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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章 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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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章公道  ‘千年前’通訊落后,消息往返耗時漫長,何況犬戎與南理一在南一在北、分據中土兩端。算一算時間,大燕向北動兵的時候,宋陽這便應該剛開始從青陽突圍、燕子坪火燒番軍主力是還沒影子的事情…話說回來,如果景泰、燕頂得知番軍會在折戟沉沙,他們會不會去攻打犬戎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宋陽之前已經收到謝孜濯自沙民處傳來的雀書,大燕與犬戎開戰在他意料之中。

  南理這邊,宋陽率領的反攻勢如破竹,連連收復失地。而青陽城大捷、燕子坪怒焰的喜訊也傳遍南理四隅,城鎮田間、婦孺皆知常春侯用一把大火毀掉了番賊的主力,于絕境中突然翻身、反敗為勝,神奇侯爺繼續延續神奇,只是這一次的‘神奇’遠勝以往,要在神奇之前再加上‘瘋狂’兩字,除了這兩個字,南理人實在再找不出合適的形容。

  至于佛家圣地也被大火無情毀掉的事情,施蕭曉早就和宋陽商量好了說辭,無艷佛主的親筆信傳邊南理境內大小寺廟…隨著宋陽在燕子坪殺敵的消息擴散同時,自有高僧向佛徒們解釋著另一件事:常春侯封邑一把大火,即便是佛家業火、被殺掉的也都是該死之人,畢竟也是一場天大的殺戮,新添怨魂無數,亡魂怨念不散遲早化作惡靈為禍人間,是以佛主以圣地為他們陪葬,妙香吉祥地隨吐蕃番兵共赴地獄,以佛家至圣清寧地永世鎮壓惡靈,永保人間太平。

  迫不得已的陪葬變成了主動的法事鎮壓,又是‘永保人間太平’這樣一個大題目,佛家圣地被毀不僅沒讓南理人頹喪,反倒讓佛主施蕭曉的聲名更上層樓。

  不久之后南理的反攻又有了重大突破,于洪口大破番軍集結的殘部,西疆重鎮重回南理人手中,這一仗打得殊為激烈,雙方都損失不小,但惡戰過后跟在宋陽身后雄赳赳氣昂昂進入雄關的隊伍,比起當初剛剛開始反攻青陽時規模卻更加擴大了。

  如今的征西元帥可不是原來那個手底下只有野人鬼兵、小打小鬧的常春侯了,不由得宋陽不感慨:打勝仗就是不一樣。

  摧毀敵人主力之后戰事變得再順利不過,朝廷對增派援兵的請求答應得也再痛快不過,沒過多久便又組織了三萬人送到前線;西疆中的游散隊伍聚攏得也空前迅速,短短一個來月的時間里,從四面八方來投效、歸隊的士兵竟超過了兩萬人,十足讓人大吃一驚。不過仔細想想,敗時觀望、勝時支持這也是人之常情。

  現在宋陽身后足足凝聚了七萬雄兵,行軍時一眼望不到頭、宿營時帳篷直連地平線、打仗時更是一沖一大片,說一聲鋪天蓋地也不過分,宋陽和小捕兩口子都沒出息,一看自家的陣勢就笑得合不攏嘴。

  奪回洪口后,征西大軍暫時止步,從反攻開始一個多月打下來,隊伍需要一次真正的修整。

  雖然已經情勢逆轉,但吐蕃人的抵抗十分頑強,讓南理士兵傷亡不小,軍中許多建制都被打殘打傷、不少隊伍缺編,為了保證戰力就得重新編組隊伍,且這其中還有不少名堂,不能胡亂拼湊,要兵種搭配合理;對有番號的隊伍盡量予以保留;寧可把兩個只剩五成士兵的千人隊拆成五個二百人隊,然后再補充進五個八成千人隊,也不能直接讓兩個五成湊出一支滿編千人隊等等…當然這些麻煩事都有阿難金馬和南理將軍去做,也不用宋陽操心什么。

