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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陰謀

  限酒令?張瑄這話一出口,在場眾人都吃了一驚,包括李倓在內。

  大唐是一個詩歌與縱酒歌舞的國度,飲酒作樂已經成為唐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跟衣食住行一樣平常。

  可張瑄竟然要推行限酒令!

  李倓眉梢一挑,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張瑄,但旋即,他就心里輕輕一嘆,明白了張瑄限酒令的真正意圖——釀酒耗費大量的糧食,而唐人上至官僚權貴下至普通販夫走卒開懷暢飲,每日消耗的酒水不是一個小數目。如果限制釀酒和飲酒,肯定能節約糧食的消耗。

  然而…這種政令肯定要遭到上上下下的強烈抵觸,貫徹執行起來不會那么簡單。

  而且,降低釀酒規模,肯定會帶來酒水價格的暴漲,哄抬整體物價,如此一來,又勢必會干擾到隴朔經濟的平穩發展…張瑄此舉有拍腦袋的嫌疑啊,考慮不周——這是李倓的心態。

  當然,擁有這種心態的也不止是李倓。李光弼等將領基本也都這樣看。

  只是在張瑄的威勢和強勢面前,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公開反對。

  張瑄笑了笑,沒有解釋,也懶得解釋。

  限酒令在他看來,只能是一種特殊時期的臨時政令,不會延續太久,他目前需要做的就是動用強力手段強制推行,兩年的時間里,將隴朔所出糧食全部用于軍馬的擴建和供養,至于暫時引發的經濟波動,大可以忽略不計。

  他深知,在這個王權時代,糧食對于發展的重要性無與倫比。糧食足,則兵馬興、人口盛。畢竟人可以不喝酒,但不能不吃飯。

  下一步,他要擴軍和通過開荒屯田吸引大量的人口進入隴朔,沒有充盈的糧食儲備根本難以完成。因此,限酒令早就在他的醞釀當中,只是借今天這個機會趁勢推出罷了。

  堂中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和沉悶。

  雖然眾人都沒有說話,保持肅然和敬畏的態度,但張瑄心里其實很明白,他們心里都有些不以為然。

  “本王知道諸位對限酒令都有些不以為然…本王可以跟諸位說句心里話,這個事兒呢,本王考慮已久,并非一時頭腦發熱。下一步,無論是鞏固邊防還是大力屯田,都需要大量的人口,糧食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張瑄目光在李光弼等人身上掃過,淡淡道,“本王覺得,為了隴朔發展的大局,為了大唐社稷的江山永固,兩年之內,讓官民人等略微節制一下口腹之欲并不算什么。”

  “不吃飯可以死人,但不喝酒死不了人吧?呵呵!”張瑄輕笑起來,“酒水消耗減少一半,可以省下大量的糧食,可以養活無數軍民,這筆賬大家可以算一算。”

  李光弼等人趕緊出列躬身下去,齊聲呼道,“大帥英明!”

  “呵呵,諸位請起。本王英明不英明并不重要,但政令暢通令行禁止卻非常重要。本王希望諸位能身體力行,不折不扣地推進限酒令,若是有人陽奉陰違影響限酒令的執行,可就休怪本王不講情面。”

  張瑄的聲音雖然淡淡的,但眾將卻都心中一凜,再次躬身大聲領喏,“大帥英明,末將等敢不從命!”

  李倓坐在那里靜靜地旁觀著,張瑄的言行舉止威勢無形散播,而眾將對于張瑄的敬畏感已經深入到了骨髓里。

  察覺到這一點,李倓忍不住驚嘆:張瑄從軍時間并不長,但在隴朔軍中的威權和威望卻到了一個頂點,這顯然與他連番大勝吐蕃并率軍侵入吐蕃拿下吐谷渾故地有關!

  張瑄與建寧王李倓駐蹕河州,李光弼原本準備了盛大的晚宴招待兩人,但因為張瑄的限酒令一出,這場酒宴就不了了之了。

  當天,張瑄的三道政令相繼從河州府城里發出,號令整個隴朔地區。

  一是限酒令,各州府縣對于釀酒糧食的配給數量減少半數,大都督府出臺細節性制度配套措施,在置酒和售酒的源頭進行限制。對于民間飲酒,并不過度限制,但對于吃朝廷俸祿的官員將佐乃至全軍士卒,飲酒量都做了詳細的規范限制。比如白晝不能飲酒,非重大節日及婚喪嫁娶不能飲酒等等。

  二是軍屯令。命令隴朔所有兵馬就地屯田,各州衛副將充任屯田使、知屯田事,軍馬半數屯田拓荒,三個月為期限輪換。軍隊開拓之田號為“軍田”,軍田所出糧食由大都督府統一調配。張瑄命令在大都督府內部設立了一個軍屯使司,由大都督府長史周旭初出任隴朔軍屯大使。

