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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四章 踏足燕土的南火,制造出的麻煩遠不止于掠劫、殺人、分城,真正讓燕人頭疼不已的是南火的位置:宋陽的隊伍,一直在燕國西疆出沒。
放在以前,無所謂的。可今時今日,大燕的遠征軍在仁喀陷入困境,與回鶻人作戰、與當地藩主敵對,這支龐大軍隊很需要國內的支援。無論是物資補給、或者援兵部隊,燕人想要把支援送上高原,自然得從西疆經過。
這一來,燕西的運輸通道就陡然變得重要起來,在外的遠征軍能否對付得了回鶻、能否在敵境中打出一片天地,很大程度都取決于這條大動脈是否通暢。
可是有宋陽在,燕人又豈能‘通暢’得起來?南火神出鬼沒,時而分散開來各自去打擊目標、時而凝聚一處掀起一場大戰,給燕國對遠征軍的補給運輸惹來了無數麻煩和無數損失。
回鶻于仁喀與燕軍纏斗,南火于燕西沖殺、搗亂,干擾燕人的補給運輸,兩處戰局本來就是相輔相成的…這是瓷娃娃的計較,也是她說動大可汗配合宋陽行動的原因之一。
宋陽想要來燕國發瘋,她攔不住也不會去攔,但她會竭盡所能,把亂局梳理的清晰一些,讓南火漫無目的的報仇泄憤變成于大局有利的軍事配合。
此時,瓷娃娃剛剛從回鶻歸來,匯合了南火。
景泰當然不能容忍南火的無法無天,早就傳下嚴令圍剿,而這個時候就看出帛先生的本事了,當年的常廷衛欲孽、始終蟄伏沒有大動作的謝門走狗全力發動,軍情好像雪片似的匯聚到帛先生手中,西疆燕國駐軍的一舉一動都落于他的眼中,是以南火總能搶先一步,躲過敵人的反撲,且還有過一次圍點打援的經典戰事。
不用問的,為了追查南火下落,景泰也派出了他的武夷衛,可惜,這一次兩衛的較量,武夷衛又告慘敗,到了現在諸葛小玉甚至連南火到底有多少人都還沒弄清楚,這讓景泰如何能夠不怒!
皇帝暴跳如雷,小蟲子一溜煙地跑去后宮密殿請國師來救火,不料國師搖了搖頭:“已經怒火中燒,最好的辦法就是發泄出來,我若趕去,他就會強忍,反而害處更大。”
直到景泰殺過人、砸過家具、怒火漸漸平息后,國師才起身去見他,也沒有多勸什么,只是行針用藥助皇帝平復燥氣、修補這一場大怒對身體帶來的傷害。
景泰淺淺地說了一覺,再張開眼睛時天色已暗,國師沒有離開,就坐在床前。見他醒來,國師輕聲問:“怎樣?”
“無妨了。”景泰起身,苦笑著搖了搖頭:“對不住的很,又胡亂發脾氣,沒的讓你擔心。”
“戰況不利,難免憤懣,這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任誰都不是那龕中的泥巴佛,都會有脾氣情緒,正常的。不過…”
國師給兒子遞上了一杯藥茶,口中的話也隨之稍停了片刻,才繼續道:“想一統天下,本來就不是件容易事,不可能一帆風順的,即便事先有完全準備,也難免會遇到各種狀況,搞得人焦頭爛額,何況稱雄中土這么大的題目,又怎么可能提前做好所有準備。但是轉個身再想一想呢,就是因為它難,所以才有趣;就是因為它麻煩,所以才來勁…人生在世,撐破了天不過區區百年,這么短的時間里,又能做成幾件事情?你我算是走運的,有這個機會去征服世界逐鹿天下…所以呵,放松心思,別被一點點小局面困住、更別被那個結果困住,這才能玩得過癮、活得痛快!我們在這大海中游泳,越游越遠,能夠抵達對岸固然值得開心,可單單這場暢游,又何嘗不是一場大快活。”
一旦發怒就不要壓抑,如此對身體的傷害最小,可是最小的傷害也還是傷害,真正治本的法子只在于:不生氣 國師在教景泰‘不生氣’,短短幾句話里,藏得住他的灑脫大方,藏不住他對兒子的一番苦心。
這世上唯一能讓景泰真正聽得進去的話,只出于燕頂之口。果然,當國師收聲后,皇帝想了想,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頹喪與憤怒漸漸散去,也笑了起來:“其實也不是沒有好消息,西面有些不順,但南方打得很好。”
南理的頹勢無可挽回了。在鳳凰城陷落后,燕軍繼續南下,南理人也竭盡所能收攏軍隊,擺開了陣勢和強敵又打過兩場硬仗,不過無論規模、素質還是補給支援都無法和燕軍相提并論,遭遇慘敗。
提及此事,景泰眉飛色舞:“南火在西疆給我惹出的麻煩,我在他老巢南理百倍奉還,南火每作祟一次,我便屠他南理一城!”
