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三國之時,賈詡曾輔佐張繡,與曹操戰,曹操無故后退,張繡不顧賈詡勸說追擊,結果敗歸,回來后賈詡又勸他繼續追擊,張繡依言,果然大勝。圣堂 盧象升對這一戰例自然是精熟在心,方才他料到祖寬派人去追必敗,原因也在于此。闖王精于用兵,手下又是精銳,遠非獻賊等人可比。他撤開對廬`州的包圍,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證明他走得并不匆忙,那么殿后之軍必是精銳,而且極有可能是他親自指揮。這種情形之下,莫說祖寬只派一千人前去追擊,說算是全部兵馬一起上,盧象升估計都是一場苦戰!
因此,祖寬那一千人必然受挫而回。盧象升倒不擔心他們受大挫,祖寬的手下都是打老了仗的,最狡猾不過,又全是騎兵,轉身逃回來還是不成問題的。
在擊退官兵精銳之后,高迎祥會將流寇精銳調到前鋒,好早些攻下一城,擄掠補給提振士氣,那時再殿后的,便是流寇的老弱,俞國振選擇這機會追擊上去,倒是可以在高迎祥身上叼下一塊肉來。
“道鄰說得不錯,這個俞濟民,果然精通兵事啊。”
盧象升嘆了一口氣,若他手中部隊不是長途跋涉之后極為疲憊,他都想也追上去。
但想想還是罷了,前方朱大典未至,便是追上去,也不過是趕得流寇逃得快些,斬首個三五百績,于整個戰局并無太大益處。
“總理也這般以為,那么此計便是可行了?”史可法聞言精神一振:“既是如此,我便準了他們。”
他說完之后,便向盧象升拱手,轉身便上馬回城。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祖寬又呸了一聲:“故弄什么玄虛,總理,這位史巡撫可沒將總理放在眼中。”
盧象升冷哼了聲,并不理他,他的心中卻在想,那俞濟民帶兵出去追敵,是否真的能取勝。
即使高迎祥用老弱殿后,卻也不是普通民壯官兵能夠抗衡的,盧象升自己能連敗賊人,靠的就是祖寬、祖大樂二人領的關寧鐵騎,這支軍隊人均年餉超過二十兩,固此才養成一支精銳。
俞濟民手中…有這樣的部隊么?
俞國振手中,當然有這樣的部隊!
若說關寧軍平均年餉超過二十兩,那么俞國振的家衛年餉,最低也是在六十兩!
他帶來的兩百家衛,盡是留守的精銳,最晚來的,也參與了年初同獻賊的大戰。他們除了每月不低于五兩的養家銀之外,伙食、裝備上花費的錢,幾乎也與此相當!
如果盧象升在東門見著了俞國振,那么會為這支部隊而驚嘆。清一色十六歲到二十四歲之間的棒小伙,因為營養充足,每個人都面色紅潤精力充沛,同時嚴格的訓練,讓他們在行軍之時,幾乎沒有瑣碎的聲音發出。
他們身上的甲衣有些特別,類似于馬甲,但厚厚的可充帆布的外殼之下,卻不是棉花,而是一片片塞入其中的鋼片。內外兩層鋼片,有效地保證了馬甲對胸腹的防護能力,同時又極具隱蔽性。這種胸甲的防護力,略遜于新襄虎衛的制式胸甲,完全是為了應付大明內部情況而造出的。但俞國振做過實驗,一般的弓箭和火槍,正面射擊很難將之直接擊穿!
他們所騎的馬也甚為雄壯,俞國振這些年都在不遺余力收集馬匹,年初從張獻忠那兒搶來的數百匹馬,如今還都養著。再加上史可法在廬`州城中也有不少,因此,如今出來的是一個大馬隊,聲勢也極為浩大。
“咱們兄弟,這一回又要做一場大的。”明顯瘦了一圈的孫臨在俞國振身邊笑道:“這幾天可是憋壞我了,濟民,為何不加緊?”
“尚未見到敗退的官兵,那么著急做什么?”俞國振不緊不慢地道。
“說起來,你來這之前便知道官兵會追?”
“那倒不曾,我只是擔心你這廝,性子最為沖動,若是看到我的信卻還是強行要去追敵,我總得來救你一命。”
這話說得很直白,一點都沒給孫臨留面子,讓孫臨很有些狼狽。若是換別人這樣說,孫臨就算不當場翻臉,少不得也要抗辯幾句,但對著俞國振,他卻沒有這份底氣。
“哪至于此,哪至于此?”他尷尬地道。
“哼,我還特意到老大人那邊要了封書信,若是你真如此,少不得祭出這法寶來收拾你。”
聽得俞國振甚至要了方孔炤的信來,孫臨更是尷尬,他咳了兩聲,然后看到旁邊的齊牛一臉憨笑,頓時道:“老牛,你這廝又長個子了?將你們小官人扔下,一個人偷偷長個子,算是什么忠心?”
