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年想了想,沉吟說:“麟犼確實排外,不過對妖炁弱的人或妖倒沒什么敵意,若進入麟犼疆域前,把炁息盡量收斂,別引起她們注意,可能不會引來攻擊…不過萬一她們察覺你們炁息其實不少,說不定會翻臉。”
“可有辦法化解麟犼的敵意?”
杜勒斯問。
“沒辦法。”
沈洛年搖頭:“小麟犼還好說話,年長的麟犼很難溝通,到她們地盤中,先遇上的恐怕不會是小麟犼。”
這人還當真知道麟犼的習性?狄韻和黃清嬿都是深覺意外,目光不時在沈洛年和杜勒斯臉上轉來轉去。狄韻心中本就認定沈洛年不但是老頭,而且過去八成和杜勒斯認識,還不算太難接受,黃清嬿可真是對沈洛年刮目相看,沒想到這怪力神醫除了具備古怪戰斗能力和醫術之外,還擁有冷僻的妖怪知識?
而杜勒斯聽沈洛年這么說,當然頗為失望。他微微搖頭輕嘆一口氣才說:“清嬿,你把可能狀況對沈光靈師說明。”
“是。”
黃清嬿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我們打算逃向麟犼地盤這件事情,犬戎族未必想不到,這片森林離麟犼高原最近的地方就在這附近,雖說犬戎族大軍應該還來不及繞過這森林,但一部分高手多半已經在前方攔路,恐怕不易闖過,這是我們現在的困擾。”
原來如此?但是自己也沒辦法啊…沈洛年想了想說:“有沒有可能繞遠點路過去?”
黃清嬿微微搖頭說:“繞越遠,暴露在原野的時間越長,被禺彊族發現的機會越大,更危險。”
有道理。沈洛年眉頭皺起,自己本來就不是什么精通戰術的聰明人,若他們想不到辦法,自己又怎么想得到?沈洛年搖搖頭說:“我沒有什么好建議。”
黃清嬿與狄韻本就沒怎么期待沈洛年,見他這么回答,兩人同時望著杜勒斯,等他下指示。杜勒斯沉默了幾秒,這才開口說:“清嬿、小韻,告訴大家五分鐘之后出發。”
“是。”
兩人同時站起。
沈洛年正要跟著站起,卻聽杜勒斯又說:“沈光靈師,我還有事情請教,請稍候。”
沈洛年一愣,只好坐回原處,卻見狄韻對自己警告般地瞪了一眼才轉身走開,忍不住好笑地搖了搖頭,但一回頭,卻被杜勒斯那湊近的滿臉皺紋嚇回了神。沈洛年正忍不住皺眉往后讓,只聽杜勒斯低聲說:“沈大哥,您那只被稱作凱布利的影妖,如今也不能用了嗎?”
對了,當初帶著杜勒斯、文森特等人逃出犬戎族追襲的正是凱布利,那時還是小鬼的杜勒斯,還很好奇地問了一連串問題呢,此時若能使用凱布利帶人,確實是個好辦法,只要讓狄韻等三女輪流以炁息推送,就能不斷地往東飛,別說逃入麟犼地盤,就算這么一路飛出狼人地境也不是問題,難怪杜勒斯要找自己過來,看來不只是為了麟犼。
問題是,自己體內道息不足,加上百年過去,凱布利的基本構成似乎已經改變,沒法再像過去一樣,借著吸收道息而變成一個體積龐大的影妖,反而往實體化發展,就算體內道息仍在,也沒法讓它變得像過去一樣大,何況如今道息散盡?沈洛年當下搖頭說:“不行,現在凱布利只變成一個小甲蟲跟著我而已,沒法變大。”
一面說,沈洛年一面讓凱布利飛到手掌心,讓杜勒斯查看。
杜勒斯望著那只有指頭大小的凱布利,不免失望,他眉頭微皺說:“太可惜了…”
“不對。”
沈洛年說:“飛上天空,不怕被禺彊族圍攻嗎?還有赤濤呢?”
