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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暫時只是在為是否放腳而傷腦筋,蔣權卻對著自己面前的一張圖紙在傷腦筋。
他是一個出色的工匠,不僅木匠活兒精湛,在制造織機上也有自己的心得,可是面對這張圖紙,他還是不滿意。
“這樣,再這樣,還有這樣…”
蔣佑中一邊小聲嘀咕著,一邊做著自己的小玩具,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響亮的口號聲。
蔣佑中頓時將手中的玩藝兒放下,抬頭偷偷看了蔣權一眼,見蔣權注意力完全是那圖紙之上,似乎還在琢磨著如何修改那圖紙,他悄然無聲地站起,貓著腰,便向門外溜去。
蔣權眼角抽了下:“哪里去!”
蔣佑中身體頓時僵住,然后,他垂頭喪氣地回過來,又坐到了自己的小桌子前。
“記得自己的本份,你就是俞公子找來的匠人,你要做的就是跟著我好生學手藝,長大之后替俞公子制織機!”
“知道了。”蔣佑中低聲說道。
他心中卻無比羨慕外頭的那些與他年紀相差不大的孩童們。
來到襄安已經有半個多月,最初的新鮮之后,他對于周圍的環境也開始熟悉起來:巨大的院墻,圍著大約是十畝的地方,最靠北的是小官人住的屋子,那一排有些破舊的屋子一直沒有正以收拾。東邊豎著三排屋子,是新建的土坯房,據說花了俞公子不少銀錢,才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中趕了出來。每排屋子都有二十四大間,這樣共是七十二間大間,其中后兩排四十八間大間,現在供后來的山東人住著——父親蔣權在背地里有時喚他們為侉子,只不過從不敢當著別人面喊。前排的十二大間則給那些新加入家衛的少年們居住,每大間住一伙,空著的一間則儲放雜物。
在西面則是兩排屋子,也是每排十二大間,如今大多都空著,他們父子、高管家兩口子都住在這,俞公子還專門將他家隔壁一間指給他們父子充當作坊,圍墻大門也是開在這個方向,正對著西江小碼頭。南面靠著院墻則是只有一排屋,共是六大間,三十八名十二歲以下的男童和十八歲以下女孩分別住于其中,因為有女子的緣故,所以還特意加了小院墻。他們也是蔣佑中的羨慕對象,因為他們每天上午隨著號聲便要開始跑步,然后上學,跟著那個小辣椒似的小蓮姐學識字、算術。
那是何等的一種快樂,在蔣佑中心中,甚至都超過了學習父親手藝的興趣,這樣的日子,他若是能過上…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天,那也要快活死了!
但他卻只能和手中的小斧、小鋸和鑿子,與木板打著交道!
倒不是他不喜歡這些工具技藝,可是他更喜歡能讀書,學算術啊!
想著想著,淚水就涌上了他的眼眶,他抹了一把,一聲不吭,繼續做自己的活兒。
蔣權嘴角又抽了一下,手上的動作慢了起來。
他有些猶豫,外頭的口號聲又響了起來,然后是整齊的三字經的聲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三字經與千字文是俞國振讓孩童們識字的基本讀物,雖然他對這兩冊書其實覺得還不是很滿意,但總體來看,這是不錯的啟蒙讀物了。日后,他會抽時間將之進行改編,可現在小規模進行掃盲,則還用不著。
而且,負責教這些孩童、女孩識字的,是柳如是,要改的話,恐怕還得讓柳如是先學習一遍。
至于負責算術教學的,當然是小蓮,她是俞國振收養下的孤女,自然跟著俞國振姓,俞蓮俞蓮的,有時想到她的名字俞國振就會發笑。
小蓮的算學學到了四則運算、一元一次方程,因此每天俞國振還得花上一個小時,教她更深一些的算學內容。為了方便,在算學之上,俞國振用的全是阿拉伯數字、拉丁字母,對于明人來說,這雖然陌生,卻并非不可接受——畢竟這是個傳教士們紛至沓來的時代。
“你繼續做你的活。”大約半個時辰之后,蔣權站起身,看著兒子想要跟起來,他瞪了一下眼。
于是蔣佑中又老老實實地坐回了椅子上,又是淚眼汪汪。蔣權夾起一塊平整的板子,緩步踱出了門,慢慢走向南面的那排屋子。
他一個大老爺們,按理說是不該到這兒來的,畢竟在這里還有些十六七歲的大閨女,放在太平年歲,這年紀的閨女都該嫁人生子了。不過現在她們既然到了俞家,又簽了賣身契,那么她們的婚嫁,就由不得自己。
“蔣師傅來這兒可是有事?”才到小院門前,一個正在眉開眼笑做著針線活的婦人抬起頭來。
蔣權不敢怠慢,忙彎腰行禮:“高嬸子,公子令小人做的黑板,如今漆已經干了,小人拿來試試,看是否合用。”
“原來是這樣,那你進來吧。”高嬸拖著椅子往邊上挪了一下,她現在每天的工作就是兩個,一是看著廚房,指揮新來的十余位媳婦婆娘負責整個大院里的一日三餐,二是在三餐之余,盯著家學的小院院門,不讓閑雜人等進去打擾。
這兩件事情她都做得樂意之至,廚房里那可是大權在握自不必說,守著家學門口,更是可以讓她看到新來的這些家中少女們。
她心里一直有個念頭,就是為大柱和二柱找媳婦兒,現在這兩兄弟每個月月錢也有三兩,再加上七七八八的賞賜,一個月賺個五兩銀子毫無問題,小戶人家里,這些銀錢就可以安家立命了,況且小官人對高家兄弟的看中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原本她是想在附近哪個莊子里尋個閨女,但現在她又改了主意,那莊子上的鄉下粗丫頭,哪里配得上大柱二柱,倒是新來的這些少女當中,頗有幾個入她眼的,更重要的是,這些新來投的人家女兒,哪個敢不侍候好她和她的好兒子!
