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這些日子過的還算不錯,尤其是得皇帝看重,成為西園八校尉之一,手中有了兵權,在這個日漸混亂的時局中就有了自己的話語權。
但是也并不是特別的順心,因為西園八校尉的設置,是因為皇帝不滿大將軍何進大權獨攬,無奈之下想出的分權之法,這一點只從西園八校尉歸蹇碩掌管就能瞧的出來——誰都知道,當今皇帝誰都不相信,就信任那幾名貼身宦官。
甚至于曹操能夠成為八校尉之一,也是因為他乃宦官之后這樣一個身份,皇帝認為他這種出身的人可以盡心的為自己辦事。
可實際上呢?先不提曹操自己本人對張讓等權閹沒有半點好感,加上他本身也算是當今名士,好不容易闖下的名望可不能因為這點事情就毀去,所以曹操是堅定的站在宦官集團的對立面的。
更重要的一點,西園八校尉雖然歸蹇碩掌管,但統軍的八名校尉卻沒有一個人愿意聽從一名宦官的調遣,在西園軍內部,是以袁紹為尊——而袁紹又更親近大將軍何進,結果皇帝費盡心思設立的西園軍,實際上折騰了一圈后又回到了何進手中。
曹操看的明白局勢,他不認為何進會已經抓到手中的西園軍給丟到一旁,所以他更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表示什么:愿為皇帝盡忠!之類的想法。
可惜他盡管已經表明了立場,偏偏出身尷尬,何進對他也是不怎么待見,平日里談話議事,雖然有他的席位,但是曹操所言,幾乎就不曾進過大將軍的耳朵——當真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也許,謀求外放是一出路?”
雖然站在臺上看著兵卒訓練,但是腦袋里思考的卻是自己的前程,曹操今年三十出頭,正是成就一番事業的年齡,總是在這里干耗著也不是一回事,與其在這里兩頭受氣,還不如去外面闖闖。
“年初劉益州建議恢復州牧制,地方外官因此掌握重權,若能在地方上坐到一州之主,也是一番成就!”
心思里轉了好幾圈,最后只能無奈嘆氣,他原志不在此,不過世事本就如此,哪里都能盡數如了自己的意思?
正想著,就見有兵卒急忙忙過來,見禮后稟報:“有人自稱曹校尉本家親戚,現在大營正門外等候!”
“我本家親戚?”
曹操想了想,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是誰,他曹氏也算是大族,家中親戚可多了去了,不過平日里走動并不頻繁,加上曹操雖然略有名望,卻遠談不上什么名滿天下,自然也不會引得各種各樣的遠親跑來投奔。
不過倒也不是一定,畢竟他曹操如今雖然混的不算頂尖,但比起很多尋常人來說,也不知道強到哪里去。
想到這里,曹操只當是某個比較偏遠的親戚得知了自己的名字后,想來尋點好處!
“見見再說!”
既然宣稱是自家親戚,無論如何都得見一面,若真是求助,也不好直接轟走,大不了舍些糧米布帛打發了就是——這些年皇帝胡亂鑄錢,整個天下的貨幣制度幾乎崩潰,糧食布帛等漸漸代替了錢幣的作用,因此曹操想到的是舍些糧米布帛,而不是直接給點錢財。
要兵卒帶路,一路從校場中出來,還沒出大門,曹操遠遠的就看到了站在營門外的兩人——劉軒那身型還真不容易叫人忽視,加上氣度不凡,穿著也不一般,曹操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只一打量,曹操登時就是一愣。
“是他?”
可是隨后就一腦門的霧水:“他來找自己是所為何事?難道是有什么秘密囑咐?”越想臉色就越是難看,腳步不由得就慢了幾分。
旁邊兵卒見了,好奇問道:“曹校尉莫非覺得有什么奇怪?”這兵卒也沒多想,只當外面那倆人并非是這曹校尉的親戚,那樣的話他們代為出面將其轟走也就是了。
他這一問,那邊曹操立刻就是一驚,瞬間就恢復了常態:“沒什么,是我本家親戚無誤,只是奇怪怎么前來尋我,可能是有什么要緊事!”然后又對身后跟隨的親兵吩咐道:“且先回去安頓軍務,今日我可能回來的晚些!”