“禺彊族高手不多,這一小段不到十公里的距離,只要速度別太慢,有機會在對方包圍前穿過。”
杜勒斯說:“就算對方在空中也準備了埋伏,至少能避開犬戎族高手,只要在空中能有立足之地,仍是利大于弊。”
原來不是打算一路飛到魔法島?自己還真是想太多了,沈洛年問:“既然只有幾公里遠,沒有什么魔法能帶著大家一起飛嗎?”
“當然有,‘飄行咒’是很基本的咒語,但移動速度緩慢,不比走路快上多少。”
杜勒斯說:“姑不論如今你我魔力不足,沒法支撐這么多人飛太久,更別提還有禺彊族和赤濤的威脅,這方法絕對不行。”
沈洛年這才想起,自己的記事本中似乎確實有“飄行咒”不過因為不屬于戰斗系咒語,自己沒怎么留意過…想了想,沈洛年又說:“萬一麟犼不讓我們進去呢?怎么辦?”
杜勒斯沉默半晌才說:“那只能先以地遁咒暫避,等歲安城那邊支援。”
“你還有辦法使用地遁咒嗎?那怎不現在就躲起來?”
沈洛年想想又抓頭說:“可是狼人好像挺會挖洞的?”
“地遁咒可以置換位置,不怕對方挖洞。”
杜勒斯頓了頓說:“問題是等對方大軍趕到,只要分布在上方等候,換氣時便十分危險,所以還是躲入麟犼地境才安全。”
“好吧,就算安全地逃到了麟犼地盤,她們也剛好不趕我們走,但那高原區可是在犬戎族地盤中間,之后該怎辦?總不能在那兒住下吧?”
沈洛年說。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杜勒斯說:“若不躲去那兒,今晚就無法度過。別說我們這些人了,離了噩盡島,就算十圣全員在此,也擋不住犬戎族各族高手統領部隊聯合攻擊。”
各族聯合?當初那個壺谷族長印象中就不下于焰丹的母親焰潮,那種家伙多來幾個還得了?沈洛年嘖了一聲說:“看來真的不大妙。”
“只要能避過今日,司令一定會想辦法。小韻、清嬿、如鴻是歲安城未來的希望,不能讓她們全陷在這兒。”
杜勒斯說:“而前方雖然可能有埋伏,但這短短數公里,只要我們速度夠快,對方未必來得及攔截,沖過去的機會其實不小,準備出發吧。”
也就是說…只能沖看看了?沈洛年點點頭起身,一面伸手攙扶杜勒斯一面說:“那丫頭跟你說了吧?你最好別出手了。”
“沈大哥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杜勒斯頓了頓,回頭低聲說:“萬一…萬一情況惡劣,沈大哥可否看在純姊的面子上,以風行咒帶小韻回噩盡島?”
沈洛年一呆說:“那其他人怎辦?”
“難道沈大哥能多帶幾個人嗎?總是要做個選擇的。”
杜勒斯頓了頓,喟然說:“但如果沈大哥選擇帶清嬿回去,我也不會怪你,總之絕不能把三個司令繼承人全毀在這兒。”
“呃…”
沈洛年一愣,還沒來得及回話,杜勒斯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若只帶著一個人,連赤濤都追不上自己,逃回噩盡島確實很有希望,但若弄到非逃命不可,真要帶那個黑心臭丫頭嗎?自己當年可不是只和狄純有交情啊…如果扔下了張如鴻或黃清嬿,日后碰上她們祖父母們豈不尷尬?而且杜勒斯剛剛那話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自己會想帶黃清嬿?
想到這兒,沈洛年忍不住望向正對姜希鳳、余憲馨款款囑咐的黃清嬿那端望了過去。這女人真不簡單,就算如今情勢十分嚴峻,她心情依然保持著安詳,臉上那抹微笑總讓人看了十分舒服平靜…若自己當真只帶她逃回去,她會怎么想?上次她說過,不會因為一次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許,媽的!多救幾次不知又如何?
黃清嬿發現沈洛年遠遠凝視著自己,轉頭送去一個帶著微笑的詢問目光,不料沈洛年卻不知為何仿佛有些心虛地轉開頭,避開了自己眼神。黃清嬿先是一怔,旋即又有些莞爾,這個大男孩本來不是對自己一點興趣都沒有嗎?這幾日…似乎有點兒不同了?
