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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贈予你罷

  云霞逐漸遮了最后天光,王國的艦隊從近海游弋歸來,船帆在余暉中旌旗般招展。城鎮帶著一份祥和的氣息。

  但大曄人民知道真實的情況并不如眼下一般祥和寧靜,大曄國除了陸界上紛爭不斷的東皖金,西流霜兩大強敵之外,海外還有一座名為鹿島國的域外島國,這個島國國土面積并不算大,然而其在貴霜大陸洲地位倒也不小,皆是因為位列貴霜陸洲十大宗派最次席的鹿島神道齋便位于其中。

  神道齋如大曄國秋道學院地位一樣,屬于鹿島國尖端武力修行勝地。

  那位曾傲慢于鹿島國王甚至大曄周圍諸國的宗主是有數的邁入修行第五重樓道通境的人物。不過鹿島神道齋倒是極為傲慢,天性高高在上,其中出來的修行者名聲也不大佳,從大曄國外圍虛境之海,盛唐聯合帝國到另一龐大人類領地高紋聯盟海外水域,都是由鹿島國的海盜們分地盤踞,而海盜們多得是從神道齋出身的修行者。

  大曄國海域邊境便經常和這些海盜,以及鹿島國進行沖突,因為對方占據水域地利,是以時常處于下風,大部分王國艦隊也都是承擔近海巡弋的工作。今趟海域的大曄艦隊似乎又吃了敗仗而歸,對眾人所認識到的鹿島國海盜和艦船強悍來說,似乎并不足為奇,這應該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但大曄的海軍軍部系統卻不免將迎來一個難眠之夜。

  而此刻上林城中,燈火通明的蘄春侯府似乎也將迎來一個難眠之夜。

  **************

  數層樓的蘄春侯府議事堂燈光透亮,侯府家門的幾乎所有長輩都位于堂室之中。各類話聲此起彼伏。以往安靜的議事堂,此時鬧嚷嚷一片。

  蘄春侯楊業不怒自威的就坐主席位置,白須沿著唇邊流淌下來,一雙眼睛如黑湖般沉斂。令人感覺到他威儀外貌下深藏的睿智。似乎無論是大野朝堂,還是千軍萬馬,都能被他此狀懾服。

  開口的是族內的叔輩,面對蘄春侯道,“才多長時間,自上次董寧和侄長孫楊云婚宴的時候,楊澤的表現分明就未曾達到氣海境六品!然而這才半年不到,居然就連升五級,幾乎是一個月躥升一級,若是說他天賦奇佳,又有各種上等的靈藥靈寶幫助,達到這一個程度,我相信!但現在,平日楊澤哪里來這些靈藥滋補?怎么可能就有這樣的進步?”

  “二叔,依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看到楊澤的進步,都是幻覺?我們今天看到的,都是大家抹瞎了眼不成?”楊洪遠終于忍不住開口,雖然對楊澤進步他也感覺訝異,但對方如果想一筆這么抹殺,他也不可能答應。

  “你!”被楊洪遠如此開口質問,說話的家族叔長也一時有些氣結,主要是什么時候楊洪遠敢用這樣帶著怒意的語氣質詢自己,還是有史以來首次,平日里哪輪得到他開口說話?

  族內叔輩長老調整過來道,“若是楊澤當真憑借實力晉入氣海境第二品修為,我們侯府諸位長輩,夸獎他還來不及,又何能如此猜度于他。只是向來侯府冠禮,便要公平公正,如此才能給他人以交代,不墮我們王府名聲...且年青一代有如此潛力,這也是往我們這些老臉貼金的事情。但越是如此,便越要明辨清楚。這里面是不是有各中內幕...”這名叔輩于此“嘿”然一笑,有些輕蔑的另有所指道,“畢竟只是秋道學院教師接了他一掌,他的實際情況,還未受到實戰檢驗...而那些教習,也自然有弄錯的時候...”

  這話說得直讓楊洪遠怒意中生,“難不成你認為我用銀子賄賂了秋道學院教習不成!?”