片刻功夫,曹操已經想明白了,自己雖然知曉這人身份,但是那身份卻不能亂說。而且如今這時候,指不定有什么事情,還是不要胡亂聲張的好,而且自己也能自如進退。
若此時轉身就走,反而不好回旋了。
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他一時半會也猜不到,心中有了幾個想法,但終究只是猜測,還得面對面談了之后,才能知曉。
想的明白了,腳下又快了幾分,轉瞬就出了營門,然后一臉笑容的迎了上去。
此時劉軒已經看到曹操迎面走來,只見一身高不過七尺上下,約莫一米六出頭的將官,身穿甲胄披風,大踏步向著自己走來。
雖然身型不高,但是那股氣勢和臉上透露出來的自信,還是叫人察覺的出此人的不凡之處,劉軒心中知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漢末梟雄曹操曹孟德了。
也是徹底埋葬了漢王朝的那個曹丕的親爹——不過如今的曹操還不是后來的梟雄奸相,此時的曹操還算是一腔熱血,而且也有為漢室盡忠的心思,他的最大志愿也不過是做征西將軍,為漢王朝開疆拓土,而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之位。
兩人越來越近,同時也在互相打量,片刻后兩人已經面對面站定,劉軒正想開口,就聽曹操低聲道:“議郎曹操、見過皇子殿下!”
這話一出,劉軒倒是一怔愣,好在禮數沒忘,還禮后才問:“曹議郎認識我?”
他有點奇怪,自己平日里很少出皇宮,專心在宮中修煉讀書,朝臣中認識的也不過皇甫嵩、朱儁寥寥數人,除此之外朝臣中自己幾乎沒一個認識,而那些人更不會認識他,何況曹操現在的級別連朝堂都上不了,又是怎么認識自己的?
此時他又注意到,曹操出了大營后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這么說他在營中的時候就瞧見并且看出自己身份了,在這個比較敏感的時候還敢上前來,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若換了袁紹看出了自己身份,保不準掉頭就走了。
“陛下設立西園軍之時,皇子殿下在旁觀禮!”
曹操這一解釋,劉軒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過他沒想到自己那么低調的在旁看著,居然也會被曹操記住相貌,這牛人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夠比的。
“原來如此!”
既然曹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原本用曹苞來拉關系的法子就用不上了,至于眼下要緊的,應該是找個安靜所在好方便談話。
曹操也曉得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這大庭廣眾下,有什么秘密也沒法說,何況人多眼雜,自己能認出皇子劉軒,保不準別人也認的出,若看到了胡亂揣測一番,自己估計又有的煩心了。
如今皇帝病重,大將軍何進和何太后都一門心思的要扶持劉辯繼位。不過京城中誰人不知道皇帝喜愛幼子劉協,宦官也是支持皇帝也就是支持小皇子的。
這兩家斗的就夠鬧心了,若是叫人看到自己和一直不聲不響幾乎叫人忽視了的皇長子劉軒湊到了一處,誰曉得又會出什么幺蛾子。
“寒舍就在左近,請殿下移步!”
隨即就在前面帶路,劉軒也不多言,只是靜靜跟在后面罷了,曹苞人不大,但夠機靈,走在最后面同時查看有沒有人盯著他們,好在曹操的住處的確不遠,很快就到了,這么點距離也引不起什么人注意——何況劉軒的確太過低調,哪怕是皇宮中人也有很多人不認得他。
進了曹操宅院,然后又轉進后進內室,這里一般不是用來招待客人的,只是劉軒的身份特殊,曹操也不敢在外面招呼,直接引進內里,然后只叫幾個信得過的貼身人送上清水瓜果,然后屏退下人,獨自招呼劉軒。
內室中,只見曹操與劉軒相對跪坐,曹苞則靜靜立在身后,兩人坐了好一陣,最后曹操才開口:“皇長子親來西園尋微臣,莫非是…?”
劉軒搖了搖頭:“不是!”飲了一口水,他腦袋里卻在思考應該怎么開口,甚至用什么話題才能引起曹操的興趣,可是想來想去,始終沒什么頭緒。
至于曹操的問題,他知道是曹操懷疑自己來找他,是皇帝有什么密旨。可實際上,皇帝也知道西園軍這步棋基本等于白走了,就算有什么密旨也不會讓這已經被何進掌控的力量去實施。
聽到劉軒否認,曹操的眉頭擰成了一坨,若不是這個緣由,那么這個皇長子來尋自己,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不過那個可能似乎太過瘋狂,難不成面前這位還未行冠禮的年輕人,真的有那么大的雄心壯志?
正覺得這個可能太不靠譜,只見對面的劉軒將面前水碗一放,隨即一臉正色的說道:“曹議郎以為,吾若為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