南火又何嘗不是同樣的想法和作風呢?在南理的燕軍越殘暴,在燕境的南火報復的就越兇猛。
顯然景泰在說話時也想到了,自己的報復又會換來南火的報復,由此皇帝眉峰一挑,‘哈’地一聲大笑:“來便來,總有分出勝負的那一天!”
南理、南火、燕國、燕軍,無從開解的死結,只有拿人命來填了!
國師笑了笑,就勢追問道:“南理的戰事如何了,如今到底是個什么狀況?”一個多月前,燕頂收到花小飛的傳書,具體信上說了些什么事情旁人不得而知,不過自那之后,國師便閉關不出,連外面的戰事都不曾去關心。
景泰笑道:“就快打完了,用不了多久主力就能撤回來。”
燕人攻打南理動用了雷霆手段,所過之處血流成河,南理人抵抗不住,不停地潰敗,任誰也無力回天,不客氣的說一句,南理已經滅亡了。
但南理畢竟是荒蠻之地,‘南蠻’的稱呼不是白來的。以前隱藏在漢統、制度和文明下的彪悍民風,在真正的亡國滅種之際也完全突顯出來,雖然戰略上已經輸得一塌涂地、雖然大局再無可挽回,可是這群南蠻還要打,只要有命就要打。
兵力和青壯又開始匯聚,正在南方集結,領軍之人正是國內最有名的鐵血元帥鎮西王,從統帥到士兵,全都擺出了赴死一戰的架勢。
南方,毗鄰十萬洪荒之處,南理人最后的軍隊和最后的反抗…
南理的北方和中陸都被燕軍攻下,西疆則剛剛遭受過吐蕃的入侵,從番軍打到青陽、再到南火打去高原,一來一回之間西疆的城池幾乎盡數毀滅,再無險可守,是以鎮西王把沒如燕將料想的那樣退入西方,他把最后的戰場擺在了南方。
其實這也再正常不過,鎮西王大軍身后就是十萬洪荒、人間邊境,從決絕處想,老帥就是要背水一戰,退無可退的境地,才能激發士兵最大的勇氣。
但‘背水一戰’并非必勝一戰,正相反的,南理人完全沒有獲勝的希望,實力的差距擺在了那里,和背不背‘水’沒有一個大錢的關系,區別僅在于,陷入絕境的士兵,能在臨死前多殺傷些敵人、給燕軍多造成些損失吧。
景泰不在乎,他的大燕有這個本錢,多死幾個人他完全能夠承受得起,而打過這一仗,南理就再無成規模的抵抗力量了,南征的燕軍便可撤回主力、增援到高原上去。
燕頂沒去多說什么,他是個聰明人。
聰明之人都會明白,自己的長項是什么、自己的短處又在哪里,行軍打仗本就不是燕頂的本領所在,所以他很少參與意見,皇帝身邊自有名帥良將,不用自己瞎操心。
大概對外面的局勢做過了解,燕頂岔開了話題,對皇帝道:“最近我要出趟遠門,去高原,雪頂。”
景泰先是一愣,跟著恍悟:“是飛叔那邊?”