  借著這段時間,由施蕭曉派來隨軍的高僧在準備一場法事,來祭奠不久前曾在此苦戰、最終功虧一簣英勇陣亡的大將谷應春。

  洪口城內一片忙碌,人人都有事情做,只有大元帥和公主殿下,一如以前在封邑時的狀態,甩著手當他們的大掌柜和二掌柜。

  宋陽暫時止步于洪口的時候,回到鳳凰城的任初榕請二哥陪伴著,一起去拜訪左丞相胡大人了。郡主并沒在相府待太久,半個時辰不到便起身告辭,而她走后胡大人又吩咐管家備轎,急匆匆地去了刑部杜大人府上。

  豐隆‘死’后,南理設六位輔政大臣,掌管朝政、輔佐小皇帝福原,其中真正實權在握的一是鎮西王,一是左丞相,刑部杜大人也算有根基有實力,另外三個不能說是擺設,但至少不像前三位那么‘關鍵’,如今鎮西王不在朝中,真正大事都是胡、杜兩人商量著辦。

  說實話單就性格而論,胡大人覺得自己真和老杜合不上來。刑部尚書活脫脫就個年輕版的右丞相,一天到晚苦著張臉,輕易沒啥表情,是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悶脾氣,好容易開口說話也有氣無力,好像這口氣隨時都會斷了似的。不過他對國家對朝廷忠心耿耿、處理政事時見地不俗,胡大人就不和他計較了。

  胡大人是個‘光滑’人物,平時哪怕是對普通百姓、對地位遠不如自己的小官都客客氣氣,唯獨對杜大人沒那么禮數,反正和這個人寒暄再多他也不搭理人,胡大人干脆不費那個力氣了,落座后直接開門見山:“回鶻自犬戎撤兵,大軍悄悄自東關轉入南線…日子都訂好了,從現在算起來,再過八天,回鶻會對吐蕃開戰。”

  饒是杜尚書生了副死人性子聞言也大吃一驚,猛地抬起頭,瞇起眼睛望向胡大人:“當真?你如何知道?”

  大漠之王掉轉矛頭,大軍調離草原準備去打高原,這可是絕密的消息,外人、別國絕難獲知。

  消息是謝孜濯通過謝門走狗傳回南理,分別送到了洪口宋陽和鳳凰城初榕的手上,剛剛任初榕拜訪左丞相就是為了這件事。

  “消息千真萬確,要不我吃飽了沒事么,來消遣你。”胡大人笑呵呵的,看著杜尚書那副吃驚的樣子,心里說不出的高興得意,原來這世上還是能有讓你個悶罐子張嘴瞪眼的事情啊…左丞相咳嗽了一聲,收斂笑容開始說正經事,他此行可不單單是為了送上一個消息的。

  左丞相說話時,杜尚書還是以前那個樣子,坐在椅子里低頭聽著,不曾去插口問上半句,但是和平時不同的是,他在眨眼睛…越聽,眼睛眨得就越快、越用力。

  半晌過后,待左丞相把話全部講完,杜尚書也終于再在玩命眨眼了,深深吸了一口氣,問左丞相:“這是你的意思?”

  胡大人認真應道:“是常春侯和紅波府的意思,我覺得事情靠譜,所以才來找你,想問問你怎么看。”

  低頭沉思了好一陣子,杜尚書緩緩開口:“趁病要命…這種事情我很喜歡。”說著,他抬起頭,對胡大人露出了個笑容:“很好!”

  杜尚書竟然笑了,胡大人嚇了一跳,趕緊擺手:“你別對我笑,不吉利!”刑部大老板的笑容一般都是送給死人的,這是朝中大員都知道的事情。

  杜尚書笑得更開心了,搖頭道:“不是一回事,除了對死囚,我也不是沒笑過…晚上回來我請胡大人喝酒。”