沈洛年避開了黃清嬿的目光,轉向張如鴻那端,卻見她已經把蔣杰牢牢綁在身后。
蔣杰身材本就比張如鴻嬌小,綁在她身上一點也不顯累贅。張如鴻正輕揮動著槍,擺了幾個姿勢,似乎在測試著身形是不是還能靈活運轉,正扭身時,突然看到沈洛年的目光,她一收槍,走近沈洛年說:“沈凡,等安全之后,阿杰就拜托你和丹翠治療了。”
安全?這女人可真樂觀,沈洛年苦笑說:“你決定了嗎?”
張如鴻點頭說:“阿杰他們幾個本就帶有‘確認返祖癥影響狀況’的任務,就算今日不催動,他日也要等他自行發作,一樣的。”
這話說得也是,沈洛年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對了。”
張如鴻一笑說:“沈凡,今天多虧你趕來纏著那名狼人,但你怎么總閃避呢?還越打越遠…爪力雖然無形,但也不過就是炁息的延伸,你不是能感應判斷嗎?”
沈洛年一愣說:“你不是說力量要用在必殺的那一刻,別讓敵人知道自己的實力嗎?”
“你還真是直性子。”
張如鴻哈哈笑說:“別讓敵人知道自己實力,不代表完全不能出手啊。”
沈洛年張大嘴,不明白張如鴻的意思。張如鴻拍了拍沈洛年肩膀說:“過招、格擋的時候,只用個三、五成適當力道不就得了?逮到機會近身再一擊必殺,越退越遠怎么打?”
對啊!自己怎么完全沒想到!輕重之法又不是道息,并非“有與無”的區別,大可以調整強度應對,沈洛年恍然大悟,點頭說:“我懂了。”
“還有,你的魔法呢?”
張如鴻又說:“不是要配合著戰斗使用嗎?”
“忘了。”
沈洛年頓了頓說:“不過當時魔力實在剩下沒多少,記得我也不敢用。”
若一不小心把精智力耗盡昏迷,那可真是任人宰割了。
“原來如此,加油吧,一會兒還有硬仗要打,我對你可十分期待。”
張如鴻笑著說。
最好別期待,自己其實不怎么適合打架。沈洛年正皺眉頭,卻見左臂用繃帶夾板固定著的梁乃均走近說:“如鴻小姐。”
“梁統校。”
張如鴻轉頭說:“有事?”
梁乃均嘆一口氣說:“適才韻小姐召集我等、傳下訓示,言及不久后這一戰十分兇險,我等棄馬卸甲、破釜沉舟、孤注一擲,是生是死就在此一搏,我卻輕忽大意,在今晨的搏斗中受傷,無法成為…”
“等等!”
張如鴻張大嘴說:“你還真是名不虛傳啊,能不能說快點?快該集合了耶。”
梁乃均怔了怔,思索了幾秒,忍痛截去許多精妙語匯,這才說:“我左手雖斷,身體無恙,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背負蔣營副?如此一來,如鴻小姐可以自由發揮,我也能稍盡綿薄之力。”
“你要背阿杰?”
張如鴻遲疑了一下。
“我雖然主練長槍,但劍、锏之術亦有涉獵。”
梁乃均說:“望能借用蔣營副之劍,我必以全力保護蔣營副,只要我一息尚存,絕不讓狼人碰到他一根毫毛,還請如鴻小姐答允。”
“我倒不是不肯。”
張如鴻抓抓頭說:“只是阿杰清醒之后若知道被你背過,說不定會害臊怪我。”
“啊?”