花小飛要開的那扇‘門’就在高原雪頂,一個多月前國師接到他的傳書,如今國師要去那里,景泰瘋癲足以但不是傻瓜,哪還會猜不到真相。
燕頂點頭:“上次他給我傳書,不多,圖倒是畫了一疊。”
洪太祖留在高原秘密山谷的那扇門,花小飛開了三十多年,功夫不負有心人,門上搭載的機關被他一點點地破去,現在就只差最后一道機括便可大功告成了,但最后一關也是最難的一關,花小飛參悟不透。其實就算他參悟了也沒有用,那樁設計憑著一個人、兩只手無論如何無法完成破解,類似于雙鎖連芯的設計,非得兩個人同時操作不可。
所以花小飛傳書向國師求援,同時把門上的、他所理解到的機括圖紙一并奉上,國師收到信后就開始做功課,直到現在終于準備得差不多了,這就要啟程趕赴高原,去匯合花小飛了。
解釋過后,燕頂又道:“也不是我一到地方就能開門的,圖紙終歸是圖紙,實際情形多半還要再摸索一陣,這趟要去多久我也說不太好,又得讓你獨自當家了。”
景泰笑著搖頭,兩個字回答:“放心。”
國師不再多說什么,離開寢宮去收拾東西準備遠行,走之前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暫停腳步、轉回頭對景泰道:“對了,過一陣稻草會來睛城,給你送來兩顆番子人頭,一個是叫做墨脫的藩主,另顆是個活佛,喚作仁勒。”
燕頂對吐蕃的勢力結構了如指掌,憑著他的見識很快就想到了,南火能從高原消失又在大燕出現,多半是得了墨脫和仁勒兩人的相助,只幫助南火一項便足夠兩人的死罪了,更何況景泰因為南火之事又動氣傷身…兩人罪無可恕,一定要死的。
剛才景泰熟睡時,燕頂就傳令稻草做事了。
南火神出鬼沒蹤跡難尋;盤踞在仁喀的回鶻人是番邦異種;稻草一個漢人難以靠近對方的重要人物,要去除掉這兩個大禍患,別說稻草,就算阿一阿二阿泰重生、再由國師和花小飛聯手率領也力有未逮,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過讓稻草去剪除‘原地不動’藩主墨脫和仁勒活佛,應該問題不大,他還是能做到的。
宋陽已經三天沒殺人了。
南火的報復、掠劫、燒殺未停,只是宋陽未直接參戰。一向自愿充當陣前卒,游走于戰場殺人、入魔的大元帥,在自從三天前接連收到了兩封信箋后,忽然放下屠刀、收心斂性了。
常春侯竟然不殺人了?在南火軍中,這個消息簡直是匪夷所思…不,簡直是駭人聽聞。
人人都覺得有些奇怪,瓷娃娃也不例外,但她不問。他不說她便不問。
第四天清早,宋陽洗漱干凈,和同伴一起吃早飯。雖然三天不曾參戰,但他身上依舊散著濃濃的血腥味道,旁人聞不到,只有宋陽自己清楚。
今天南火會有一場戰斗,這次他們盯上了一座燕軍的兵馬營,吃飯時宋陽對同伴笑道:“我也去。”臨行之前,宋陽把三天前收到的那兩封信遞給了謝孜濯。
到行動時,南火的惡鬼崽子們見到活閻王又拿起了刀子,立刻爆發出一片歡呼…
宋陽走后,謝孜濯開始讀信。
大燕現在已近真正進入了戰時的狀態,睛城以下所有城池入夜宵禁、對路人盤查加強、交通要道一律實行軍事管制,大環境如此,謝門走狗的長途信路想要不受到影響是不可能的事情,小狗傳遞信箋所用時間也變得難以預估,是以兩封前后相隔二十天寄出、都是來自南理的書信,在三天前幾乎同時被送到宋陽手中。
瓷娃娃看過了信,臉色變得古怪了,似乎是覺得匪夷所思、免不了的驚訝、另外她眼中還藏著一點點嫉妒,可神情里又透出了些許歡喜。
帛夫人從一旁看著自家小姐的表情,越看就越納悶,待她放下書信后,試探著問道:“怎么了?”