想到這,高嬸子看著蔣權的目光就帶了三分警惕,這家伙雖然也老大不小,四十啷當的人物,但是個鰥夫,帶著一個半大小子,莫非他也想在這群閨女里挑一個?
小官人頗看中他的手藝,若是這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起了這個念頭,那么還真有可能被他得逞!
不行,不行,得盯他緊些,自己看中的那幾個閨女,不能被這廝求去禍害了!
她原本只是讓出路,但現在則跟了進來,進了院子便大聲道:“蔣家的來裝黑板了,都當些一些,別磕著碰著!”
屋子里的少女們聽到了話聲,紛繪羞怯地縮入屋角,高嬸子還不放心,搶了兩步在蔣權之前進了屋子。
這是專門辟出來充當教室的屋子,由兩個大間打通后而成,窗子也特意加大,以保證教室內良好的光線。蔣權看了看周圍,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走了過來:“這邊,黑板掛在這邊!”
蔣權認得這個少女,她是俞公子的貼身使女,因此他應著蓮兒的指揮,將黑板斜靠著教室朝東的一面墻上。
新刷了黑漆的黑板比起原先使用的簡易木板要好用得多,蓮兒抓起一支粉筆,在上頭寫了兩個字,然后又用抹布將字擦去,滿意地點了點頭。
“做得很好,我會稟報小官人的。”她向蔣權笑道。
蔣權嘴巴蠕動了兩下,有些猶豫,似乎還想說什么,在一旁虎視眈眈的高嬸雙眉頓時豎了起來:“蔣家師傅,既然已經辦完了事,為何還呆在這里?”
蔣權悶聲轉了回頭,走出門前,想到兒子的淚光,他突然又折轉,卟嗵一聲跪在地上:“小蓮姑娘,小人有一件事相求,還求小蓮姑娘開恩!”
“你這廝好沒道理,小蓮姑娘是管事的姑娘,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說,偏要在這里跪地耍賴——起來,起來,再不起來,我可就喊大柱二柱了!”
早有防備的高嬸猛然攔在小蓮的面前,翻著眼睛便是一腳踹了過去,蔣權挨了她一腳卻沒膽子還手,而高嬸雖是女人,卻是大腳,氣力也不小,踢得蔣權悶哼了一聲。
他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唐突,不過想到兒子的心愿,他一咬牙,又生受了高嬸兩腳:“小人家的兒子…也想來家學學堂里念書,請小蓮姑娘替小人在公子面前美言…”
高嬸原本要再踢的,可一聽是為了他兒子來求人,伸出的腳頓時就踢不出去了,但力氣已經發出,哪那么容易收回的,她重心不穩,身體趔趄了一下,若不是身后的小蓮眼明手快將她扶住,只怕要摔個四腳朝天。
還沒有站穩,她就一拍大腿:“你這廝也不早說,這等事情,咱們小官人心最善的,直接去求小官人就是,還要來麻煩小蓮…起來起來,大老爺兒們當著一群孩子的面跪著,算怎么一回事!”
蔣權知道這高嬸子的身份也是不同,在俞公子面前是有幾分臉面的,不在小蓮之下,她既然這樣說了,可能自己在心里糾結了幾天的事情,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過他是曉得事理的,結結實實向著高嬸子拜了一下,又想結小蓮磕頭,卻被高嬸一把拉住。
“你這不是在折小蓮的壽嘛,若是再這般,我可就不管了!”高嬸虎著臉嚇唬他道。
在高嬸心里,卻已經早就軟了,她可也是有兒子的,而且有兩個兒子,自然知道,為人父母,愿意為兒子做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