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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么幾句話,周氏就又給連守禮安排了活計,要讓他護送連蘭兒,再往返一趟錦陽縣城。
對于周氏的吩咐,連守禮是不敢違抗的。他馬上啊了一聲答應了,眼睛卻看向連老爺子。
“你瞎琢磨啥!”連老爺子皺著眉頭,掃了周氏一眼,“哪有那么多的事。”
“你們幾個在上外頭找一遍,別光是咱們村,鎮上、趙家村、西村啥的這周圍的地方你們也在找找。”連老爺子駁斥完了周氏,又對連守仁、連守禮和連繼祖幾個吩咐道,“這大白天的,外頭都有人,多問問,興許誰看見過四郎。”
連老爺子的意思,不用擔心連蘭兒,家里這幾個能出門的人現在要做的是再次尋找四郎。
周氏卻不肯這樣妥協。
“老三往縣城那邊去,那不也是找四郎?”周氏面向連老爺子盤腿坐在炕上,頭頸向前伸著,一雙眼睛也瞪了起來,“四郎在城里上工,就不興往城里去?就讓老三順便看看蘭兒他們,那咋地啦?你就不許?”
“閨女是我一個人生的?別當我沒看出來,你心里也恨上蘭兒了吧,你恨不得她把鋪子啥的都賠給四郎,那你就高興了!蘭兒一家好幾口人的命,都頂不上你一個不作法的孫子!人家羅寶財年年給你打酒,那酒都喝到狗肚子里去了?”
連老爺子今天對羅寶財和連蘭兒著實客氣,別人或許還沒看出什么來,但是和連老爺子共同生活了幾十年的周氏卻看出了異樣。
連老爺子對連蘭兒疏遠了,不愿意看見連蘭兒了。
“說正經事,你這七三八四的,你瞎嗆嗆個啥?”連老爺子一直忍著周氏。不過被周氏這些話說的也有些火往上撞,“四郎不是你親孫子,萬一四郎出點啥事,你心里就過的去?你不怕半夜撞見鬼,你總把菜刀塞枕頭底下你是因為啥?”
連老爺子這也是氣急了,當著兒孫的面就揭起了周氏的短。
周氏被揭了短處,心虛的表現絕不是示弱,而是更強硬的反彈。
“…你個老王八犢子,要不是你沒用。我用得著怕啥?”周氏罵了連老爺子,但心病畢竟太重,即便是她也不能完全做到若無其事,“我怕啥,我啥也不怕。我一把年紀。我啥沒見過。要有鬼,他拒來,大鬼許,老鬼少鬼,活的時候我就不懼他,死了我怕啥?來一個我就拿菜刀剁一個,來倆就剁一雙!”
周氏硬挺著說完了硬氣話。心里卻不能不怕,腰板雖然還硬挺著,肩膀就微微地縮了起來。
連守仁、連守禮和連繼祖坐在那都低著頭,誰也沒吭聲。對于連老爺子和周氏吵架。他們已經司空見慣。這老兩口,不論是談論什么話題,前一刻好好的,下一刻。也許是一句話,也許是一個眼神。甚至是一個小動作,他們就能吵吵起來。
而當他們吵吵起來的時候,有時候勸連老爺子,還能將兩個人勸開,但是周氏卻萬萬不能勸。只要她的氣沒撒完,誰去勸她,不管說的是什么話,都能被她揪住大罵一頓。
也許在別人家,吵架是很了不得,會傷身傷神的事情,但是在連家老宅,在周氏,吵架、罵人幾乎是一種有益身心健康的日常功課,每天都不能缺少,而且是越吵越精神,越吵越健康。
“你能夠,你別和我說話。”連老爺子滿是心事,實在分不出精力還跟周氏計較了。
連老爺子示弱,敗退,周氏大獲全勝,身心舒泰。
“…半大小子,又不是半大丫頭,他平常哪不去啊。他不去禍害別人,他自己能出啥事?他是自己個走的,咱誰可都沒攆他。”身心舒泰后的周氏,語氣中沒了那么大的火氣,“這老些人,都找了好幾回了。他餓了,自己就知道回家。”
“再去找找也行,省得有事沒事就說我,好像我咋地似的。老三就往縣城那路上去。”周氏又道,“老三,我囑咐你的話,都記住了沒?”
