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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陽等人有一個小小的失算:小島土著的實力。
宋陽一行人手有限,本來請了島上土著出兵,酋長也痛快答應援手,可是在了解到這些土人的戰力后,宋陽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土著們唯一一點本事就是腿腳靈便,輪到打架、力氣,還不如中土世界的普通人,更和南理山中那些強戰大蠻沒法比,而且酋長手下男女老幼全都加起來還不到兩千人,青壯不過才寥寥數百,靠著他們打燕頂,讓他們送死不說,反倒還會阻礙了宋陽這邊的高手行動、成了燕頂抵擋強襲的人肉盾和為他提供掩護活樹林。
所以宋陽最后只是請酋長幫忙誘敵,不需要土著真正出手殺敵。
至于埋伏的地點,眾人也仔細商量過,有人提議在密林里設伏、狙殺,但羅冠第一個就搖頭:“靠著樹林對付燕頂?那是做夢。”
到了大宗師的程度,修煉就不再是單純地去追求力量,更多的是對自然的感悟,對自身與環境相融合的努力。有件事情宋陽還記憶猶新,當年宋陽小隊在花貉谷西北遭遇黑沙暴,在與沙民開始廝殺前,幾乎所有人都被沙暴吹得無法立足,唯獨羅冠仿佛閑庭信步一般從容自在,會那樣不是因為羅冠的修為有多強,而是大宗師的境界暗合自然之道,他不是硬抗風暴的力量,倒更像是與風暴融為一體。
甲頂宗師尚且如此,修為更遠勝的燕頂會如何?沒有人比他能更有效的利用環境、更好的溶于環境,想要在密林里埋伏他的人無異于自尋死路。
在遮天蔽日、幾乎密不透風的林子里,即便燕頂猝然遇襲,也會在轉瞬間隱于環境,接下來便是他的反擊了。誰也承受不起的反擊。
便是因此,宋陽一行放棄了密林設伏的想法了這片青石坪。
當年燕子坪上伏擊燕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如今這次伏擊情勢相似,但情況卻大有不同,國師身邊沒有了大隊騎兵和弟子擁躉,但他身邊多出了一個絕頂花小飛。反觀宋陽這邊,土人和山溪蠻完全沒有可比性。打起來的話土著全都是累贅,能幫上忙的就只有自己從中土帶過來的幫手〉力上并不占太多上風,不過宋陽在暗處。仍大有可為。
上一次燕子坪之戰過后沉思。之所以功虧一簣,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小鎮地勢開闊。如今的青石坪也好不了多少,前方和兩側都有密林圍繞,后方則是本地土著的巢穴,過了土著的老巢便再度是密林了,以燕頂這樣的行動謹慎、身手更高絕之人。遇襲后立刻就會沖進密林去,轉眼便逃出生天了。
所以宋陽要‘封林’。先關了門再打狗。
侏儒老道和鬼谷瞎子也隨著他一起從中土來到小島,密林中早就藏了布置――以一把大火封住石坪四周的密林,除此之外別無其他辦法。
宋陽一行比國師先抵達小島一個多月,有關火場的布置本來已經完成,但是突然來臨的颶風,會影響大火的走勢,想要保證完全‘封林’不留一絲出口,火道人就非得把原先的布置加以修改,此刻他和鬼谷子正指揮著土著在林中忙碌。國師知道林子里有人,但只道是土著在準備迎敵,沒有放在心上。
宋陽在等,等動手的時機,等他的大火。
國師也在等,等施恩于土人的時機,等風暴降臨。
一場煌煌大火,一場狂風暴雨,哪個先來,決定生死成敗…
終于,嘭地一聲悶響,重重夯入所有人的耳鼓,到底還是火道人更快了些,與毫無征兆中,本來被風催得低頭、匐身的密林,就那么一下子竄起熾烈火光!
自從跟隨宋陽,侏儒老道的火越放越多、越放越大,這門本事練得也越來越出色,呼吸功夫,石坪四方皆盡聳起熊熊火墻,妖嬈火光跳躍不休,狂風之下猶自猙獰。
燕頂與花小飛同時吃了一驚,而就在他們失神的剎那里,兩聲暴喝、仿若裂錦般的弓弦嗡鳴和一連串刺目已極的熾烈陽光,同時綻放于兩人的耳中、眼前!
一直屏息以待,就藏身于高巖頂峰的兩位弓殺巨匠聯袂出手!
