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此時海面風微浪低,十余里外尚清楚可見,見著這支英吉利海軍艦隊,步秀秋喃喃罵了一聲,神情也緊張起來。
他不能不緊張,三艘船只是普通商船,連出遠海都有些惴惴的,沒有任何武裝,根本無法自保。
此時歐羅巴業已得到一些來自華夏的技藝,無論是火槍還是造炮上都有進步。但他們在基礎工業上差距太大,所以雖然火槍與火炮在外型上已經與華夏相當,可性能上卻有一代以上的差距。
就算如此,只憑著三艘船上幾十名保安的長短火槍,恐怕也擋不住對方的火炮。
“他們打旗語了!”船員通告道:“要我們立刻停下,接受檢查,否則將開炮…”
“不要理睬他們,只要他們敢開炮,那么就意味著對華夏宣戰。”步秀秋道。
黃宗羲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這個年輕的歸化華夏人倒是頗有勇略。這幾年來,歸化的倭人、鮮人還有安南人,在非洲與歐羅巴為華夏效力,為的就是希望能立功給子孫賺個前途。最累最苦最危險的活兒他們總搶著去做,表現得甚為出眾,好在華夏的教育體系下培養出來的年輕一代絕大多數都滿懷激情,帝國上升時期的自豪感讓他們不能容忍自己在任何一個方面比不上那些歸化人,因此目前華夏年輕一代還能將這些歸化民壓制住。
“現在不就等于宣戰了么?”黃宗羲道。
“自然不等于,黃山長也知道,歐羅巴諸國當中有教派之爭,英吉利爭端早起,如今這位查理二世國王,實際上尊崇羅馬的教皇,但是其國內閣老議員卻多信奉新教。此前圍攻我們的,多是教皇一派教徒,若是我們追究,他們大不了便送出些替死鬼來,只說是異端暴。實在不行,也可以將查理二世送出來當替罪羊――前明時東林不就將崇禎天子送出去當過替罪羊么?”
這話頓時掀了黃宗羲逆鱗,黃宗羲此時雖然接受了俞國振為華夏皇帝的事實,卻仍然頑固地認為東林黨對于國家有百利而無一弊。他翻眼瞪著步秀秋:“國家大事,自有青史評述,豈由你這倭種來說!”
“黃山長,我敬你學問大,不欲與你爭執,但你再說‘倭種’一次,我便將你扔入海中,把你的那些腐儒學士和歸化學生亦盡皆扔入,回去只說是英蠻所為就是。”
步秀秋雙眼翻眼,目光中殺意盎然,若說東林是黃宗羲的逆鱗,那么倭種就是他的逆鱗了。他一向以俞家家臣自詡,因為他很早就跟在俞襄身邊隨侍伴讀,但倭人的出身,讓他深以為恨。
黃宗羲聽得他這樣說,不由得怒氣上涌,正準備說“你敢”卻看到牛鈍臉色蒼白站在后面,便將那口氣忍了下去。
他自己可以漠視生死,卻不能害得這些歸化生與他一起完蛋。儒家大道,一樹三枝,如今歐羅巴這支眼見有興盛的趨勢,自己必須忍!
“哼!”
兩人瞪視之后,都轉過臉去。
“隊長,他們在催促,我們當如何回復?”那水手向步秀秋追問道。
“回復過去,膽敢攻擊我們,便是攻擊華夏。”
這個回復冷硬,讓黃宗羲訝然:“這樣對方炮擊當如何?”
“生為華夏之雄杰,當有決死之傲氣。”步秀秋冷冰冰回答。
“你瘋了,豈不知韓信暫忍胯下之辱…”
“那是私怨,黃山長,你方才辱我,我能忍,因為是私怨。而今乃是國威,我在華夏軍中服役,豈能墮我國威?”
說到這里,步秀秋眼中有一種狂熱。
周圍的保安們紛紛點頭,他們大多是歸化后的華夏公民,這個身份或是自己以百倍努力,或是家人付出無數心血才得來的,因此他們分外珍惜自己的身份,也比真正的華夏人更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自豪。
黃宗羲啞然無語,他又看了看雙股戰戰的牛鈍,突然間覺得意興闌珊。
牛鈍算是他的弟子,這些在新襄初等學堂讀過書的歸化華人算是俞國振的弟子,他的弟子至少在膽氣上,是遠遠不及這些人。
“轟!”
