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為何不可?”
聽得黃宗羲這樣說,許眾眉頭皺了一下。
俞國振將他遣到歐羅巴來,隨行的還有華清號這樣海上的霸主,可不是讓他來做點生意就回去的,俞國振是讓他到歐羅巴來建立秩序的!
這是一個長達近三十年的規劃,這個秩序若是建立起來,華夏的機器制造出來的產品將席卷全球,華夏輸出的思想將成為這個世界的主流思想。
很顯然,擁有完備社會lun理的華夏文化,對處在一神教幻想破滅的歐羅巴來說,能起到極為巨大的作用。而歐羅巴的諸君主,也樂意借助華夏文化來抗衡教會日益衰退的影響,穩固自己的統治。
因此,許眾來之前自信滿滿,覺得俞國振的三十年規劃似乎有些保守,在他看來有十五到二十年,便足以完成這個任務了。
“十萬里海路,發動遠征,勞民甚重,獲利甚輕。我華夏如今情形,只需休養生息,拿周圍不開眼的蠻夷小邦練兵,再有百年,必成大同天下之勢,何必急于一時?”黃宗羲搖著頭道:“陛下心太急切,他便是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完成這一偉業,可是欲速則不達。許部正,你為外務總長,當上表勸諭才對。”
許眾愣愣看了他一會兒,然后笑了起來。
“為何笑我?”黃宗羲不悅地道。
“陛下有言,黃太沖拘于門戶之見,故此器局稍狹,但為人尚算至誠君子,要我來歐羅巴之后,多聽聽先生對歐羅巴時局之分析。如今看來,陛下果然有識人之明。”
“我與陛下之爭,乃門戶之爭,私怨也。進語諫言,乃為國事,公務也。太沖不才,豈敢因私而廢公?”黃宗羲說到這的時候,老臉微紅。
這番話,可是與方才步秀秋所說有些相似,算是他抄襲吧。
“太沖先生放心吧,我此次來,陛下讓我立班超、陳湯、王玄策之勛,而不是李靖、馬援之功。”
聰明人一點就透,許眾的話讓黃宗羲頓時明白,俞國振所謂建立歐羅巴秩序,并不是直接大規模出兵干涉,而是使用縱橫家之術,以外交手段來拉攏、分化、打壓。
“歐羅巴諸國也不蠢,如何就會上這個當?”
“以利誘之,以威逼之罷了。”
比起華夏,歐羅巴諸國之間的內部矛盾那可以說是天長地久,俞國振的計劃很清楚,第一步就是肢解英吉利,使之永遠失去形成一個統一的強大島國的機會。但俞國振不可能從遙遠的華夏大規模派遣遠征軍來此,他最多只能維持一支由十余艘戰艦組成的分艦隊和五千人以內的海軍陸戰隊,因此,肢解英吉利,需要借助的是和其有著深刻矛盾的歐羅巴自身勢力:法國,羅馬教會,還有西班牙和荷蘭,瑞典人也會很樂意在這場瓜分的盛宴中分到一杯羹。
“他們沒有這么容易上當吧?”
“為什么是上當?”許眾又笑了:“西班牙人在此前的三十年戰爭和法西戰爭中屢戰屢敗,其殖民地大不如前,又丟了荷蘭,如今焦頭爛額四面楚歌,正希望得到有力支援,而英吉利人屢屢劫取西班牙的寶船,雙方仇恨極深,聽聞收拾英吉利人,早就摩拳擦掌了。法蘭西人與英吉利如今王室尚有紛爭,若能在英吉利身上占得便宜,法蘭西絕對不會落于人后。況且我答應此二國,在英吉利于美洲的殖民地上,分割一部分與此二國。”
黃宗羲悚然動容,搖頭道:“豈可如此,英吉利不過是海中小國,而法蘭西已漸有歐羅巴霸主雄姿,不可割肉飼虎!”
“英吉利之后,便是法蘭西。”許眾意味深長地道。
黃宗羲啞然,難怪俞國振會有長達幾十年的外交布局,看來俞國振是要將歐羅巴有可能崛起的大國盡數肢解,至少要給它們造成巨大的麻煩,讓它們四境起火,暫時無法很好地發展自身。待得它們撲滅火來發展自己時,華夏已經占據了絕對先機了。
它們永遠只能可以作為一個追趕者存在,而不可能成為挑戰者。
“既是如此,我也沒有什么話可說…英吉利如今的情形是這樣…”
黃宗羲在船上將自己對英吉利國的了解全盤托出,許眾聽得很仔細,還拿出筆來記錄。英吉利此時內部也是矛盾重重,克倫威爾的余威尚在,而各種教派之間的爭斗非常激烈。他才說了一會兒,就聽得一聲炮響,華清號晃了晃,黃宗羲訝然抬頭,發覺就在自己不知不覺中,他們就已經追上了那些英吉艦戰艦!
