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愛竟也知道她和陸軒曾經相戀,想成全她們!
想起陸軒,想起她們在相府一起游戲于水榭間,一起看日落,一起相偎相依的好時光,云初的心就一陣輕顫,一絲甜蜜涌上心頭,她們并非孤軍,并非所有的人都反對她們,董愛愿意成全她們…
再翻回來看那血跡斑駁的休書,她終于明白了董愛的苦心,想是那寫到這兒就吐了血,又或者來人了,才匆匆收筆,不想,竟成了絕筆…
對董愛,云初油然生出一股敬意,盡管他沒能寫完那封休書,沒能放她自由!
手撫著薄如蠶翼的絲絹,董愛為什么要說他死了,她從此可以安心了?難道他已向她吐露愛意,但她妾已有夫,為安她心,董愛才甘愿死去?
只要愛人幸福,他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多么無私,這是一份什么樣的愛?
一時間,云初感慨萬千,董愛,董愛,都說情深不壽,你又何苦癡情若此?只為她一個“安心”,便寧愿化身做古…
回廊里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云初一驚,匆匆收起絲絹,起身重新塞回雙耳瓶里,剛放好,就聽見門吱的一聲,被從外面推開,如意端著一個銀質雕花拖盤走進來,抬頭瞧見云初立在博物架前,隨口問道:
“四奶奶想找什么?”
見是她,云初舒了口氣,遲疑片刻,問道:
“如意,我…大婚的時候,彈過…那把獨幽琴?”
如意一怔,隨即驚喜地叫起來:“四奶奶想起過去了?”
“沒有…”云初搖搖頭,“我只是恍惚覺得,我好像彈過而且四爺很喜歡聽…”
撲哧一聲,如意劇烈地咳嗽起來。云初忙一把接過拖盤,微惱地看著她。
止住了咳,如意臉色微微泛紅,接過托盤放在案上,轉身扶云初坐下:
“獨幽琴是陸公子送的,四爺不高興您彈的,那日…那日…”
如意說著便住了嘴,那些事情,云初不記的也好。
云初卻反常地追問:“那天怎么了?”
“…大婚第二天,不知為何,一早兒捧茶回來,您就一直不開心,奴婢正和眾人清點嫁妝,您見到那把獨幽琴,便吩咐擺到矮幾上彈了起來,彈的竟是…竟是…那首《寸…寸…相思》…”如意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驀然一抬頭,又高了起來,“奴婢和牡丹都勸您別彈了,您就是不聽,四爺一定知道那把獨幽琴的來歷,他靜靜地躺在床上,一直看著您,聽著聽著便吐了血,昏死過去…”
“原來是這樣…”
云初嘆息一聲,難怪潘敏會說她大婚第二天便把董愛氣吐了血。
“四奶奶…”想起她在相府和陸軒頻頻私會的事,如意忍不住又勸道,“您…還是忘了他吧,您和他…是不可能的…國公府、祭酒府都容不下的…”
這丫頭又來了,看了如意一眼,云初有些后悔不該問她這些事情,在相府她就整天這樣念念碎,就像前世的他,一心是為她好,竟讓她惱不得,恨不得的。
“…不過談談詩詞歌賦,也沒什么。”云初笑了笑,“你不說我們以前也這樣嗎?沒事的。”
“可是…”
“…又煮了什么粥,端過來吧。”
沒讓她繼續碎碎念,云初看著案上的白玉碗問道。
呆滯了片刻,如意才跟上她的思路,忙轉身端了過來:“…是百合雪梨銀耳羹,四奶奶趁熱喝。”又喜滋滋道,“…奴婢親自去后廚做的。”
“不過一碗湯,有葛媽在,怎么還親自做了…”接過粥,云初想起一早這院里便沒人,就抬頭問道,“…人都哪去了,怎么一個影也不見?”
“都在喜蘭屋里選花樣子呢,咦…”如意又給云初倒了杯水,轉身拿做了一半的針線活,看到線被扯的亂七八糟,就叫了一聲,“…誰把線給扯斷了?”
“…都在喜蘭屋里?”
聽說人都去了喜蘭那兒,云初就皺皺眉。
人被調走了,她屋里就遭了盜賊,這是不是太巧了?
聽云初的聲音不對,如意顧不上追究被扯得亂七八糟的針線,忙解釋道:
“您前腳剛走,迎冬、喜梅、秋紅、梅香等便結伴來了,帶了一摞花樣子,說是給三小姐繡床簾…”
“這么齊!怎么…各院的人都來了?”
如意話沒說完,云初便是一驚,她本想問問是誰把人都叫到喜蘭屋里的,不想各院都牽了進來。
迎冬是姚闌的人,喜梅是太太院的,秋紅是董書的貼身丫鬟,梅香是潘敏的人,如意雖沒提其他人名字,云初直覺,她們一定也是各院的大丫鬟。
董愛之后,又有牡丹和秀兒相繼暴亡,算起來,露院不到一個月內,前前后后就死了三個人,都嫌晦氣,平日這里是沒人踏足的。
隱隱地,她嗅出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真的哎,各院都來了人…”聽了云初的話,如意仔細一想,就驚奇地叫起來,“迎冬說,她們原是都在三小姐那兒的,商量了半天也沒個主意,不知誰說您眼光高,三小姐就都給攆這兒來了,說是讓您給拿個主意…”如意又笑起來,“…可巧您前腳剛走,于是就一窩蜂去了喜蘭屋里,正照著您的嫁妝選花樣子呢。”又道,“連上夜的婆子都趕了去湊熱鬧,奴婢討厭喜蘭,又惦記著您回來沒人伺候,就沒跟過去…”
人來的這么齊,一定是有人背后操縱,董書把她們攆這來,是想借著她的晦氣,詛咒旬廉早死,盜賊一定不是她。
太太明言不讓她插手董書的嫁妝,這些奴才還敢提議讓她出主意,這個提議的人,一定是有心的!
想道這兒,云初就放下羹匙,抬頭問如意:
“…是誰提議說我眼光高,張羅著來看嫁妝?”
如意搖搖頭:“…不知道。”
“你想著去問問…”
“問…問”如意有些詫異,抬頭見她說的認真,就點點頭,“奴婢晚上去問問喜菊…”
見云初低頭喝粥,如意就整理凌亂的針線,嘴里抱怨道:
“一定是珠兒手欠,她纏線就好往一頭偏…”
“這屋里剛剛遭了賊,你那針線被扯了一地…”云初小口地喝著粥,“是珠兒幫你纏起來的…”
“什么!遭了…賊…”
如意尖叫一聲,沒留神,食指被扎了一下,疼的她直抽氣,伸到嘴里吸,還不忘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看看云初,又看看收拾的整整齊齊的屋子。
剛遭了賊,她家四奶奶怎么還沒事人兒似的,在那兒吃的津津有味?
“真的嗎?”下意識地又追問了句,“四奶奶怎么不遣人找奴婢回來?”
“從北窗跑了,如煙沒追上…”云初淡淡道,“…珠兒玉兒都不知你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