不管怎樣,周氏還是記掛著連蘭兒的安全。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都要給予完全的保護。
四郎一直沒回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連老爺子越來越坐不住。
“都去找。”連老爺子沒有再駁回周氏的話,“讓繼祖媳婦也去找,她不能往遠里走,就在村里找。把老二、老二媳婦他們也給我叫過來!老三,你走之前去跟你媳婦和葉兒說一聲,不管啥事,都先放下,都去找四郎。”
“…老四偏就不在家里…”連老爺子又皺眉嘆氣。
“啥牧場有事,不去不行,他就是故意躲出去了。”周氏揚了揚手,大聲地道,“他知道今天家里有事,他就是不想來,心里沒有這回事。他要是心里有這事,心里有咱們,啥牧場不牧場的,哪有事他都不能去。”
周氏歷來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成家的兒子們的言行的,不過這一次,她還真說對了,連守信確實是躲出去了。
“肉尖心,我白養活他了,喪良心的東西。”周氏罵了兩句,突然間想到了什么,就看向了連守禮,“我就罵他了,他大老爺咋地,那也是從我腸子里爬出來的。老三,我也不怕你告訴他去,你讓他有能耐他拿繩子把我綁衙門里去。”
“娘,我、我不是那扯老婆舌的人。”連守禮漲紅了臉,吶吶地辯解道。
“你也不用告訴他,你回去就跟你媳婦,還有葉兒那丫頭漏兩句,她倆就能替你把話傳過去。”周氏瞪著連守禮道。
“我回去啥也不說,我啥也不跟她娘兒倆說。”連守禮就道。
周氏盯著連守禮看了一會,隨即冷笑。
“你樂意說你就說,我還怕他可得了。”周氏冷笑著道。
周氏這么虛張聲勢,明白的人一聽就能聽出來,周氏這時變著法的激連守禮,好讓他守口如瓶。
“四郎也不知道上哪去了,這個事,可不能兒戲了。”連老爺子皺著眉,“老四不在家,五郎在,老四媳婦也在。這沒法了,還是得找他們。老三啊,你和繼祖倆人先去老四家一趟,把四郎走了半天沒回來的事跟老四媳婦,還有五郎說說,讓他家出幾個人,幫著到處找找。”
“你跟他們說,我這是沒法子了。讓他們能出多少人,就出多少人。我在家里也坐不住,我也出去找去。”
當張氏、五郎、連蔓兒和小七知道四郎離家,半天未歸的消息后,并沒有太過吃驚。她們并沒連老爺子想的那么深,四郎心里憋屈,出去散散,總會回來的。什么尋短見之類的,可能性非常之小。
四郎和連守義、何氏有一點很像,也喜歡到處去串,對附近都極熟悉。出去半天不回家這種事,對連守義、何氏和四郎來說,都不算媳事。
但是,連老爺子和周氏這如臨大敵的姿態,倒是讓她們吃了一驚。
連老爺子打發人求上門來,而且據說連老爺子已經帶著連守仁出門,親自尋找四郎了,五郎也不好直接拒絕派人幫忙。
五郎就答應了,讓連守禮和連繼祖先去找人,他隨后就把人散出去。
趙氏和連葉兒聽說連守義又要進城,趙氏沒說什么,只擔心連守禮,連葉兒撅著嘴很不高興。可她們都攔不住連守禮,只能讓連守禮去。
連老爺子和周氏弄出這么大的陣仗來,似乎是哪個人稍微要遲疑一下,就是不孝,就是不將四郎的死活放在心上。
等連守禮和連繼祖走了,連蔓兒和五郎就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都搖頭,無奈地嘆氣。
“這么大陣仗,還真是一片苦心!”連蔓兒就道。周氏是真擔心連蘭兒,可是連老爺子…,連蔓兒呵呵了兩聲。
“那是,要不這么挽回挽回,讓四郎他們,還有大家伙都看看,他心疼、惦記兒孫,這往后一家過日子,大家都沒個好臉。外邊的人還不一定說啥那。”五郎就道。
張氏沒有五郎和連蔓兒腦袋瓜轉的快,不過聽兩個孩子這么一說,她也明白了。
“不是我說,這、這也太能作了。老的、小的,他們有一天消停的時候嗎。他們張張嘴,啥都得了,大家伙就得跟著跑斷腿。像我這腦袋瓜笨的,給我個棒槌我就認真,我還得跟著擔驚受怕。”張氏也無奈地抱怨道。
張氏很少說老宅的不好,可是幾次三番,泥人還有個土性,張氏也被膩歪壞了。
“哥,姐,那咱家還派人不?”小七抬起頭問。
“派,當然得派。”連蔓兒就笑,“咱要是不派人,那可不就大逆不道了。”
連老爺子要唱大戲,還要唱全套,他們這些兒孫就都被綁上場跑龍套,甚至有時候還要趕場,還要一人分飾數個角色。龍套也很累,龍套也需要休息!
張氏和連蔓兒依舊在家做針線,五郎就打發了幾個人出去尋找四郎。
直到天黑,還是沒有找到四郎。甚至第二天,四郎仍然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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