梁乃均微微一怔,饒是他口齒便給、舌燦蓮花,一時卻也說不出話來。
“但這建議不錯,你背確實較適合。”
張如鴻爽快地解下蔣杰,一面說:“拜托你了。”
連沈洛年在內,三人一起動手,把蔣杰換到了梁乃均身上緊縛著,才剛處理妥當,那端黃清嬿已經向著這兒招手,眼看即將出發,張如鴻露出笑容說:“走吧,集合了。”
張如鴻說完轉身,往人群大步走去。
沈洛年走到人群中,見除了飛絮之外,其他的馬匹鞍轡都已經卸除,驅散入林,也就是說,只有杜勒斯還騎在馬上。
這次并不是排成之前的三角陣型,最主要的戰力幾乎全放在前方,持槍的張如鴻站在隊伍最前端中央,黃清嬿、狄韻分站左右,黃清嬿外側后方是余憲馨,狄韻那兒則是安荑,五人成雁形列開,之后是沈洛年、于丹翠、李允生以及受傷未愈的梁乃均、蔣杰等人,隊伍左右外側,則由持槍的洪治平與姜希鳳護持,整個隊伍后方,只有騎著馬的杜勒斯一人,至于羅鏡,過去一直被安排躲在隊伍外,但這次非生即死,每一絲戰力都要運用,當下不再隱藏,緊隨著狄韻身后。
“遇到敵人之前,全員收斂炁息奔行,務求最快速度奔上高原。”
杜勒斯緩緩地說:“遇敵后,全力往前突進,無須回頭…出發!”
當下張如鴻一抖槍,往北方直奔,眾人跟著她身后邁開腳步,大伙兒并未御炁而行,速度自然稱不上快,沈洛年當下輕化點地,輕飄飄地隨著人群奔行,偶爾目光轉過,卻見身旁于丹翠緊緊抓著雙锏,正臉色發白、雙目泛紅,緊跟著人群跑。
這趟旅程,其他人大都是軍人,因任務來到這兒,不管出什么事都怨不得誰,只有于丹翠倒霉了些,若不是自己提到返祖癥,也不致于把她牽連進來,恰好她又挺膽小的,老實說,如果不管什么歲安城的未來,客觀點來看,最無辜、最該救的人其實是她吧?沈洛年本想出口安慰兩句,但他實在不怎么擅長這種事,想想還是閉上了嘴巴。
隨著林木逐漸稀疏,陽光整片灑了下來,從暗影中竄出的眾人,一時不免有點睜不開眼,眼看前方出現一大片沙礫巖地,截斷了這片森林,之后地勢逐漸往上,上方紅色的巖塊堆疊成山,一時竟看不出盡頭。
不過犬戎族果然也料到了眾人的目標,這方天空早有禺彊族在空中巡弋,奔出不到半里地,大伙兒已經被敵人發現,很快地前方左右十余道犬戎族妖炁暴起,對著這方向攔截而來。
兩方距離不遠,對方也沒打算遮掩,不用沈洛年提示,黃清嬿等人也能感受到犬戎族的妖炁。她們一揮手,眾人紛紛提起炁息,加快了往上方奔跑的速度,而安荑、余憲馨等引仙者,更隨著提炁而仙化,改變了身體的形貌。
這一提炁,眾人速度也快了起來,短短七、八公里的距離,對這些人來說,不用幾分鐘的時間,問題就是萬事不能盡如人意,還奔不到一半的距離,左前方一批六名狼人高手已經從西北方斜沖過來,迎向隊伍正前方,與此同時,天上也匯集了十余名禺彊族,正對著眾人頭頂撲下。
這些犬戎族可不是一般的狼人,最少都是接近刑天的強度,若不使用累積儲存的道咒之術,單靠引入體內的炁息硬上,絕對不是對手。當下黃清嬿連續轟出三顆蘊含炎氣的紅色炁彈,對著最左側的三名狼人攻擊,狄韻則射出一大片帶著寒氣的橙黃炁矢,向另三名狼人范圍轟去,至于張如鴻,卻不急著出手,她腳步未停,上半身卻一直保持著穩定的姿勢,手中銀槍紫光隱隱虛提胸前,看來隨時都可能快速刺出。
與此同時,策馬于后的杜勒斯口中默誦,一大片巨石從上方空中沒頭沒腦地砸了下來,目標方位竟是自己這一群人,且不說于丹翠嚇得花容失色,忍不住把雙锏舉到頭上,沈洛年可也大吃一驚,這樣雖然能有效逼開那十余只禺彊族,但接下來石頭不就得砸上自己人嗎?