  周圍人幾房叔輩都不置可否,事實上他們也有此疑問,只是談到這份上,便懂得適時緘口,等侯爺定奪,自有明鑒。

  作為少將軍的二伯楊遠征一貫看不順眼楊澤,也因為楊澤其父沒什么本事,便對自己這個三弟一向輕慢慣了,此刻聲音也大起來,要隱隱把楊洪遠壓下去的意思,厲聲道,“你不要去多想這些,事情要一步一步來,你那個兒子我們都知道平日是什么樣子,現在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問詢的問詢,調查的調查。如果切實查出楊澤沒有什么問題,那么侯府自然會給他一個公道!”

  話是雖然這么說,但這位少將軍的表情,倒很有一分看到底等待撕開那層面紗,揭開某種掩藏在下面黑幕躍躍欲試的興奮姿態。絲毫不覺得還能還楊澤什么公道。

  這個時候,一個略微沙啞沉穩的聲音響起,“楊澤,還沒有找到么?”

  **************

  在眾人爭論之中。有“獅心侯”之稱的楊業終于開口。這番聲音響起,激烈駁雜的聲音一時都像是躥入罅隙的魚蝦一樣杳無影蹤。

  眾人中管理侯府外事事宜的三長叔狹長的眉頭揚了揚,帶起不少褶皺的抬頭紋,卻頗有幾分老貴族的風骨,道,“回侯爺,今天各房各部知事我都調了人手出去找人,目前為止,還沒有回報。”

  立時響起一些小眾的窸窣聲。

  一些人是自來看不上楊澤的,小聲冷笑,“當然沒有回應了,那小子一旦回來,真實修為必然暴露,他又怎么可能自投羅網...”

  “怕的是這個事情傳出去倒是沒什么,若是傳到當今天子的耳朵邊上,徇私舞弊,那我們蘄春侯府可是丟死的臉了...”

  有幾個叔伯長輩還是對楊澤有所改觀,當下有些欷歔道,“楊澤或許憊懶點,甚至愚鈍點,都不是問題,至少他品性也還不錯...但如今事情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惜了...”

  原地處的楊洪遠直氣得捏緊雙拳發抖,幾次欲拍案而起,但畢竟抑制住了。這里不是尋常家宴,不止是蘄春侯在座,這里還是侯府的議事堂,是侯府除了宗祠外最神圣的處所,他萬萬不能在這里砸爛面前的桌子。

  就在眾人私下風聲冷語和質疑喟嘆之時。

  外面急急忙忙的沖來了侯府總管事。因為持有一旦有楊澤消息可以立即上報議事堂的侯爺諭令,總管事是毫不猶豫的沖門而入。

  面對目前侯府各長輩相關人等,急得喘口氣都是奢侈,“楊澤,楊世子回來了!”

  “不像話,今日是侯府冠禮,他竟然公然就走了,趕快讓他進來!”外圍的一個叔伯連忙道,朝著楊業看了一眼,似乎是擔心侯爺震怒。

  那總管事氣喘吁吁,面上立時現出一絲為難之色,“只是,只是...”

  蘄春侯看在眼里,聲音威嚴的低喝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說無妨!”

  總管事心一橫,道,“只是剛才楊三世子在燕雀樓,和長春候家趙晉趙世子發生了沖突,將人家人給打了...”

  “我就知道這小子會胡鬧!出去定會惹出事情來!”二伯楊遠征那股憋著揭露楊澤的興奮到了現在才找到了發泄的口子,立時宣泄而出。

  但隨即卻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了脖子的公雞,扭頭問侯府總管事,“你剛才說什么?楊澤把趙晉給打了?你確定沒有說錯,那個趙小兒憑什么敢說這番話,難不成是想栽贓我蘄春侯府,誰都知道長春候最得意的就是這個叫趙晉的孫子身負氣海二品修為,他難不成綁著自己的手給楊澤打?”

  總管事哭笑不得,臉上的肉都因為僵硬的笑容堆了起來,“小侯公...事情,事情的確是如此...就是楊三世子,把那個趙晉給揍了一頓...”

  很多人訕然的笑容凝固了。

  而此刻在侯府那些人人指點議論處,楊澤邁步走進了內院,在幾位知事的帶領下,徑直朝已經炸堂等候他多時的議事廳而去。

  ***************

  侯府各處仿佛一夜間被點燃了,那些花園回廊,亭臺樓榭之間,府內人皆在消化此事。

  此刻的議事廳外面,一眾府內戚系年輕男女聚集于此,看到府門嘎然而開,夜色和府內燈火下頗為清麗的薛冉邁步走出。外圍的人立時一窩蜂圍了上去。

  “長老們找你對質,是不是確認楊澤從薛冉姐你這里支給了靈藥的事實?”