在這邊旗語答回之后,英吉利的海軍先沉默了會兒,然后還是開炮了。
克倫威爾為護國主時,英吉利建立起一支相當規模的海軍,查理二世算是繼承了他的力量。但這一炮轟得有些遠,明顯只是起威嚇作用,希望能嚇住華夏人。但三艘船沒有理睬他們,而是掛滿了帆,尋找突破的方向。
這三艘帆船都是華夏型號,掛滿帆后的速度要勝過一般的風帆戰艦。眼見它們破浪漸遠,英吉利人最終下定了決心。戰艦上炮聲接二連三響起,在三艘帆船周圍激起一團團水柱,牛鈍喃喃說了一聲,跪在地上要祈禱,卻被黃宗羲一把拉了起來。
“不可弱了氣勢!”望著那些雖然臉色蒼白表情各異,卻都抓著纜繩圍欄不動的保安,黃宗羲喝道。
牛鈍默然不語,心中滿是失落,他對儒學哪里真感什么興趣,跟著黃宗羲學習,一來是有飯可吃有衣可穿,二來也是想通過黃宗羲學到一點華夏的實學。他真正感興趣的是這個,這可比道德lun理之類的實用得多,而且牛鈍毫不懷疑,這些東西能夠幫助他改變自己非常窘迫的處境。可現在華夏的實學精髓尚沒有接觸到,倒是先要葬身于水中了。
他只求英吉利艦隊在將船擊沉之后,會打勞落水的人員,他已經看到了附近的一口木箱子,若是船被擊中,他打定主意是要換著這口空木箱的。
不過海上射擊,想要命中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英吉利海軍的射術不錯,但追了半個小時,卻仍然只是擊中了兩炮,并且都不是重傷而是輕傷。
但船受傷后速度慢下來,眼見著雙方的距離是在逐漸拉近了。
就在這時,最前一艘船上傳來歡呼聲,步秀秋向東面望去,只見幾道煙柱在那海天之際浮現。見此情形,他頓時大喜:是華夏的蒸汽船!
歐羅巴諸國也在仿制蒸汽機,事實上英吉利的一些煤礦當中,已經在使用蒸汽機抽水,只不過目前這些蒸汽機尚無法作為船的動力投入運用。步秀秋看過一份內部調查報告,便是說歐羅巴的蒸汽機的,大約還需要五到六年,歐羅巴才能真正生產出能夠充作動力的蒸汽機。
不過華夏上下對于自己的技術優勢充滿信心,整個華夏僅由官方支持的研究員人數就多達三萬余人,加上各個工業家自己投入的,在華夏一億五千萬左右的人口中,研究員的數量達到了五萬以上,也有人說,加上各種自己搞發明創造,希望能夠拿到官府設立大獎的工匠,華夏的研究人員足有二三十萬之多。在他們的努力之下,華夏的蒸汽機都已經到了第四代,甚至連內燃機都進入了試驗階段了。
現在,華夏的蒸汽船出現在這里,也就意味著駐在里斯本的華夏護航艦隊得到消息,趕來此處接應支援。
黃宗羲知道,華夏西海艦隊有一支分艦隊駐在里斯本,每半年輪換一回,這支艦隊乃是如今華夏戰斗力最強的艦隊,因為整個南海都沒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敵方勢力,所以新式艦艇幾乎都被撥給了西海艦隊。整個艦隊有戰列艦十二艘,其中三艘常駐于里斯本,加上輔助的艦船,數量有十一艘之多。這樣一支艦隊,雖然還不足以全滅英吉利的艦隊,不過逼退他們是毫無疑問的。
英吉利人也看到了那三道煙柱,那證明至少有三艘華夏海軍戰艦過來,它們明顯慌了一下,然后開始加緊炮擊,試圖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三艘商船擊沉。但是商船上下都被即將到來的救援所鼓舞,一個個舀水劃槳,盡可能加快船速,雙方原本在接近的距離,竟然又開始拉開。
英吉利人估算了一下情形,大約只要一個小時左右,華夏海軍的炮艦就會抵達,而這點時間,他們想要實現自己的目標已經是不易了,這種情形下,撤回港口,憑借炮臺進行堅守在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是華清號!”
見到當頭而來的那艘戰艦在陽光下泛著金屬光澤,步秀秋興奮地道。
來的確實是華夏第一艘全鋼鐵戰艦華清號,以身型而言,它的個頭在戰艦中不算大的,但它的噸位卻甚重,更重要的是它裝有厚厚的裝甲,歐羅巴如今絕大多數戰艦使用的實心炮彈根本無法穿透它的鐵甲。將這艘戰艦派到歐羅巴來,一是宣揚國威震懾畏威而不懷德的歐夷,二來則也是多多積累鐵甲戰艦的遠洋航行經驗,檢驗一下這第一艘鐵甲戰艦的實用性。
“你們辛苦了。”
被接到了華清號之后,黃宗羲聽得俞大海這般說,眼中竟然情不自禁浮起了濕意。這么簡單的一句話,在死里逃生之后聽得,實在讓人心中溫暖。他心里也升出身為華夏人的自豪感,然后他便看以笑吟吟孤馬士英。
“黃太沖,這一次你可有些狼狽啊。”
“哼,馬瑤草,讓你失望了,我沒有死在此處,倒是你這老兒,竟然還敢乘船出來?”
“那是難免的,我要回國,總得來看看你――這位乃是我華夏外務部部長許眾許部長,太沖,還不過來見禮?”
黃宗羲有些訝然地看著在馬士英身邊的許眾,他原先認識,只不過沒有相到華夏的一部之長,如此尊貴的高官,竟然也會出現在這里!
“黃山長,英吉利的情形如何,請與我說說。”許眾笑吟吟地道:“我可以給你們透個底,陛下此次遣我來,是要徹底解決英吉利的問題,你的觀點,將會決定解決英蠻時流多少血!”
黃宗羲悚然動容:“不可,萬萬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