可是沈洛年目光一掃,卻見除了自己與于丹翠之外,其他人似乎都老神在在,一點也不緊張,看樣子還有什么自己不明白的竅門,倒不用急著嚇自己。
果然當石塊轟至眾人上方兩公尺余時,那大片亂石就這么突然消失無蹤,又化為炁息回到仙界之中。
原來如此,沈洛年正暗暗佩服,卻聽身旁不遠的李允生贊佩地低聲說:“能把落石陣控制得這么精妙,也只有大魔導師了。”
話聲一落,他也開始施咒往外亂轟,他雖然沒辦法像杜勒斯一樣,保護著眾人的上方,他的落石陣大概也傷不了空中的禺彊族,但是這般沒頭沒腦地亂轟,也能稍微減緩禺彊族從空中接近的速度,幫杜勒斯省點力氣,畢竟此時已經是最后的機會,誰也沒法做什么保留。
而前方狼人遇到黃清嬿等人的攻擊,一個個泛出體內妖炁護身,繼續往隊伍殺來。狄韻的冰矢速度最快,首先射到狼人面前,輕訣本就帶著快速、尖銳的破壞性質,那大片冰矢雖然不少被狼人揮爪以妖炁震散,仍有部分鉆入狼人護體妖炁,打到狼人身上,逼得狼人身體僵冷,動作緩慢下來。
另一面,黃清嬿的炎彈卻是碰到妖炁馬上轟然爆散,滾滾熱流帶著強大的爆炸威力,與狼人往前轟出的爪力對上,氣流激蕩之下,硬生生地將那三名狼人迫退。
不過這并不能當真對狼人造成太大的損傷,狼人稍退又進,再度往前方攔路。狄韻與黃清嬿也不停手,兩人不斷地轟擊,在這樣不斷沖突中,也不知是不是黃清嬿的疏漏,一名狼人躲過了炁彈,沖到隊伍正前方。
此時張如鴻正帶著部隊不斷往前沖,眼看前方突然出現狼人堵路,她叱喝一聲,銀槍匯聚著紫色炁息,對著狼人胸口高速飛射。
若是道咒之術,狼人還有幾分顧忌,論起真正的實力,張如鴻等三女其實都還不如這些狼人高手,眼看張如鴻只是拿槍硬刺,那狼人一點也不在意,就這么兩爪一錯,正面撲了上來。
這瞬間,沈洛年目光忍不住望了過去,上次那兩個狼人實力并不下于這個狼人,但他們面對張如鴻時卻頗為忌憚,后來更不知怎么打跑的,眼前這狼人似乎是第一次碰上張如鴻,倒要看看她是怎么應付強敵,而明明速度不快的凝訣,到底為什么能突然變快?