齊牛雖是有些憨,卻也知道他是被俞國振教訓了,拿自己轉移注意力。當下甕聲甕氣地道:“聽小官人的話便是忠心,不聽小官人的話,讓小官人掛記著會不會魯莽行事,那便是操心。”
周圍頓時暴笑,老實人若是開口嘲諷起人來,那可當真是入骨三分。齊牛自己倒是有些莫明其妙,因為他確實無意說孫臨,而是說自己從不讓俞國振掛記。
“瞧瞧,瞧瞧,濟民,連老牛這般老實人,在你身邊都學得刁鉆古怪了。”孫臨嘆了口氣,只能回過頭來找俞國振的麻煩。
他們循跡奔行了足有三十余里,終于見到前方塵土飛揚,俞國振微微皺眉,很快斥侯也奔了過來:“前方是官兵,看模樣是吃了敗仗,不過人數還是不少。”
“避開路,讓他們過去,做好戰斗準備。”
俞國振一聲令下,頓時家衛們下馬列陣,而跟著孫臨一起出來的廬`州府內騎兵卻還有些茫然。孫臨也道:“莫非是怕賊人追擊?賊人應是沒有這般大膽吧?”
“怕的不是賊人,是官兵。”俞國振嘴角微微一撇。
他的情報網如今已是撒到了南直隸和各個周邊地區,因此回來不久,他就得知盧象升麾下借來的關寧軍軍紀極差的消息。賊過的地方,經常是流寇禍亂一遍后又被這些關寧軍禍亂一遍,殺擄奸淫之類的事情,他們絕無少做。現在若是不戒備,這些敗回的家伙,沒準順手便拿他們做一票。
至于雙方都屬官兵,這點孫臨會考慮,可是敗下來的官兵卻未必會考慮。
“這未免有些…”
“先不要問,按我的命令行事即可。”俞國振道。
如今俞國振的威名,在安廬一帶誰不知曉!孫臨身后千騎官兵,敢于出來追擊,也就是因為俞國振的統轄!聽得他這樣說,孫臨傳下令去,那些官兵也下馬的下馬,精于騎術的分于兩翼,而俞國振的兩百家衛,卻在左右各擺一百,架起了火槍。
陣列才成,敗軍已至,俞國振最初還想看看,能不能收攏這批敗軍,畢竟他們雖敗,卻也有不弱的戰斗力,但當看到他們敗而不亂,特別是旗幟之類的都未曾伏倒,他便知道,這隊敗軍的將領尚在,根本不可能將之收攏了。
祖全口中罵罵咧咧的,當看到眼前的陣列時,目光中閃過一掠貪婪。他這一陣折損了幾十人,損失并不大,但毫無斬獲,回去之后少不得要被罵,心中正在愁著該拿什么東西充作戰功去搪塞,便看到這邊同樣是千余騎人馬。
雖然這邊人馬稍多些,祖全卻是不懼,在他看來,整個中原到南直隸的官兵,沒有一支堪戰的,他只要五百騎,不,三百騎,就可以擊潰眼前的這些“友軍”了。
但很快他意識到不對,這群“友軍”并不象他見過的其余地方官兵那樣散亂,相反,他們隱隱透著一股凌厲的殺意,只有那種打老了仗見慣了血的百戰雄師,才有這種氣勢。
其中兩翼的火槍兵,更是紋絲不動,仿佛人人為鐵鑄一般。
“當心了,都給爺兒們列好陣!”他心生警兆,嘶聲大喝。
關寧軍不愧是與東虜廝殺慣了的,他一聲令下,原本散亂的隊伍頓時放緩了速度,各騎也開始聚攏。祖全揚了揚下巴,示意手下一人上前:“去問問,他們是在做什么勾當,另外,他們的馬不錯,讓他們獻出一百匹來,給爺兒們換換腳力!”
那騎縱馬直前,猛地向著這邊陣列沖了過來,他膽子也大,直沖到火槍陣之前,才猛然止馬,那馬長嘶人立而起。俞國振看他如此驕狂模樣,微微搖了搖頭,看到家衛的臉幾乎就在馬蹄之下,卻仍是面不改色,又點了點頭。
那騎見竟然沒有嚇著這些地方官兵,多少有些失了面子,他猛的一鞭抽向一個家衛,那家衛躲閃不急,頓時臉上多了一條血跡。
俞國振臉猛然沉下,孫臨剛想勸他,但為時已晚。
“擒了。”只聽得俞國振道。
旁邊的齊牛頓時催馬而出,但還有比他更快的,一騎少年縱馬如電,猛地沖了出去。那關寧軍抽了一鞭子,心中稍覺快意,正大笑間,聽得身側馬蹄響,卻見著一騎烏稚狂奔而來。
他愣了下,這烏稚馬上怎么沒有人?
然后馬與他錯身而過,他猛地意識到不對,那馬腹之下已經飛出一根繩索,直接套著他的脖子,猛然拉扯之下,將他從自己的馬上扯了下來。
祖全在己陣這邊看得清楚,瞳孔也是猛然收縮。
他看到了那飛出的一騎,也看到那騎上的人縮入馬腹的動作,讓他吃驚的是,那一騎…分明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