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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九章小名 這一天潮生覺得糟心透了。
一早起來她就有些心神不寧的,總覺得什么事兒都不對勁兒。衣裳變緊了,胸口鼓漲漲的,那種感覺說疼不是疼,說癢也不是癢,反正不得勁。肚子也覺得漲,潮生皮肉本來就緊,肚子凸出來之后,就覺得皮膚被抻得難受。
潮生的理論知識是很豐富的,起碼,她知道這會兒要是不管不顧,等皮膚纖維斷裂之后,就會有俗稱的妊娠紋了。
太醫院十分周到,胡太醫已經把膏藥備下了,擦上縱然不能立竿見影,但總是有好處。
潮生把藥膏拿出來,有股清香味兒。可是她說不出的心煩。
許婆婆很是理解:“人有了身子了,脾氣大點兒是正常的人。姑娘要是悶,再過會兒晨霧散了,咱把椅子搬到廊下曬會兒太陽吧。”
潮生也只能點點頭。
她也知道自己這脾氣來得沒頭腦,可是來都來了,自己也沒辦法。
然后今天一天都沒有好消息。
李姑姑過來的時候,臉色凝重。
“姑姑這是怎么了?”
李姑姑行了個禮,潮生忙說:“姑姑別多禮了。”又讓人給端了凳子,上茶。
李姑姑端了茶也沒喝,手指在杯口劃了兩圈兒。
鬧得潮生心里更沒有底了。
其實事兒倒不大,廚房里逮著一個內賊,把潮生吃的金貴補品用次品頂上,把好的拿出去變賣換錢。
李姑姑氣得話都說不清楚了,跟潮生請罪的時候結結巴巴的語無倫次。
潮生忙安慰她:“姑姑別氣,也不是多大事兒。”
“這個都能換,那下一步是不是就敢往里頭下藥了?”李姑姑抹了下眼:“這事兒,是我失察。”
李姑姑對這件事特別的敏感。
潮生明白的。
李姑姑從前伺候的嚴妃,就是這么出的事兒。嚴妃死了,李姑姑的姐妹也死了,自己也受了好多年的罪。
而且這一次,又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這種事兒。
許婆婆也勸她:“你瞧你,一樣米養百樣人,這不是沒讓她得手么?咱看得嚴嚴實實的,那起小人鉆不了空子。”
李姑姑點了點頭:“今天早上要熬燕窩粥的時候我看著不對,一問,就說了。府里不缺她們吃穿,不短她們月錢,王爺和王妃是好性子,從來沒象別的府里,動不動打罵訓斥,結果這寬縱卻縱出賊來了,我問出來的時候,她還不當一回事兒似的,嬉皮笑臉的…”李姑姑說:“這事兒絕不能開頭兒,頭一次寬了,后面的人膽子就會越來越大,背恩賣主,恩將仇報!我就是來跟王妃討個示下,這回,得嚴懲。”
廚房這些人,都跟了李姑姑好些年了,從宜秋宮到現在。潮生以前也是整日在廚房廝混的,哪個都臉熟。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那些人膽子才大。王妃又怎么樣?以前不一樣是當宮人當丫頭的?現在顯赫了,也不能把過去的故人情分一筆全勾了不認吧?
“嗯,跟齊管事說一聲吧,姑姑別太往心里去了。”
那人拉到外面院子里,扒了衣裳打四十板子,然后發賣。
肯定不會賣到什么好地方去的。鹽井,黑窯…這輩子別想見天日了。
這一輩子大概就完了吧?
潮生心情越發不好。
許婆婆拿著一雙小鞋子比大小,輕聲說:“李姑姑也是一片心為了姑娘,雖然說今天的事兒她急了點兒。姑娘還有身孕呢,她這事兒其實可以慢慢的回…”
“姑姑是性情中人。”潮生說:“出了這事兒她肯定難受。在一起這么些年了,彼此都跟一家人一樣…再說這事兒,本來也該來稟報的。”
許婆婆也沒再說什么。
中午吃的東西不太合胃口,只覺得肚子里一直有什么在往上頂。天氣悶得厲害,可又不下雨。
到了傍晚的時候,四皇子又打發人回來,說晚上不能回來用飯了。
潮生頓時也沒了胃口。
兩個人的時候,飯還能多吃幾口。一個人實在吃不下去東西。
這不是矯情。
大概就是那個什么孕期綜合癥吧?
心里明白歸明白,可是情緒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他不回來,就什么都覺得不對。吃飯時沒人陪著,吃完飯也沒人用悅耳的聲音念書給她和肚子里那個解悶。
潮生都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覺了,才感覺到身邊有動靜。
“回來了?”