眼看著兩方槍爪炁息正要接觸,就在這一瞬間,張如鴻那正高速往前推進的槍尾,突然泛出一股炁息,快速地開啟了玄界之門,一股凝結的紫色強大炁息從玄界爆出,轟擊著張如鴻槍尾,與槍身本身凝聚的炁息相互碰撞激發,一股轟然爆響傳出的同時,那股玄界炁息被迫退回玄界,銀槍則猛然加速數倍,挾帶著強大力道突破了狼人的防御,在對方猝不及防的瞬間,穿過了雙爪,直接透過了狼人胸膛。
那狼人萬萬沒想到張如鴻的銀槍會突然加速,他慘呼一聲,帶出一蓬血雨,往后遠遠翻了出去,滾在地上掙命,另外幾名狼人一驚,紛紛后撤,卻是誰也沒來得及看見張如鴻怎么殺了這名狼人。
沈洛年這次旁觀者清,加上身旁無事,終于第一次看清了張如鴻的功夫。他不禁暗暗贊嘆,萬萬沒想到凝訣配合上道咒之術居然能有這種威力?難怪張如鴻有好幾次突然速度莫名其妙地快了起來…
凝訣本就是“爆、輕、柔、凝”四訣中,威力最大的一種,頂多是瞬間爆發破壞力略遜于爆訣,只不過受限于速度太慢,往往只能用來防御,張如鴻這么一配合道咒之術,利用兩股強大凝訣沖突產生的反作用力,不只能突然加速,還能倍增威力。雖然這速度仍遜于爆訣的“爆閃”之法,但凝訣的強大自我防護力,可以有效地保護本體,除炁息耗盡之外,想必沒有施用次數、頻率上的限制,這法門把缺點也化成了優點…還真可怕啊。
這一定是賴一心這百年參酌道咒之術后想出來的新花樣,最后傳授給了張如鴻,否則她怎會無端端選了凝訣修煉?其他三訣可沒法這么用…這女人若讓她也拿著自己做的息壤鏡吸收妖質,百年后恐怕比賴一心還可怕。
狼人一退,隊伍馬上繼續往前沖,黃清嬿和張如鴻則趁著這空隙對視一笑,沈洛年這才明白,剛剛那狼人沖過防御圈,說不定還是黃清嬿故意放水,方便讓張如鴻動手的…想到這一點,沈洛年忍不住瞄了狄韻一眼,見她面無表情,仍施術轟擊著退開的狼人。沈洛年不禁暗嘆,這三個候選繼承人,其中兩個根本就是有默契的好姊妹,黑心丫頭想贏可不容易啊,真是搞不懂她,沒事湊這熱鬧干嘛?就讓黃清嬿當司令不也挺好的嗎?不對,這丫頭若是認輸,可不能指望她帶自己去龍宮了。
沈洛年沒時間多想,那幾名狼人雖然被逼退,另一面又有五、六名狼人追來,更遠處,似乎還有兩股更強大的妖炁,正快速地翻山而來,說不定就是“族長”級的高手。
今晨只不過被六、七名狼人追上,已經造成兩死三傷,雖說當時沒有杜勒斯和沈洛年在場,但兩方增加的戰力仍是無法相較,萬一被包圍上了,那可真是毫無生機,眾人不敢停留,一路往北方直奔。
這看似短短的路程,此時卻是寸步難行,奔出不到一公里,除了那原本就緊跟著的狼人之外,另幾名新出現的狼人也逼了過來。
這下子狼人高手接近十人,狄韻與黃清嬿已經沒法有效攔阻,不時有狼人擋在前方,此時張如鴻也顧不得什么虛實互用,一槍槍蘊含著強大力道往前突破,逼得攔阻的狼人閃避后退,就這么帶著隊伍前進。也多虧狼人的目的是阻止眾人逃入麟犼巢穴,所以大多都在前方攔截,否則若多幾名狼人繞到側面攻擊,左右翼的姜希鳳與洪治平未必能擋得住。
就這么辛苦地又沖出了數公里,狼人雖然沒能阻住隊伍前進,卻拖住了眾人,與此同時,那兩名強大的狼人妖炁已經接近,正從西面山巖那端飛沖過來。
“族長”級的來了嗎?這下麻煩了,看樣子沖不到麟犼區,是不是該準備逃命了?要帶個人走嗎?帶誰?沈洛年正有些彷徨,卻聽身后的杜勒斯說:“沈光靈師,那兩名高手,由我們暫時纏住如何?這樣還有一線機會。”
啥?這也太抬舉我了吧?而且你自己不也是快沒力了嗎?沈洛年張大嘴回頭看著杜勒斯,說不出話來。
杜勒斯看著沈洛年的表情,輕嘆了一口氣說:“那我一個人去吧,李營副,空中就拜托你了。”
跟著他飄飛下馬,以風移咒向著西方飛去,而飛絮果然與一般馬匹不同,身上的主人雖然飛離,它仍這么不快不慢、乖巧地隨著眾人緩奔。
李允生一愣,連忙往空中望去,果見那群禺彊族又撲了過來,李允生的石術可沒有杜勒斯這么操縱由心,當下只好使用最基本又耗魔力的光箭,將一道道仿佛箭矢般、直接以魔力交換的炁息光束,對著空中亂射。
這小天才老了之后怎么這么有責任感啊?沈洛年看著杜勒斯那瘦小的背影,就要和那端兩道強大妖炁迎上,終于忍不住暗罵了一句,拔出天仙飛翼,飄身而起,對著那方向飛射過去。
沈洛年沖過去的時候,杜勒斯已經和那兩名狼人纏斗起來,只見他輕快地在空中飛旋,巨大的石塊毫無征兆地在任何地方倏然出現,有時從空中砸落,有時阻擋著狼人的外發爪力妖炁或行進方向,有時還突然包裹著狼人的身子,除了迫使對方必須以妖炁炸散之外,身形也不得不停滯下來。
石術能用得如此出神入化,也真是不簡單了,自己就算最簡單的巨石咒,也得念個三、四秒,更不能這么精準地設定位置與出沒時間,魔法和道咒之術最大的不同,也許就在于這無中生有之處吧?
