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但讓俞國振沒有想到的是,他進去看見到的卻是曹化淳。圣堂 曹化淳一見著他,便比了個手勢:“噓,皇爺剛睡著,休要吵著他。”
說這話時,曹化淳眼中有一絲不忍。他雖是身體不全的太監,心理多少有些不正常,但基本的人性卻還在。眼見著自己的主子每日廢寢忘食操勞,可國家卻日益困窘,曹化淳心中也是極為不忍。
當然,這種不忍并不影響他弄錢。
想到自己主子的辛苦,登基九年來,幾乎沒有暢快笑過幾回,特別是這兩年,更是愁苦滿面,也就是俞國振這邊來的消息,讓他高興過。曹化淳看著俞國振的目光稍柔和了些,輕輕點了點頭:“坐下,吃幾塊點心先墊墊肚子。過會兒,皇爺會有不少話問你。”
俞國振坦然坐下,伸手拿過一塊點心,說實話,他并不覺得那塊點心好吃,至少遠不及方子儀琢磨出來的一點糕點。
“曹化淳倒是忠心。”俞國振心中暗想。
大約等了半個小時左右,突然聽到樓上有人的聲音響起:“朕怎么又睡著了…曹伴伴,你這老貨,又到哪兒去了…如今是幾時了?”
曹化淳做了一個讓俞國振稍等的手勢,然后快步上了樓,以他略顯肥胖的身體,竟然能如此敏捷,倒令俞國振很有些敬佩。
然后聽到樓上崇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俞濟民可曾到了?”
“回皇爺的話,俞濟民已經在樓下候旨。”
“你該早些叫醒朕…”崇禎似乎想要責備曹化淳兩句,但就在這時,前院那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打開,引著俞國振進門的那個太監一臉惶急地沖了進來:“陛下,陛下,有緊急軍情!”
俞國振心中一動,這個時候能傳來的軍情,一定是大事!
曹化淳在樓上聽得聲音,正待喝斥,卻聽到崇禎嘆了口氣:“朕便是躲到這兒,總也避不開事…讓俞濟民稍等,讓朕聽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吧。圣堂”
曹化淳下來向俞國振使了個眼色,然后對那小太監道:“快呈上來!”
那太監將一樣東西呈到曹化淳手中,曹化淳拿了上去,俞國振輕輕嘆了口氣,因為很快,他就聽到崇禎暴怒而起的聲音:“竟然,竟然…”
“皇爺!”曹化淳惶急地道。
緊接著,一連串的腳步聲傳來,俞國振站起身,不一會兒,他就看到曹化淳在后陪著一個男子走下了樓。
這男子原本是很年輕,可現在看來,卻和四五十歲的老人沒有什么區別,他面色有些蒼白,眼睛里布著血絲,兩鬢斑白,眉間罩著一層倦意。或許因為急怒攻心的緣故,他面色有些猙獰,眼神也很凌厲,來到樓下后,他向俞國振點了點頭,卻是一語未發,便匆匆出門而去。
曹化淳臉色也是一片驚訝惱怒,他稍落后了兩步,看著俞國振苦笑:“俞濟民,你先回去…我會遣人去尋你的。”
只說完了這一句,他便匆匆離去,很快外頭就是一片腳步聲。俞國振心中有些驚訝,他進院子時并沒有看到幾個護衛,現在看來,在自己未曾瞧見的地方,還隱藏著不少人。
外頭的聲音終于靜了,俞國振嘆了口氣,他和崇禎的第一次見面,就這樣結束了。
崇禎此人,雖然有人評價他刻薄寡恩,但事實上,他對于自己信任的人,卻是寬厚有加。至少他留給俞國振的第一印象不錯:雖然才器有限,但至少待他有好感的人還算關心。《》
只不過他最大的問題是眼光不太行啊。
出了便宜坊,俞國振回到玉京客棧,沿途發覺,京城的大街上還是一切正常,看不出什么異樣來。俞國振的思緒不由得又轉到了方才讓崇禎皇帝取消計劃失態離開的消息,太監來呈時說是緊急軍情,究竟是何方的緊急軍情,能讓崇禎中止原本的計劃而匆匆回宮?
手中的信息太少,實在分析不出什么來。
“官人,官人!”
