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晚飯,又喝了茶,眾人才慢慢散去,各自回房,出塵給蕭月仙使了個眼色,向外堂而去,蕭月仙放下茶碗,起身跟著她出了大堂。
她們進了一條走廊,長長的木廊上方爬滿了紫藤,一串串如葡萄般的紫藤花開得正盛,暮色中散發出陣陣清香,“感覺怎么樣?”出塵微微笑問道。
蕭月仙臉有些熱,今晚大家的熱情讓她感覺非常美好,孩子們的活潑可愛,令她喜歡上了這個大家庭,她有些羞澀地點點頭,聲音很低,“我很喜歡。”
出塵心中不由苦笑了一下,美貌的女人不僅男人喜歡,女人和孩子們也喜歡,她看得出,大家都很喜歡蕭月仙,首先就是因為她第五十七章藥到病除的美貌。
“二。。。側妃”
蕭月仙本想叫出塵二姐,但她還是沒能喊出口,畢竟還沒有正式入門,她不敢太自信,出塵感覺到她的緊張,便挽住她的胳膊,笑道:“有什么話就直說,我可是個爽快之人,當年我也是很快意恩仇。”
“嗯!我在想,我是不是穿得太好了?”
蕭月仙今天發現,眾人穿的都是細麻質地的裙袍,而唯獨她穿著一身紫色繡花絲裙,顯得有點與眾不同。
出塵一怔,不由咯咯笑了起來,“你想得太多了,我們都有絲衣,都壓在箱子里呢!現在是提倡節儉,所以都穿細麻,你才剛來,怎么能立刻就讓你入鄉隨俗,別擔心,一切都會安排好的。”
兩人走進了一座院子,出塵又帶她進了屋,對里屋笑道:“大姐,她來了。”
蕭月仙心中驀地一跳,大姐就是楚王妃,也就是楊元慶的正妻,她終于要見自己了嗎?,她心中頓時緊張起來,腳下步伐也慢了下來。
“請進!”屋子里傳來一個輕柔的聲音。
“別害怕,進來吧!”出塵笑著拉住她的手,把第五十七章藥到病除她帶進了房間。
房間里光線明亮,收拾得簡單而整潔,正面擺放著一只木榻,兩邊也各擺放著幾只單人坐榻,房間周圍站著幾名丫鬟,均容顏俏麗,臉上帶著笑意,旁邊坐著一名氣質出眾的,容貌清麗,吃飯時月仙見過,是三夫人江佩華,她也是滿臉笑容,輕輕向她點了點頭。
而正面坐榻上坐著一名年輕,容顏俏麗,梳著高髻,烏黑的頭發里只插一支碧玉簪子,雖然也是穿著細麻長裙,但她舉手投足間的從容儀態,使她有一種掩飾不住的雍容大氣,不用猜,月仙便知道這就是裴王妃了。
她立刻雙膝跪下,恭敬地行一禮,“月仙叩見王妃!”
裴敏秋也在打量這個傳說中的蕭梁第一美人,見她身材高挑而不失豐滿,肌膚細膩而白皙,一雙深潭般的雙眸中,眼珠如寶石般閃亮,但美貌中又透著一種端莊,裴敏秋點點頭,難怪佩華對她的美貌贊不絕口,果然不同凡響。
“請起!”
出塵將蕭月仙扶起,裴敏秋又微微笑道:“府中還習慣吧!”
“多謝王妃關心,我能適應。”
雖然裴敏秋心中對月仙的入府有意見,但她心中也明白,這門婚姻她必須承認,她本身也不是刻薄的女人,人既然已經來了,她也不想太為難蕭月仙,還好,大家都喜歡她,裴敏秋便決定做一個順水人情。
裴敏秋便給出塵使個眼色,意思是說,‘開始吧!’
出塵會意,微微一笑道:“我也是南方人,我知道有些規矩,南方北方都一樣,今天是你進門的日子,所以我們就按照規矩來。”
說完,她從丫鬟手中接過一只茶碗,遞給了蕭月仙,蕭月仙心中怦怦直跳,她知道這是什么規矩,這其實就是最重要的時刻到來,她接過茶碗,上前盈盈跪下,將茶碗高高舉起,奉給了裴敏秋。
這就是一家的王道,男主外,女主內,一個女人,不管男人再怎么寵愛她,若過不了主母這一關,她就永遠不會被這個家庭接納,永遠融入不了這個家庭。
奉茶就是一個含蓄的儀式,不會明著說,‘你搬出去,這個家不接受你。’
而是用一種含蓄的肢體語言,比如主母不接受新人的奉茶,那新人只能含淚而去,遇到一個有點良心的男人,會外面租一座房子,養著這個可憐的女人,但她不可能有任何名分。
直到今天,‘名分’兩個字還是異常重要,君不見,無數棄舊迎新的悲劇,無數第三者插足導致家庭的破裂,不就是為了這‘名分’二字嗎?
裴敏秋默默注視她半晌,她也是女人,有著正常女人的嫉妒之心,她也不愿意丈夫總把女人往家里帶,可是有些事情也由不得她,誰讓她嫁給了楊元慶。
裴敏秋心中嘆了口氣,終于接過了蕭月仙的奉茶,這就是告訴她,我接受你了,蕭月仙手上一輕,淚水竟涌進了眼眶,她哽咽著道:“謝王妃!”