杜勒斯此時看來十分威風,但若輕疾說的沒錯,他不僅是魔力所剩無幾,這樣竭澤而漁地消耗,恐怕也會對身體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可不能讓他這么打下去…問題是這滿天到處都是突然出現的大石塊,自己進去恐怕也會和那兩名狼人一樣,到處撞得灰頭土臉吧?這下該怎么出手?
杜勒斯倒沒讓沈洛年煩惱太久,眼看沈洛年追近,他那滿天亂轟的巨石陣,故意露出一個空隙,讓一名狼人對著沈洛年的方位竄了出來。
這狼人本在那片巨石中頭昏眼花地左沖右閃,好不容易沖出了巨石群,卻見眼前空中出現個手持兩把怪刀的年輕人類,但他對沈洛年似乎沒有興趣,目光一轉,向著仍不斷往北突進的黃清嬿等人沖了過去。
沈洛年有點意外,這些家伙看來不只是為了殺“人”而來,莫非他們的目標早就定準了黃清嬿等三人?難怪那些狼人只顧著前方攔截,沒人對于丹翠身處的空虛后方有興趣,可是沈洛年當然不能讓這狼人撲去,此時也沒別的選擇,他破空急閃下落,對著狼人正面揮刀急刺。
那狼人本來沒怎么注意飄在空中、似乎沒帶著炁息感應的沈洛年,沒想到眼前一花,對方突然出現,而那把造型古怪的刀刃,正高速向著自己揮來。
狼人發現沈洛年身無炁息卻有這樣的速度,似乎透出了一絲驚怒的氣味,他當下右爪一揮,一股強大的妖炁順著爪力推出,對著沈洛年沖。
此時不只是搏斗,沈洛年身負的任務,是阻止這高手接近大隊,不但不能亂閃,還不能隨便欺到對方身后,否則這狼人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直飛,自己可未必能追得上,還好剛剛張如鴻有稍微指點,沈洛年這次不全然閃避,只把身子一側,從爪力側面繞閃,同時飛翼刀從邊鋒劃過,炸開部分的爪勁,繼續向著狼人正面中宮逼近。
狼人沒料到自己爪力竟被一股毫無來由的物力震散,眼看著前方那穿著紅袍的年輕人類刀鋒正高速向自己接近,他心中一凜,身形往側方急閃,兩爪同揮,一股強大妖炁凝結如實,彌漫而出,對著沈洛年轟,一面扭身向著大隊的方向繞。
這可不是散亂妖炁,不能讓它就這么轟上身軀。沈洛年估計著對方的妖炁強度,以恰好的質量變化,轟散了這片妖炁,同時身形急扭,瞬間在對方面前化而為五,阻止對方前進。
那狼人眼看沈洛年的古怪身法,終于忍不住往后急撤,一面以犬戎語嚷:“真是你?那個人類?”
聽著耳中輕疾的翻譯,沈洛年望著對方的眼神,感受著對方的妖炁,呆了幾秒才說:“壺谷族長?”