  一身黃紗身形妙曼的薛冉輕輕點頭,回頭朝著議事廳那頭望了一眼,內庫從來不允許事先賒領東西。但今趟薛冉卻并沒有受到任何責罰,因為她給楊澤的那些靈藥,說是楊澤欠著內庫的款項,實際上這些賒賬,都是她用自己的月俸補上去的。

  想到大廳里楊澤那番自信的模樣,薛冉心中就有些微凜,一年不到達到氣海境二品修為,這在整個上林城,除了個別極天才的人之外,這也是可怕的進境吧?

  “呵,那有什么,那幫長老真是老糊涂了,不過是從內庫支領一些藥材,就問東問西的。更何況若不是薛冉姐給楊澤送出藥材,他怎么可能有這么快的修行速度。等著吧,薛冉姐被獎賞還來不及...”

  “真是想不到,原本還有疑惑,還以為秋道學院的教習出了問題。但楊澤此次燕雀樓一怒動身手,真的是為咱們蘄春侯府出了一口惡氣啊,趙晉那小子暗地撬了董萱過去,外人都在戳咱們侯府脊梁骨呢!只希望那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董家大小姐,看到那個名義未婚夫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模樣,不要把腸子悔青了才好...”

  “經此一事,他長春候也只能啞巴吃虧,難道還會將這件事告到陛下天子那里去?長春候只可能盡量把這件事壓下去,哈哈,他還沒有腦子壞到希望這件不光彩的事情街知巷聞吧?”

  人群中侯府內戚系最杰出一人的劉謙則呆呆的望著被眾人圍住的薛冉,她仍然有往日令無數青年垂涎飽滿的胸脯和動人的腰線,只是劉謙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天之中,薛冉那融化冰冷的臉上出現了這么多種動人的表情。

  ****************

  就在議事廳為楊澤目前修行抵境進行問詢之時,一封來自遠方的信及時呈遞到了議事廳蘄春侯的手中。

  信是來自侯府最有名的產業之一,湯溝雪山溫泉酒坊。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有個連侯爺都很尊重的老酒師溫荃。

  這也是溫荃親自手書的信件,開頭是:“侯爺萬福。恕老友無禮...楊世子當日來雪山練氣修行,我見他勤奮刻苦,為其所動...便將大雪山吟釀不斷供應...足有半百小壇有余,為其提供修行之助,雖有酒釀之助,但其效甚微,三世子之進境,實乃自身苦修之功...如上種種,擅做主張,請侯爺降罪!”

  信當即念完,議事廳又是哄然一片。雖然今夜已經“哄然”了很多次了。

  二伯楊遠征險些沒跳起來,“數百小壇湯溝吟釀!?這是多大價值?...定該嚴懲啊!”

  一小壇雪山吟釀如果擺上桌,已經足夠這個國家的任何一個官員小貴族沾沾自喜,至少代表獲得了在王國應有的一定地位。而在王都一些嗜飲這種美酒的士大夫高官王侯世家之中,只怕一家也沒有過數十壇的存量,要喝都得向蘄春侯討去。

  蘄春侯本人對湯溝大吟釀也頗為著重,那是上林城的一處珍珠。而楊澤泡溫泉的日子,三個月里面早晨飲,吃飯飲,泡泉水飲,前前后后喝了半百小壇。

  在場眾人已然無語。楊澤隨即已經是捅了一個巨大的馬蜂窩!

  只待蘄春侯獅顏大怒的那一刻。

  現場落針可聞的寂靜。

  卻看到蘄春侯輕撫白須,看向楊澤,黑湖一樣深邃的眼睛毫無表露絲毫雷霆怒火,只是淡淡道,“今日之事,就如此了罷。”

  眾人齊刷刷險些眼珠子沒掉落砸下來的將蘄春侯給望著,沒有聽到他的雷霆震怒,反倒是輕描淡寫的將此事拂袖而過。

  隨即楊業續道,“既然楊澤你喜歡那東西,平日里也極少喝道...那么著我手書,發函給溫荃,讓他立即遣人連夜送十壇新鮮佳釀下山...就贈予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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