  說著,兩人同時起身去了皇宮,以小皇帝之名召集另外三位輔政大臣密議大事。

  入駐洪口第十一天,大軍修整、重編完畢,重新出征之前,高僧于城外谷應春殉國之處舉辦法事,百姓集結全軍列隊,共同祭奠名將英魂。

  宋陽親至悼詞,精心準備的辭說悲切中蘊藏憤怒、憤怒里飽含激勵,既是對大好將軍的深深哀悼,更是對西征將士的士氣鼓舞。

  法事浩大而莊嚴,但既沒有繁復的程序也沒占用冗長時間,一個時辰便告結束,當法事結束后,宋陽再次登上了高高的法臺。

  在青陽為南理打出了一個奇跡,在封邑為南理燒出了一片天地,跟著又帶領大家一路勝仗打個不停,再加上原來的事跡,宋陽的威望軍中、民中如日中天,見他重返高臺眾人當然明白他有話要說,立刻屏息凝神認真傾聽,偌大空地上變得寂靜無聲。

  宋陽的聲音清晰,‘不插電’的訓話非得有個大嗓門不可,還好他有這個本事:“自苦水至青陽,大小城池十九座、像樣的鄉、縣一百零六座,另有小鎮近千、村落更不計其數,這所有城、鄉、鎮、村子盡早兵禍,拜吐蕃人所賜。”

  “吐蕃人打到青陽城時,南理四品以上將軍陣亡七人,六品以上將校陣亡四百三十人,八品以上校尉陣亡三千有余,大好士卒傷亡逾十萬,百姓死傷百萬,流離失所者更多到沒法子去計算了。令我疆土蒙難、同胞受辱者,高原番兵。”

  “將軍為國捐軀、士勇為護城而死,夫父為護家而死,妻婦為護子而死…只是從青陽到洪口,你們隨我這一路走來,又看到了幾個娃娃?娃娃們到底也還是死了。殺人者,吐蕃。”

“高原上的大活佛博結愛死死,愛活活,和我們有關系么?他活著的時候,不曾給我半個大錢、不曾對我有一句問  更不曾對他的佛祖祈求過一次南理安泰…”宋陽目光環掃,聲音更加響亮:“可他死了,卻要我家無數城池、無數戰士、無數百姓一起陪葬,姓宋的想不通這是誰家的道理。”

  “博結死了,吐蕃說我南理是兇手,證據一樣拿不出,證人一個沒見到,只有鋪天蓋地而來的虎狼兇番,這就是吐蕃人的威風吧,這就是吐蕃人的霸道么?番子在高原、在別處如何混橫都與我無干,可他跑來我南理威風霸道…”

  宋陽稍稍停頓片刻后,把話題暫時轉到眼前:“谷將軍殉難之處,宋陽與千萬南理大好兒郎一起于此誓師,收復失土、驅除番狗…”說到這里他突然笑了起來:“只收復失土、只驅除番狗就夠了么?不夠,真的不夠。”

  說著,宋陽向臺下招了招手,有親兵手捧托盤登臺,把兩幅大部頭的書典呈上,宋陽伸手拍了拍兩本書,繼續笑道:“最近這幾天里,我翻了兩本書,一本是咱們南理的刑典,另一本是吐蕃的宗律,這才知道原來高原番子的律法和咱們這里也沒太多區別,幾乎都一樣…兩本刑律上都寫得明明白白:失德誣告判獄;焚人宅田賠銀、落仗;奸淫、殺人者奪命,幕后主使罪加一等,至極可判七日、千刀凌遲大刑,這重有點不一樣,番子律是剝皮。”

  這個時候宋陽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字字落頓、字字怨毒:“既然有法可依,我們便照章辦事吧。”

  轟的一聲,臺下終于亂了起來,到了這個時候,眾人哪還能不明白了,宋陽這是要興問罪之師,不是打回到苦水關就算了,常春侯還要率領大軍打上高原、打進吐蕃!

  不是南理人不想著報復,只是國家羸弱多年,而吐蕃始終是高高在上在的強大帝國,威壓的勢子百多年里一直籠罩在南理之上…‘吐蕃強大、不可招惹’這樣的思維都成了慣性、成了根深蒂固的潛在意識,所以對這一仗,大家想到的只是把番子趕出去了事,幾乎從未想過他們還可以繼續西進,去打進吐蕃國內。

  此刻聽宋陽忽然提出這個驚人調子,眾人先是心中一震,覺得事情不太可能,可是在仔細想一想,番子幾十萬的大軍都葬送了,就算他在強大、再兇猛又能有幾個‘幾十萬’?