陳返、羅冠心中明白,對待燕頂這樣的高手,專做偷襲用的朔日射術沒有太多用處,是以一出手便是門中威力最強橫的奪日三箭。三箭連珠,畢生修為所在,而在弓弦聲顫起的瞬間,羅冠的視線忽然有些模糊了n眼淚,不知不覺,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這個時候他竟會想哭。
真的想哭呵,師徒并肩、聯袂,共同迎抗絕代強者、誅殺極道高手,一箭傾天墜日絕殺,何等驕傲…這是當年那個射藝天賦驚人、又得遇名師的少年郎在夢中才有的圖景,可惜只是夢,以前他在師父身邊時,就從未遇到過值得師徒兩人合力出手的敵人;待后來他出師闖蕩天下,又因師妹變故與師尊反目成仇,連相見一面都不敢,即便見了面也要小心隱瞞著身份,又何談并肩引弓…
莫名其妙的酸楚,大宗師的唯一心結。
師徒、三射、六箭,驚悸這天地。當強光炸起,仿佛連那轟轟颶風都告凝滯。
沒人能漠視陳返師徒的全力猛擊,即便燕頂也不能強攫其鋒,想要保全自己唯一的辦法就只有躲開,可燕頂不能躲:因為花小飛躲不開。
不是花小飛本領不夠,真要正面沖殺,陳返師徒聯手也絕不會是他的對手,只因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心神先為火光所亂,裹挾著兩位大宗師畢生修為的猛擊便來到身前。
燕頂比著花小飛的反應要更快上一線,所以他能及時邁上一步。
毫無花俏,只有莫可抵御的洪厚巨力,光燦燦,仿佛裹挾了這世上所有光芒,六箭轟殺而至≠年時的夢想成真,第一次真正的聯手。卻是跨越了漫長歲月的:師徒‖心;
他一步跨出,獨臂、瘦弱的身形,看似弱不禁風卻堅決到無以復加,把那獅子般威武、強壯之人擋在身后。一前一后,一瘦弱一強壯‖樣跨越了今生今世的:兄弟,同命。
一切都快到超越了目光,六道強光才剛剛炸起便告消失。其中五箭歪斜散去。被燕頂揮手拍飛,另一道光弧卻泯滅于他的肩膀,燕頂退了一步,撞在花小飛的身上。
“想哭就滾開,哭完了再回來。”陳返的語氣冷漠,教訓著羅冠。
“你他媽的。笨死我了。”國師聲音嘶啞,數落著花小飛。
燕頂落入埋伏…不是他粗心大意。此事真的說不通的:這小島的位置來自于洪太祖留下的石壁,燕頂親開的‘石中玉’機關、又親手將其毀去。而對洪太祖留下的部署,燕頂本來無意再做追究,皆因發現生番浩劫亂世,這才臨時起意出海來小島尋找通判弟子留下的線索。
說穿了吧,第一不會有什么人知道小島在哪里;第二連他自己之前都沒想到會有這一趟行程者加在一起考慮,又怎么可能會有強敵提前埋伏過來?
所以燕頂上島以來,根本就不曾加以防備,直到此刻真正遇襲,一個照面便吃了大虧…陳返師徒的箭不單單是以鋒銳串身來傷人的,更要緊的是每一箭都附著了施射者的渾厚內勁∴頂倉促間抵擋那六箭,便等若硬抗了大宗師六記重拳。
國師胸中氣血翻騰,喉嚨里一陣腥甜、耳朵里轟轟亂響,相比之下肩頭上收到的那一記箭創反倒不算什么了。
巨巖上一聲吼喝兩串弦鳴,陳返師徒見前射無效,又告引弓。
此刻花小飛也緩過神來,與燕頂對望了一眼,并未如旁人想象的那樣一見燕頂負傷就暴跳如雷,相反的,兄弟兩個竟然同時笑了笑,兩人的目光幾乎一模一樣:滿滿興奮。差別僅在于,兄長于興奮中藏了些安慰,兄弟的興奮里則摻了少許感激。
燕頂閃身躲避著燦燦神箭,兩字輕吐:“我前”
花小飛并無爭執,猛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國師的肩膀,隨即全身發力,暴喝了一聲:“起!”
只見燕頂衣袍迎風招展,仿若一頭鷹隼,在花小飛的巨力猛擲下,直撲巨巖之巔!
形勢一目了然,四下里火光熊熊退無可退,有甲頂修為的射手居高臨下引弓不停,如再躲避、退讓只會讓自己越來越被動,真正的出路僅在于逆襲反戈,一舉摧毀敵人箭手、搶奪至高峰頂。
即便燕頂還不清楚敵人的陣容,他也能猜到,峰頂箭手身旁一定還會有強手相護,所以他要先上;落足峰頂的瞬間他會遇到兇猛狙擊,所以燕頂要蓄力,并不自己起躍攀石,而讓花小飛把他擲上去。
幾十年共同進退,讓天下第一、第二兩位強者間早都有了默契,不用只言片語,花小飛發力,燕頂疾飛…
一個人,被花小飛從下面扔出、直升二十丈撲到峰頂需要多長時間?
對陳返而言,三箭;羅冠兩射。
須臾之間師徒兩人又是五箭相銜,燕頂人在半空里,身受著花小飛的猛擲之力,竟仍還有騰挪、扭身的余地,輕巧地仿佛一只燕兒,每一閃都險到了極處、也靈巧到了極處,當那五道金光先后擦身而過,燕頂的身形已經于石頂平齊。
趁著兩位箭手的注意力都被燕頂吸引過去的空子,花小飛也動了起來。二十丈的高巖,他不可能一縱而上,只有急攀上去≈在石縫中一搭便起躍三丈、腳在巖瓜一撐,又直升三丈,獅子般的老人變成一頭兇猛巨猿,去勢洶洶,直奔峰頂。
便在此時,不知從何處突然炸起一陣悶雷般的轟鳴,風乍強、天水如瀑。
也許是被人間強者的爭斗勾起了好勝心思,老天爺也耍起了自己的威風,所有人都以為還要再醞釀良久的那場大風暴,突兀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