這附近本就是犬戎族中壺谷支族的地界,那狼人正是百年前的壺谷族長,他剛剛發現沈洛年體無炁息卻能快速移動,就已經有點懷疑,不過沈洛年如今戰斗方式和過去頗不相同,既沒有影妖妖炁,也沒有使用那古怪的化散妖炁能力,反而以一種莫名的力量戰斗,所以一開始他還沒敢確定,但看到那一身化五、仿佛幻術般的身法,終于確定了眼前這“天狐愛侶”的身份。當年他就沒能奈何沈洛年,何況剛剛那兩個照面,沈洛年似乎又多了些新功夫,這下鎮得壺谷族長頗有點不敢繼續出手,在空中凝停了下來。
“九尾天狐真要干涉人類與犬戎族之爭嗎?”
壺谷族長怒目瞪視著沈洛年說:“此時可不是道息未足之時,如今我族長者都已回歸,就算九尾天狐親來我們也不怕。”
他口中雖說不怕,其實沈洛年看得出來,壺谷族長色厲內荏、怕得要命,事實上犬戎族中縱然也有少數勉可和九尾天狐戰斗的強大妖仙,但一來那些妖仙多半年歲已長,專注于修煉,早不干涉族中瑣事,二來敵人只要避強擊弱,專找一般犬戎部落屠殺,損失就難以估計。若今日宰了沈洛年,首當其沖的當然就是他的壺谷一族,他若非害怕,也不致于停手。
只不過沈洛年雖不介意藉著懷真的威望保命,卻不想害無憂無慮、游戲人間的她牽連到人類與犬戎族的種族爭斗中,當下開口說:“此事與天狐無關。”
“這可是你說的。”
壺谷族長雙目一亮說:“看在天狐份上,我饒你一命,還不讓開!”
“不讓。”
沈洛年搖頭說。
再與這人類啰嗦下去,那群人就要沖入麟犼地境了。壺谷族長心念一轉,猛想起沈洛年與麟犼一族也有交情,若讓他們逃進去,那可真是前功盡棄,這人既然不讓,打傷便是,只要留他一命,日后九尾天狐找上門,還有個回旋余地。
想到這兒,壺谷族長也不打招呼,目光一厲,雙爪蘊含著強大妖炁,朝沈洛年胸前急轟。
壺谷族長斗意一起,沈洛年已經察覺,見對方殺來,沈洛年身形側閃,往左側急沖,一面回身揮刀,對著壺谷族長的右臂砍…當年只靠著沒出鞘的金犀匕,砍不傷壺谷族長的雙爪,今日多附上質量能力,看看能不能把這條鋼柱般的右臂砍傷?
當初沈洛年雖能穿透妖炁,卻還沒領悟輕重之法,武器揮動之際,輕飄飄沒什么威力,如今那兩片怪刀,卻能挾帶著莫名的力量轟破妖炁。壺谷族長察覺有異,頗不敢貿然讓沈洛年砍上一下,當下右爪沉讓,左爪回勾,向著沈洛年腦袋甩去,兩人當下一來一往地拼斗起來。
沈洛年前些日子在張如鴻指導下,總算把過去練熟的簡單招式融會貫通,雖然因為沒有完整的套路,還談不上精妙,總比以前只懂倏進倏退好多了,靠著輕化身軀、變招速度奇快的優點,只要不被對方虛招所騙,就能讓對方難以招架。
而犬戎族戰斗本就直來直往,以強橫猛烈為尚,恰好讓沈洛年發揮,加上壺谷族長還記得百年前外發妖炁對沈洛年毫無作用,今日便只把妖炁凝聚在雙爪上攻擊,不隨便往外送,更讓沈洛年進退間輕松不少,若換一個妖炁亂射的普通狼人高手,沈洛年還未必能這么自在。
兩方這一纏上,那端大隊不斷往北突進,眼看就要沖上斜坡頂端,進入高原地境,突然高原上妖炁轟然炸起,一陣震人心魄、帶著怒意的怪吼聲從空中傳出。沈洛年雙手連揮六刀,硬生生逼退壺谷族長,這才抽空轉頭望去,卻見高原邊境上方,浮著七名龍首馬身、赤膚金鬃,身上還冒著赤焰般炁息的妖獸,豈不正是麟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