  何況在入侵南理之前吐蕃還對大燕發動過戰事,前后十幾萬大軍陷入燕境沒能再回去;何況大活佛博結剛死不久,番子自己的事情還沒料理利索…

  再就是,若旁人領軍大家或許還不太敢想這件事,可是由宋陽率領呢?

  在紅城幾乎是獨力毀掉燕國一座大營、在睛城他贏了一品擂、在鳳凰城挫敗靖王叛逆、在草原他為遇難使節報仇、在青陽和封邑毀滅番兵主力…常春侯就從來沒打過敗仗,放眼天下除了友邦回鶻,那個強國沒吃過他的大虧?

  再仔細想想,反攻高原、向吐蕃報仇?可還真就讓西征大軍中的戰士們有些興奮了。

  而宋陽的話還沒說完:“番子誣告在先、焚我城池在后、殺人盈野罪大惡極,光把他們趕走又如何能算完?要賠錢來、賠命來、賠出那群幕后主使來!他們不知何為法度,我們教給他;他們不知何為秩序,我們幫他建;他們還不知道何為公道…你們和我就一起告訴他們,公道便是:你到我南理來、讓我家人知道了你的威風霸道;我便去你高原上,讓柴措答塔見識我的烈火猛獸。”

  “公道便是:你敢亮出來鬼爪子,我便讓你看看我的滿口獠牙。”

  “公道便是:初一時你忘了十五,十五時我卻記得初一!”

  “番子不肯割地賠來?不妨事,我們自己便去打、去搶、去占,他如何對我,我們如何對他,這就是公道;番子不肯交出幕后主謀?”宋陽哈哈大笑:“沒關系,他們不是說南理殺了他的大活佛么?我們沒殺人,番狗誣陷且不肯認罪,那我們就去真的殺個人吧。大活佛死了,不是還有新轉世的靈童么?我們就去殺了這個轉世的新活佛…沒殺人被硬誣罪名,不公道;背了殺人犯的名頭,就去殺個人,這也是公道,番子不給我們、我們自己去向番子討要的公道…吐蕃番狗、柴措答塔,缺的就是這種公道!”

  你誣我打了你又不肯給我洗脫罪名?沒事,那就不用你給我洗脫罪名了,我真打你一頓,來名副其實好了。

  看上去很公道。

  宋陽兇猛,如此偏佞之說,卻真真正正扣合了大軍將士們對吐蕃人的憤懣與仇恨,聞言在場眾人都發出笑聲,對恃強、無理冒犯家園的豺狼,本就該如此對待!

  無數人的笑聲中,宋陽抬頭看了看天色,正午時分艷陽高照,伸手指向頭頂的金色太陽,聲音鏗鏘:“再要告訴兄弟們兩個好消息,一則:便在今日、便于此時,友邦回鶻揮師南下,討伐不義吐蕃!”

  笑聲戛然而止,場中猛地一驚,旋即‘轟’的一聲歡呼爆發,回鶻人終于出手了,那可是真正的大國,比著吐蕃只強不弱,這一下南理的單面抗戰變成了對高原的南北夾擊,大好消息如何能讓人不振奮歡呼。

  “另則,西疆大元帥鎮西王已經安然返京,正在京中修養。”

  這是個假消息,鎮西王現在還在高原上喝酥油茶呢,不過在場眾人如何能夠分辨,聽說英雄王駕無恙歸來,大軍士氣更是高漲。宋陽的聲音依舊響亮:“宋陽受朝廷旨意,率征西大軍驅除番狗,收復苦水后西進高原,為南理無數百姓、為陣亡的無數將士,向番子討一個…公道!”

  去攻打吐蕃不是宋陽自己能說了算的,非得有朝廷的許可、有皇帝的圣旨不可,這件事著落在了郡主身上,就在昨天晚上,朝中圣旨傳到,任初榕不負所托。

  洪口關前歡呼聲沸反盈天,隨即軍號疊疊,大軍浩蕩而起,繼續向西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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