謝孜濯眨眨眼睛:“宋陽的兒子來了。”
帛夫人嚇了一跳:“啥?”
“兒子。他有個兒子。”謝孜濯神情依舊古怪:“蘇杭給他生的,現在南理燕子坪。”
要說起來,來自南理的兩封信算是‘取長補短’了,豐隆皇帝不確定小小酥就是宋陽的兒子,對此只是一帶而過,信中著重強調的是天書的結果;而左丞相的信恰恰相反,對天書之事并無定論只是略略提了下,但對于小小酥的身份、模樣可都做了細致說明。
突然有了個兒子,還有蘇杭仍在人間、如今平安歸來,又難怪宋陽要戒殺三天,他是在慶祝吧!
不過這三天只是不殺人,并非不做事,宋陽試探過鄭轉,但蟬夜叉的主將對東海小島的事情全不知情,更毋論那個‘柒伍叁’的結果。
宋陽有個兒子?瓷娃娃想笑,不過覺得自己不該跟著高興;至于別扭郁郁,也真的談不上。有關一品擂的所有過程,她早都了解得一清二楚,謝孜濯知道蘇杭,那個當千萬燕人面前、伸手指了指宋陽、然后對城頭景泰笑道‘我喜歡他’的女子呵。
曾經,她挺羨慕蘇杭的,羨慕她能有這樣一個藐視萬人、只看宋陽的機會。
如今這個女子帶著他的兒子回來了。謝孜濯想了想,然后抻了個懶腰,終于還是笑了。
這個時候有小狗通報,又有新的軍情傳到,是南理的狀況。
可以說,現在的南火和南理沒太多關系了,面對共同的敵人,但是大家各自為戰,兩處戰場沒什么關聯,更談不到協同作戰,有關南理的軍情對南火并不重要。那方的軍報,對謝孜濯而言只是用來判斷大局的一個‘條件項’而已。
不過這一次謝孜濯看過軍報后,迅速就皺起了眉頭…軍報記載的,是鎮西王在南方集結殘兵和周邊青壯,準備做殊死反抗的事情。
放下軍報,謝孜濯又重新拿起了豐隆和左丞相的書信。除了天書和兒子,兩封信上還都提到了另個人、另件事:琥珀出山、生番躁動。
著垂下頭開始久久思索…
好半晌過去,瓷娃娃重新抬頭問帛夫人:“我們和傅程還有聯系么?”
帛夫人面露迷惘:“傅程?”
謝孜濯點頭、提醒:“燕國的一個將軍,是一個兵馬大營的主將,駐扎在紅瑤城附近,我記得那只大營叫做‘鎮慶’,后來他領兵造反作亂紅瑤,想綁架南理使團去換他義父。”
經她提醒帛夫人才回憶起來,鎮慶造反后,謝門走狗也給他們幫過些忙,不過這支隊伍規模有限,難以掀起什么風浪,再就是鎮慶利用當時國師與皇帝的假矛盾,打出了‘景泰屠殺佛徒天怒人怨、鎮慶全力支持國師’的造反旗號,后來國師‘叛國’事發,鎮慶也跟著一起丟了‘人氣’,又吃了個敗仗,就此偃旗息鼓,與謝門走狗也不再聯系。
帛夫人的記性也不差,很快回想起了大概經過,報于謝孜濯。現在雙方已經沒有聯系了,鎮慶是不是還在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謝孜濯點了點頭:“找找看吧,死了就算了,如果還活著、還有人的話…可能會有用。”
帛夫人又問了怪話:“什么味道的?”
謝門走狗身上的擔子不輕,做事的時候自然得分個輕重緩急,門內以‘酸甜苦辣’來標志事情的重要程度,酸為最輕可以暫放,辣則最重,十萬火急刻不容緩。
“甜得發苦。”瓷娃娃應了句,聲音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