這是必然的事情,英吉利戰艦都是風帆戰艦,此前順風而行,速度不慢,但回航時卻是逆風,速度大減。而華夏海軍此次前來接應的三艘戰艦全是蒸汽船,逆風對它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因此僅用了片刻功夫,便已經追了上去。
身為鐵甲戰艦,華清號的炮火可比英吉利人兇狠得多,艦首炮一擊之下,便在對方一艘戰艦上炸開一個大洞。如今華夏的化學經過二十年兩代人的發展,業已取得不少成就,火藥便能突出體現這成就。貫入船體的炮彈爆炸之后,那船的前半截被炸成碎片,轉眼之間,就沉入水中,變成了水面上飄浮的旋渦與碎片。
“如何…如何就真打了?”
曾經大叫“我們的鐵甲炮艦在哪里”的黃宗羲,看到這一幕卻有些發愣,沒有想到,俞大海來了說開炮就開炮,絲毫沒有交涉的意思。
許眾也有些發愣,他們這次的首要目的是接應回黃宗羲等人,并不是立刻與英吉利人開戰,畢竟他的外交折沖尚未完成,單憑著西海分艦隊的十來艘船,真相要擊敗英吉利這樣的一個海洋大國,也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我去看看。”他說了一聲,起身便出艙,向著艦橋而去。
在艦橋之中,俞大海瞪大眼睛正在大罵:“奶奶的,平日里讓你們練習炮擊,就沒見你們這么準過,今天怎么一炮就擊中了?不是說了先嚇唬一下的么,干嘛瞄得這么準?”
“哈哈。”
周圍都是憋著不敢笑的人,唯有跟在他身邊的海軍教導笑了一下。
“怎么辦?”有人小心地問道。
“怎么辦?我華夏戰艦轟沉一艘試圖侵犯華夏百姓的海盜船算什么屁大事,難道還要我上去跟那英人道歉,說不小心弄痛你了下回我會溫柔些?”
俞大海這帶著色兒的笑話聽得眾人都大笑,大伙心中明白,這一炮是不會被追究了。這時,許眾推門進來,恰恰聽得俞大海的最后一句,也笑道:“大海老哥,這些天憋壞了,來歐羅巴也沒尋個金毛夷妞敗敗火么?”
這許眾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脾氣,他知道俞大海出身海寇,一向粗魯,愛說犖段子,只是在俞國振與羅九河身邊時才會收斂些,因此一開口便投俞大海所好。
俞大海果然樂了:“我只道只有我愛這個調調,沒有想到許部正你也是同好中人,不過金毛夷妞身上氣味實在難聞,我縱橫四海播種天下,唯有天竺那邊女人身上的怪味兒能勝過金毛夷妞身上的臭味,無怪乎咱們華夏的香水在此盛銷!”
眾人更是大樂,黃宗羲跟來聽了,不禁搖頭,心里說俞國振終究有看人走眼的時候,這俞大海好色貪花,只怕會誤事。
他卻不知,俞大海表面粗豪,卻是個內心謹慎的漢子,嘴上沒遮攔,行事卻是有分寸。
“大海老哥,向對方打旗語,讓他們停船,接受檢查!”許眾笑過之后道。
他聽黃宗羲提到脫身經過之事,知道這些英吉利軍艦以停船檢查為名,試圖扣住他們,因此,立刻還在其身。黃宗羲聽了大覺痛快,許眾又向他解釋道:“前些年的時候,幾個腐儒受了夷人賄賂,上書給陛下,說什么華夏帝王當寬待遠人,懷柔安撫,因此要給夷人免稅――陛下大怒,將那幾個腐儒賜五羊皮放走,然后就擬定法律,便是,不知黃先生聽說過此法否?”
黃宗羲當然聽說過此法,只不過并不知道這法律制訂背后還有一番故事。這部法律提到了華夏與外國交往的準則,那就是對等,禮尚往來,若是誠心誠意來經營生意的,華夏國愿意提攜之,大伙一起發財,但若是對華夏不懷好意,凡有辱及華夏國威、侵害華夏民眾利益者,華夏必雙倍還報之!
俞國振可是受夠了那種蕞爾小國也上竄下跳給華夏找麻煩的事情,也看不上大明以天朝上國自居白白將國家利益奉送出去,結果留下后患的經歷。在他看來,外務事件,永遠當以維護本國民眾利益為第一位,所謂外交無小事,應當是本國民眾利益無小事才對。
“我聽說過此法。”黃宗羲點頭道。
“那就是了,既然英吉利人敢向懸掛我華夏金龍旗的船開炮,那么他們開了幾炮,我們就要還上幾炮。”許眾冷冷笑道:“大海老哥,如果他們不停船接受檢查,只管開火,能打沉多少便打沉多少!”
俞大海沒有想到向來笑嘻嘻看上去與人為善的許眾下達的命令竟然是如此鐵血,愣了愣,然后笑道:“好,這便痛快!”
英人自然不會束手就擒,得了許眾背書,華夏海軍再不留手,一頓轟擊之后,又擊沉了四艘英人船只,有一只英人大船佯作投降,想要進入接弦戰,卻被識破,海軍陸戰隊一陣火槍過去,自然消停下來。
當圓月升起之時,海面已經恢復了平靜,黃宗羲舉頭望月,看著遠處在海中還飄浮著的那些破爛,心中猛然生出強烈的自豪感。
即使遠隔萬里重洋,華夏的明月,依然照在這片海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