裴敏秋并不喝茶,她把茶碗放在桌上,上前扶起她,勉強展顏笑道:“按規矩,我接了你的茶,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所以有幾句話我要告訴你,希望你能記住。”
蕭月仙默默點頭,站在一旁,裴敏秋體會到了她心中一絲不安,又笑道:“也不用緊張,只是幾件小事要提醒你一下,一個就是衣著,你應該也注意到了,王府內沒有人穿絲質裙袍,當然,你是第一天來,我不會怪你什么,等會兒我會讓人送一些衣裙給你,如果不合適,我們另外再做。”
蕭月仙已經注意到了她的衣裙太奢華,和王府儉樸的作風格格不入,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裴敏秋笑了笑,又道:“第二件事就是元慶的內書房”
囑咐了幾件事,出塵帶著蕭月仙回去了,幾名丫鬟也退下,房間里只剩下裴敏秋和江佩華兩人,裴敏秋喝了一口茶,淡淡問道:“你覺得她怎么樣?”
江佩華沉吟一下,笑道:“我覺得她非常端莊,質樸內秀,沒有一絲妖媚之氣,很不錯。”
裴敏秋也輕柔地笑了起來,“這也是我接受她的原因,如果她是那種狐媚子女人,淺薄虛偽之流,說實話,我絕不會接受她。”
“她的氣質很像我們家人,會很快融入我們,今天孩子們就很喜歡她,看得出來,她也很喜歡這個家。”
這時,裴敏秋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又問:“芳馨好點了嗎?”
江佩華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她是心病,恐怕得要心藥醫治。”
“可是。。。。。”裴敏秋也有些為難,惟獨這件事她不能做主,必須要元慶來決定。
江佩華咬一下嘴唇,低聲道:“大姐,有句話恕我直言,以芳馨的身份,恐怕天底下沒人敢娶她,將來就把她留在宮中又有何妨,反正大家都知道,此楊非彼楊,而且那小妮子性格剛烈,若強迫她嫁給別人,恐怕會發生悲慘之事,我真的很擔心。”
裴敏秋沉思片刻,她也嘆了口氣,便緩緩道:“你去告訴她,等她十六歲后,她若還一心想跟元慶,那我就成全她。”
楊芳馨再過兩個月便是十五歲了,正是最青春燦爛的花季,在這陽光明媚的春天里,她應該踏青出游,賞花觀魚,享受大好光。
但她卻不幸病倒了,病倒的原因,其實府中人都知道,是因為元慶又娶了蕭月仙,令這位多情的少女添了心事。
楊芳馨依然和江佩華住在一起,她的房間由三間屋子組成,外屋睡著她的貼身侍女玉兒,里屋是她的寢房,此時房間里光線昏暗,充滿了藥的香味,楊芳馨躺在病榻上,一雙大眼睛直呆呆地望著紫色的暖帳。
她知道今天蕭月仙進府了,這更讓她心中充滿了傷感,為自己身世而傷懷,生母病逝,父皇慘死,太后只管她自己的享福,楊師道又改口讓她出嫁回紇,去做回紇的可敦,沒有人為她做主,想著想著,淚水又忍不住從眼睛里涌了出來。
這時,外屋傳來侍女玉兒的聲音,“回稟三夫人,今天姑娘好點了,不像昨天那樣發熱。”
這是她的二姐江佩華來了,楊芳馨連忙用被角擦去臉上的淚水,一陣環佩聲響,江佩華施施然走進了房間,她生了孩子后,身材已經恢復,或許是心境的原因,她比從前還要明艷幾分。
“小可憐,你哭了么?”江佩華坐在她床前,握住了她的手笑道。
“誰哭了?我才沒哭,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小可憐。”楊芳馨一賭氣轉過身去,不理睬江佩華。
江佩華笑了笑,又柔聲道:“你知道,為什么你的事情比較艱難,你知道原因嗎?”
“我當然知道,無非是我也姓楊,是舊隋公主,可是。。。。你不是也姓楊,不也是大隋公主嗎?”
楊芳馨轉過身來,一雙大眼睛委屈地望著江佩華,眼淚又要流出來了,“大不了我也改姓,我也姓蕭,可以嗎?”
江佩華嘆了口氣,這件事確實讓她很撓頭,她不知該怎么勸這個妹妹,半晌,她只得道:“我和王妃談過你的事情了,王妃說,等你滿十六歲,如果那時候,你還愿意跟元慶,那她就成全你。”
“是真的?”
楊芳馨的大眼睛里驀地閃爍著異彩,“她真是這樣說嗎?”
江佩華苦笑一聲,“她是堂堂王妃,這是她給你的承諾,但前提是你的病趕緊好起來,你呀,真讓人擔心啊!”
“我的病已經好了,其實早就不想躺了,躺了兩天,怪腰酸背痛的。”
楊芳馨一下子坐起身,就像悄然綻放的鮮花,笑著對外屋喊道:“玉兒,把我那件紫裙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