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王梓鈞喜歡哪個歌手,他一定會不做思考地脫口而出:當然是鄧麗君。
鄧麗君的歌沒有后世歌手的繁雜旋律,也不帶那種快餐歌曲的浮躁,而是給人一種精神上的撫慰,讓忙碌的心靈得到休憩與安寧。
“天籟之音!”王梓鈞躺在床上閉眼聆聽,一曲終了,由衷地贊嘆。
孫希弼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本厚厚的書,贊同道:“是啊,我認為鄧麗君是亞洲最好的歌手,我爸我媽還有我姐姐,我們全家都喜歡聽她的歌。”
小子有眼光,王梓鈞心中贊嘆,眼睛瞟到小胖子手中的書上,打趣道:“這么用功,你成績一定很好吧。”
孫希弼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書放下說:“這不是功課書,這是武俠小說。”
“武俠小說?古龍的?”李曼問道,這個時候的古龍似乎在寫《歡樂英雄》、《流星蝴蝶劍》等書吧。
“不是,是金庸先生的《大漠英雄傳》。”孫希弼說著又翻開看了起來。
金庸寫過《大漠英雄傳》?我怎么沒聽過。王梓鈞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平行空間里去了。
伸過腦袋去一瞧,發現里面居然有郭靖、黃蓉,王梓鈞頓時無語了,這倒霉孩子看的是盜版吧,這尼瑪就是《射雕英雄傳》啊。
孫希弼一解釋,王梓鈞才知道自己孤陋寡聞了,原來《射雕英雄傳》的最初臺灣版本就叫《大漠英雄傳》。其原因嘛,自然是因為太祖爺爺寫過一首詞,里面提到了成吉思汗射大雕,因此射雕二字被和諧了。
金庸先生的小說最初被臺灣禁了好多本,臺灣讀者都是看盜版看過來的。至于原因嘛,比如《射雕》里的東邪和桃花島隱喻臺灣蔣家;《天龍八部》里有這么一段:王語焉見兩個人在打架,就隨口說:這是江南蔣家的名招“過往云煙”啊!所以就杯摧了…
諸如此類受到波及的倒霉孩子還很多。
臺灣有個作家叫陳映真,因為一些政治因素被抄家。警總人員從他家里搜出一堆馬克·吐溫的小說,就說:馬克吐溫不是馬克思的弟弟嗎?你怎么會有他的書!
同理可證,當初很多馬克思·韋伯的書也都遭了殃。
甚至連法國作家左拉也逃不了,明明是批判現實主義文學的翹楚,只因為這位外國作家姓名發音接近“左”,被打入左派,也成了禁書。
王梓鈞一聽徹底無語了,河蟹神獸真是上天入地無所不在啊,老子都穿越了他老人家還跟著來。
此時已經是傍晚,孫希弼躺在床上看了一陣小說,蹭起來道:“吃飯吧。”
“好啊,在食堂嗎?”王梓鈞問道,他可是好久沒有吃過學生食堂了,怪想念的。
孫希弼連忙搖頭,豪爽地說:“你第一次來怎么能讓你吃食堂,咱們到外面下館子去。我請客!”
王梓鈞見他一番好意,也就不好推辭,隨他去了。
兩人來到校外的一家四川菜館,點了諸如回鍋肉之類的四川名菜,就開始喝起酒來。
“梓鈞,我聽你口音,不是臺灣本地人吧。”孫希弼隨口問道。
王梓鈞回答說:“祖籍河北,隨軍南撤的。”
其實上一輩子王梓鈞是四川人。
孫希弼聽了一喜,叫道:“老鄉啊,我家也是河北的。來,為了這個,碰一杯!”
“干!”王梓鈞舉杯道。
兩人幾杯酒下肚,氣氛就熱了起來。孫希弼就是個話簍子,一喝酒之后就說個沒完,從班上女生的內褲到社會上的幫派八卦,昏天黑地地扯個不停。
“梓鈞,聽說了嗎,美國要把釣魚島讓給日本,那可是中國的領土!”孫希弼剛說完《神雕俠侶》里郭靖的為國為民,突然話鋒一轉,談起了國際時事。
“釣魚島?”王梓鈞突然想起,臺灣七十年代轟轟烈烈地民間保釣運動已經拉開序幕了。
“是啊,釣魚島自古就是中國的領土,美國有什么資格把釣魚島劃給日本?你不知道吧,前些天,就是4月10號的時候,美國華盛頓那邊2500名華人保釣大游行。聽說楊振寧和李政道都參加了。”說著,孫希弼突然小聲道,“昨天我姐他們也游行請愿了。”
“你姐?”王梓鈞驚訝道。要知道這時候游行請愿,比后世在大陸政府門口靜坐示威還危險,帶頭的直接當政治犯抓住,敢游行的都不是一般人。
這是個莫談國事的年代,你做八卦新聞做翻天都行,但一旦涉及政治,對不起,警總招呼。
“我姐是臺大的學生。”孫希弼得意道。
難怪,臺大的學生都是寶貝,也就他們敢“胡鬧”。
王梓鈞當初查資料準備寫小說,記得大概今年六月份,還有一次規模更加龐大的請愿活動,請愿人群從學生擴展到老師、學者,以及其他愛國人士。一些人甚至駕著船親自登上釣魚島,幾個《中國時報》的記者搶先登陸,在島上插上青天白日旗,石頭上刻下“蔣總統萬歲”。不過后來旗子被日方給拔了,又在東京還給了中國人。還的時候旗子是破的,中方說日本人把自己的“國旗”給撕破了,日方咬定是海風吹破的,兩邊人互相扯蛋個沒完。
對于后世親日親美的臺灣來說,這個時代真的是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民族之魂旺盛燃燒。
“對了。”孫希弼思維跳躍性實在太大,突然問,“梓鈞,還有幾個月就聯考了,你準備考哪所大學?”
王梓鈞哪里有什么安排?他現在連繁體字都寫不全。
拿張報紙來,通篇的繁體字他都認識。可一旦叫他書寫,不是突然忘記偏旁,就是寫成簡化字。呆在家養傷的一個月,王梓鈞不是什么都沒做,而是翻著字典不停地練字,可是足足練了一個月,依然有許多時候要寫錯。
前世三十年養成的書寫習慣,哪里是個把月就能糾正的?
“我啊,再看吧,我功課不是很好。”王梓鈞只好這樣說,反問道,“你呢,你想考哪里?”
“當然是臺大。”孫希弼興奮地說。
王梓鈞無語了,不知道是否該說這胖子自大。在這里考臺大,跟大陸考清華的難度沒什么區別。
前幾年臺灣經濟困難,一個青年要是想要翻身農奴把歌唱,最佳的途徑就是考上臺大;而考上臺大后,因為臺灣前途難測,許多人又選擇去美國。因此當時有句話,叫做:來來來,來臺大;去去去,去美國!
王梓鈞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孫希弼閑聊著,突然發現飯館外飄過去一道熟悉的倩影。
林清霞?
王梓鈞整個人呆了一下,他敢確定,剛才從店外走過去的女孩子就是林清霞。黑色的學生制服,齊耳的短發,臉上寫滿了稚嫩,但已經有了美人的模子。
“怎么了?”孫希弼見他發呆,奇怪地問。
王梓鈞一笑,解釋道:“沒什么,我在想畢業以后的事情。”
這幾章說了許多題外話,不是騙,而是想簡略的介紹一下當時的社會背景,畢竟讀者對那個時代那個地方不是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