“嗯。”四皇子在她鬢邊親了一下,低聲說:“我可知道了,你晚上又沒好好吃飯。”
潮生說:“那都得怪你。”
她半醒不醒的,聲音里帶著鼻音,聽起來特別嬌憨。四皇子覺得心都要化了,手心兒熱熱的——人反而往床外側挪了一挪。
再擦槍走火,難受的是他自己。
“快睡吧。”
“你今天還沒給我念書呢。”
四皇子笑著摸了下她的頭發:“好。”
他從床頭摸了本書出來,又把簾子撩起些,讓燈光照進來,翻開書開始念。
他的聲音平和從緩,象靜靜流淌的溪水。
潮生瞇著眼,頭枕在他身上。
其實她沒注意他都念了什么。
她只是享受這時候的氛圍。他們在一起,安靜,平和。他的聲音不管讀什么都很好聽,哪怕有一回摸起賬本,也能把柴米油鹽讀得抑揚頓挫,意味深長。
有張美顏,還有一把美聲,潮生覺得吧,這人不當皇子,去干個別的職業也肯定能干好,比如…
不行,潮生趕緊把亂散的思緒揪回來。
還有孩子呢,不能教壞了他。
潮生摸了一下肚子。
她能感覺肚子里有點動靜。
可能孩子也醒了,在聽他爹念書。
四皇子停了下來,問她:“怎么了?”
“好象在動…”潮生說。
不過她也不能肯定,說不定是自己的錯覺。肚子里這種感覺,和腸鳴有點象,咕嚕咕嚕的。又象是有只小蝌蚪在里面游動,一動兒碰碰這兒,一會兒又蹭蹭那兒。
四皇子緊張的把手輕輕蓋在她的肚子上,想了想,又把臉貼上來。
里面的動靜還在持續。
四皇子臉上露出滿足而欣喜的神情,眼睛亮亮的:“真動了。”他鄭重地用手指點了點潮生的肚子,一本正經地說:“兒子,我是你爹。”
潮生插了一句:“說不定是女兒。”
四皇子從善如流:“閨女,我是你爹。”
潮生忍不住笑了。
“真快啊,一轉眼兒都會動了。”可是剛說了快,他又改了口:“真慢啊,還有幾個月才能生。”
潮生覺得,一說起孩子的事兒,四皇子的智商情商一起降低,象個大齡兒童一樣。
“誒,給他想個名字吧,我聽人說,現在想個名字,開始叫他,和他說話,那他生出來,就很乖很多,你喊他的名字,他會安心的。”
“是么?”四皇子點頭說:“行,明天多想幾個,咱們好好兒挑挑。”
等把帳子合攏兩人都躺下了,潮生問了句:“對了,昨天那事兒,你可別忘了。”
“沒忘,這兩天就會有消息的。”
消息果然來得很快。
事實上要和含薰通個消息并不很難。她現在有自己的院子了,壽王妃也沒那功夫一天到晚十二個時辰緊盯著她。
“劉姑娘說,她也不能確準。當時王府出事兒的時候,青陽觀的那個道士和他的僮兒已經回去了。可是之前那道士在府里曾經和一個乳娘不清不楚。還有,”四皇子頓了一下,不確定下面的話是不是要說出來,他怕老婆和兒子的耳朵一起受污染。
“還有什么?”
“那個道士和他的僮兒也…”
潮生倒不覺得有多意外。在宮里多年,什么沒見過?宮人和宦官之間,宮人和宮人之間,還有宦官和宦官之間,那些被壓抑的,扭曲的…
“可這些,也不能說明什么。”
“嗯,她還說,王府事發之后,其實也有派人去找過那個道士,結果那個道士在上元之前,已經掉進河里淹死了,未免太巧了。青陽觀雖然在京城頗有盛名,可是樹大有枯枝,這樣的人,出了一個就難保不出第二個,如果能不打道,還是不要同青陽觀扯上關系得好。”
潮生低下頭想了想:“你覺得,她是不是還知道別的什么,沒說出來?”
“也許。”
如果能見到面,含薰可能會和潮生說得更詳細。但是通過人傳話,肯定會有所顧忌的。
“不管怎么說,她事先提醒你也是一番好意。青陽觀的符,還是收起來吧。要生男孩兒當然好,可女孩兒也是一樣的。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嗯。”
四皇子拿出一張紙,上面寫的都是名字。
“來,咱們挑一個。”
潮生也暫且放下心事,仔細看上頭的名字。
都是些寓意不錯的字眼。
現在只是想取個乳名,也不用太正式。
潮生看著哪個都好,舉棋不定。
“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怎么選啊。”
四皇子笑著說:“男孩兒取個女名,也好養活。女孩兒起個英氣的名字,也沒什么啊。她外公、舅舅都是將軍,她必然也不弱。這么著,你閉上眼,隨便指一個吧。”
潮生想了想說:“好。”
她閉了眼,手指尖在紙上一陣亂劃,最后停了下來。自己有點緊張,沒睜眼,先問:“是什么字?”
“你自己看看。”
潮生深吸口氣,慢慢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