  三是移民豁免賦稅令。凡從隴朔各地、青海一線移居兩寧州的移民百姓,免征六年賦調。

  三道政令一出,可謂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來自各地的移民當然是歡天喜地,屯田安居新建家園的興致高漲,對于未來美好生活的憧憬更加飽滿。而一些官僚將佐,則心里很郁悶,甚至可以說很不滿。

  只是大都督政令一出,誰敢不從,背后的抵制或許有之,當面的沖撞不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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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瑄陪同李倓在河州滯留了一些日子,接受了一些從河珧一線州府趕過來的地方軍政官員的拜見。李倓此來隴朔巡視,本無具體的目的,所以對張瑄的安排也沒有說什么。

  張瑄獲封平西王、大唐監國太子李亨之子建寧王李倓率朝廷使團來河珧都督府巡視的消息也傳入了吐蕃。兩國接壤,這種消息的傳播是難以避免的。

  消息傳到邏些城,剛剛坐上吐蕃王位的赤柱在聞報后當場暴怒發作,甚至盛怒下拔刀殺了一個打翻酒盞的侍女。

  在赤柱看來,張瑄今日之榮耀,就是他赤柱和吐蕃舉國上下最大的恥辱。

  張瑄不僅在鄯城大敗赤柱率領的吐蕃大軍,還極其囂張地率軍攻入吐蕃境內,在吐蕃國內縱橫馳騁連番作亂如入無人之境,更有甚者,還從吐蕃守軍手里搶占了吐谷渾故地!

  張瑄這個名字,已經成為吐蕃舉國震動的夢魘。

  “舅舅,即刻傳本王命令,命河西一線的嘉措率軍一萬南下,金川一線的沙彌率軍一萬北進,本王當親率兵馬三萬疾馳奔襲吐谷渾故地…待張瑄和李亨的兒子到達吐谷渾故地,我軍三路進攻,合圍唐軍,與張瑄的隴朔軍馬決一死戰!”

  赤柱陰沉著臉霍然起身,手里的彎刀上血跡斑斑,他順手將帶血的彎刀扔在地上,殺氣騰騰地望著支持他上位的舅舅東則布。

  東則布是吐蕃的國相。

  東則布皺了皺眉輕輕道,“大王息怒。大王剛剛登臨大位,我國局勢不穩,這個時候,再舉大兵與唐人開戰,于我國不利。縱然戰勝,也會大損我國元氣,實在是得不償失。”

  東則布說的是大實話。雖然赤柱通過軍事政變弒父拿下吐蕃王位,但吐蕃國內的反抗勢力散落吐蕃各地,赤柱還沒有完全掌控起全國大權來,這個時候,再動刀兵,后果不堪設想。

  赤柱冷笑著,“舅舅,張瑄帶給本王和吐蕃全國的恥辱,本王誓死必雪!”

  “況且,吐谷渾故地乃是水草豐美之地,一向是我大軍的養馬游牧之地,若是不趁唐軍立足未穩一舉拿下,日后想要再奪回來就很難了。舅舅,本王心意已決,請傳本王軍令!若有不從本王軍令者,殺無赦!”

  赤柱眼眸中的煞氣已經高漲到了一個頂點,近乎失去了理智。

  東則布知道自己很難再勸了。赤柱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對于赤柱睚眥必報的性情他非常了解。

  罷了,就再搏一搏,若是能勝唐軍,奪回吐谷渾,赤柱的王位就安穩了。到那時,休養生息三五年,再圖大計!東則布咬了咬牙,默然起身拱手為禮,“好,我這就去。”

  望著東則布匆匆離去的背影,赤柱嘴角浮起了一抹陰狠的冷笑。

  他再次布置戰爭,洗血恥辱當然是一個因素,但不是最重要的。在赤柱看來,這一戰不可或缺。這一戰能勝固然好,若不能勝,他也還是最大的贏家。

  一來,他要以此戰斷送防備河西唐軍的地方軍首領嘉措和鎮守金川防備劍南的沙彌的數萬兵馬,借唐軍之手將這兩個桀驁不馴支持其他吐蕃王子的潛在隱患消除掉。

  二來,他要徹底斷送赤松德贊的生機。赤松德贊還被幽禁在大唐長安,雖然看上去失去了回國東山再起的機會,但只要赤松德贊還活著,赤柱的心就不能安穩。因此,他要再開戰端,與大唐成為死敵。大唐朝廷一怒之下,赤松德贊肯定性命難保。

  但這些見不得光的陰謀,他是不會跟東則布明說的。

  其實東則布又焉能猜不出赤柱的這點心思,只是裝作看不懂而已。

  出了金碧輝煌的吐蕃王宮,東則布輕輕一嘆,回頭凝視著那巍峨的雪山之巔,心情非常復雜凝重。

  鏟除異己是每一個新王不得不做的事情,但因此要斷送數萬吐蕃兵馬,實在是讓人心痛!

  可東則布心里也清楚,無論是嘉措還是金川的沙彌,都對赤柱政權陽奉陰違,日后必成禍患。既然如此,不如趁機將兩人除去。兩人一死,赤柱的王位也就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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