,有著天籟般的純美。
程宗揚靠在樹上道:“雲老哥,萬舞是什么舞?”
“花苗人祭天、祈神、出征、求雨都用萬舞。”雲蒼峰說道:“大概種類太多,才叫萬舞。花苗以外的地方很少能見到。”
程宗揚看向另外一邊,“謝兄?”
謝藝身上的蜂蠟和蜂蜜已經抹去,但仍散發著淡淡的甜香。他溫和的笑容充滿了成熟男子的魅力,令人想起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從鬼面蜂的追逐下脫身的。謝藝對當時的經歷只笑而不語。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些鬼面蜂再也沒有出現過。因為某一個原因,它們甚至放棄了原來的蜂巢,消失在密林深處。
“王子朝的《百舞圖錄》考據過萬舞的源流。”謝藝娓娓言道:“著者稱,萬舞是花苗的祖舞。花苗本來被稱為花蝎,而萬字就是蝎字。”
說著謝藝在地上寫一個“萬”字,一邊劃一邊解釋道:“萬字前有雙鉗,背腹覆甲分節,尾部還有一個彎曲的蝎鉤。”
雲蒼峰看著那個蒼勁古樸的萬字,良久才撫掌嘆道:“這萬字老夫寫過無數次,從來都沒發現它是蝎子的圖案。現在看來,果然首尾俱全,形神皆備。”
“這么說,萬舞就是蝎舞了?”
“也許吧。”謝藝微微笑著說道:“王子朝從未到過南荒,只是一家之言,未必就是實情。”
場中的萬舞越來越激越高亢,花苗男子們作出種種戰斗的動作,已經喝醉的卡瓦高聲歡呼,兩手飛快拍打著自己古銅色的肩膀和結實的胸膛。那些花苗女子白皙的臉頰浮現出兩片紅雲,她們揚起手臂,赤裸的小腿伴隨著歌舞的節奏來回搖擺甩動,兩足白如霜雪。
祁遠與那些地地道道的花苗漢子一樣拍肩擊胸,高呼歡舞,青黃的面孔浮現出亢奮的血色,仿佛花苗人的靈魂已經融入他的血脈。
花苗人身材普遍不高,族長蘇荔高挑的身材完全是一個異數。她一米九的身高,也只有武二郎的凜凜雄軀才能配得上。兩人一個高大魁梧,龍精虎猛,一個修長豐挺,貌美如花,毫無疑問地成為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焦點。
萬舞的舞姿熱烈而奔放,充滿撼動人心的力量。熊熊燃燒的篝火間,蘇荔雪膚花貌,衣紅似火,她雙頰微紅,美目中散發出逼人的艷光。
忽然,高亢的歌聲低緩下來,聚在一起的花苗男女手挽手向後散開,變成一個圓環,篝火旁只剩下武二郎和蘇荔這一對男女。
蘇荔兩手貼在腰側,鳳目妖嬈地看著武二郎。她緩緩抬膝,那條光潔的美腿從裙間探出,輕盈地邁出步子。武二郎臉上金黃的虎斑微微鼓起,他昂起頭,發出“喔”的一聲龍吟虎哮般的長嘯。
蘇荔手臂揚起,潔白的裸足點在地上,圍著篝火旋轉起來。旁邊的花苗男女不再唱歌,而是有節奏地拍打著肩膀,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喜悅和興奮的表情。
蘇荔的舞姿繁復異常,散開的紅裙仿佛一朵盛開的牡丹。她旋著身,像飛舞的鮮花般繞過燃燒的篝火,離武二郎越來越近。
當武二郎嘯聲停止,蘇荔同時舞到他身旁,繞著他的身體飛快地旋轉著。她豐滿的雙乳不停聳動,頎長而柔軟身體就仿佛一株搖曳生姿的藤蔓,攀附在武二郎高大如同參天巨樹的身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