他有些發怔,然后聽得有人喚,回過神來,看到方子儀俏生生站在他面前。
方子儀與柳如是的嬌小玲瓏不同,她的身材兼有南方女子的靈秀和北方女子的修長,這可能與她未曾裹過小腳相關。據俞國振所知,在一次看到方子儀的腳之后,柳如是便自慚形穢,為了遮掩自己的不足,她便發明了黑色的由蠶絲織成的長襪,將整個腳都罩住,一直到大腿上,于是俞國振便見識了什么是絲襪誘`惑。
“娘子啊…”
方子儀笑吟吟看著他,手里抓著一本書卷。原本有個小子檸跟在身邊礙事,不過在山`東時將她留在了張秉文府中,只等回去接走,因此現在兩人身邊清靜了。
一見左右無人,俞國振張開雙臂便要抱過去。方子儀心中甜蜜,卻是抬起手,用手中的書點在俞國振的鼻子上,將他擋住。
“娘子在看什么書?”俞國振好奇地問道。
方子儀性子恬靜,除了愛書之外,幾無別的愛好。她笑著道:“奴今日逛了琉璃廠書市,倒是尋著了一本有趣的書,故此拿來向夫君獻寶呢。”
俞國振接過那本書,翻到封面,卻是一本《軍器圖說》,他“咦”了一聲,以方子儀的性子,當然不會對這種書感興趣,若是《徐霞客游記》之類,才對她的胃口。她找到這本書,還是因為俞國振,對此,俞國振心知肚明。
不過俞國振對此時的武器,并不太重視,這時代最好的火繩槍,只怕就是現在家衛們裝備的虎衛乙型。見他似乎不太想翻看,方子儀微笑起來:“夫君,切勿輕視天下之人,你且看這個。”
她將書翻到其中一頁,卻是“自生火銃”的介紹。俞國振看了看,神情頓時肅然:“這人果然是天才!”
所謂自生火銃,便是燧發槍,此時歐洲已經有了燧發槍,但據俞國振所知,技術還不太成熟。而且燧發槍的射程,反而比不上火繩槍,另外由于工藝的問題,扳機的扣動相當困難,這又影響了射擊的精確度。不過這人能夠提出燧發槍的理論,已經是極難得了。
“夫君曾說火繩槍之不便,妾身雖然不通這個,卻也在想,若是直接安裝個火石在后,或者可以為夫君解憂,恰恰看到此書中有這個念頭,也不知于夫君是否有用。”
對于俞國振來說,“自發火槍”的理論真沒有什么用處,因為燧發槍他早就在讓人研制了。不過方子儀的一份心意,卻在這里,沉掂掂的讓他心中溫暖。方子儀與他目光相對,感覺到他的柔情,展眉又是一笑,不過臉上卻浮起了歡喜的紅暈。
她又將書翻到了一頁:“妾身見家衛行軍,往往身負二槍,其一為火繩槍,其二為纓槍,又見到這書中…夫君請看。”
順著她纖纖玉指,俞國振看到了噴火燒灼的梨花槍,卻是在普通纓槍前方捆綁一個火藥筒,先以火藥射擊,再用纓槍殺敵。方子儀笑道:“妾身覺得這倒可以啟發人,夫君說了火器乃是今后戰場之主器,那么何不在這主器之上再加一副器。這圖文里既然可以在纓槍之上加火器,為何夫君不能在火器之上加纓槍?”
俞國振盯著方子儀好一會兒,如果不是方子儀沒有和他去過新襄,他簡直要懷疑,方子儀是不是進入了新襄的武器研究所了。
這可就是步槍加刺刀的理論!
因為虎衛乙并不適合加裝刺刀,所以俞國振正在命令研究所,對虎衛乙進行新一輪改進,就是所謂的“虎衛乙改”,這種型號最大的變化,就在于調整虎衛乙的木制槍托長度與形狀,使之更適合人用來瞄準射擊,同時對槍管進行改造,便于加裝刺刀進行肉搏。
這種改動雖然只是外型設計上的變化,可其中也需要大量的試驗,比如說,槍管上加裝刺刀卡口,對于射擊精度就會產生一定的影響,再比如說,刺刀的長度是多少最適合肉搏,這些都需要進行幾十次乃至上百次的試驗,才能得出最佳數據。而且,俞國振也希望能通過這樣的試驗,打好自己的輕武器研制的基礎,培養一批能挑大梁的研究員,故此并未故多地干涉他們的研究。
反正打打流寇之類的敵人,現在的虎衛乙型已經足夠用了。
“娘子果然是為夫的貼心人啊…哈哈。”俞國振笑了起來。
他翻開書的前面幾頁,看到作者自序中說:“崇禎八年七月二十日原兵部右侍郎今致仕臣畢懋庚謹對”的字樣,心中又是一動,這本書去年才出來,那么它的作者應該尚在人世。這位畢懋庚,俞國振隱約似乎記得他的名字,但卻忘了他有什么具體事跡。
若是有機會,或許自己該去尋這位軍器設計大師交流一番呢。
俞國振倒沒有自大到認為,一個曾任兵部右侍郎的退休官員,會去投靠他,但他卻不知,此時就在襄安,一個老人拄著拐杖,在兩個年輕的的陪同之下,到了細柳別院的門前。
“都說俞濟民的家衛用的火器甚為精良,老夫今日倒要見見世面。”那老人笑道:“登輔,你去替老夫叫門。”
這老人便是畢懋康,他原本就是南直隸歙人,只不過因為在長江之南,故此流寇數度襲擾都未至其家罷了。如今俞國振擒高迎祥之事廣為傳播,他雖是年邁,卻也忍不住要見識一下,屢建奇功的俞家家丁,所使用的火器究竟是什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