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回到睿王府,推門進屋。
不凡正握了本書,坐在桌后專心閱讀。
從窗口泄入的陽光,撤在他優雅美好的側影上,泛著玉潤的光澤。
見他進來,只是淡淡一撇,繼續看他的書,從容閑然。
無忱的傷痛與失憶,似乎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鳳止握著折扇在手中一敲,踱到案前一撩衣擺坐下,視線停駐在不凡臉上”“她服了1今生忘”已經轉醒,應該是將你忘得一干二凈。”
不凡輕1嗯,了一聲,眼皮都不抬一抬。
鳳止眉頭蹙緊,“她和寧墨嘖嘖可真是銷魂噬骨,就連我都有些羨慕。”
不凡抬臉起來,這些都在意料之中,微微淺笑,“哦,是嗎?”
鳳止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還笑得出來?難道他果真是無心的人?“你不介意?”
不凡淡淡然道:“反正已經忘了,介意有何用?”
鳳止存了一肚子氣,本想回來,看看他失落痛苦的樣子,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莫名的有些動怒,“你當然不介意,你是存著心,等她散魂,你分一魂給她,讓她感你的恩,你便可以與她再聚前緣。你算盤打空了,不會如你所愿…”
他們二人相處,相斗十幾年,看似友,卻非友,其實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明白,恨不得對方從這世上消失,但又怕對方消失了,沒了對手,太過無趣,所以斗到最后頭,又總是忍下一手,留對方一個機會。
無忱開出的條件,不許任何人續魂,有這一條”只要無憂不改變主意”他最后一定是贏家。
但想無憂不改變主意,最保險的辦法就是不讓任何人知道”直到她散魂。
他話出了。,就后悔了,他和不凡斗了十幾年”雖然各有輸贏,但總的來說,他是處于敗局,偶爾能贏,就是從不讓不凡確認他心中所想,他一氣之下的憤憤而言,全沒有加以掩飾,以不凡的玲瓏心,眨眼間便能看透。
不凡輕笑了一聲,好象對他方才失言,全無所覺,放下書卷,于桌案對面擺上一個茶盅,慢慢斟上茶”“痛苦不一定要掛在臉上”我心里正痛著,你沒看出來而已。”
鳳止愕然,面前這張臉,溫文柔潤,眼角笑容比春風還暖,哪來半點痛苦的樣子”冷哼了一聲,握了茶盅一飲而盡,“我后悔了。”
不凡持著茶壺欲給他斟茶的手頓住,瞟了他一眼,才傾了茶壺,任茶水均勻的注入杯中”“能讓你后悔一回,難道。”
鳳止手握扇柄,壓住不凡正要回縮的手,“你也會后悔。”
,“或許。”不凡迎向他的目光,視線在空中交結,打了無聲的一戰,他走這一步棋,便想到失敗,敗如何能不悔,但不如此,連一絲勝的希望都沒有,所以即便是會后悔,仍得走這一步。
別無選擇。
而寧墨是唯一,讓他最信任和可以托付的人。
他相信寧墨也會與他并肩打一這仗。
門外傳話”“寧公子來了。”
二人轉開視線,各看去別處。
無忱赤腳站在衣柜前,地上丟了一地的襪子,手上還捏了一支。
看著襪底畫著的娃娃臉,想爆了頭,也沒能想明白,為什么所有襪底上都畫著個大頭娃娃,雖然神態各異,卻能看得出是同一個人。
所有可能性在腦海中飛過,最后定格,難道以前已經另外嫁過人,而這個人就是自己的丈夫?
可是哪有把丈夫踩在腳底下的道理。
聽見門外傳來人聲,忙隨便套了一雙襪子在腳上,穿好鞋,把撤了一地的襪子卷回衣柜。
出了門,見一個相貌艷美的綠衣女子慵懶地斜臥在院中竹榻上曬太陽。
云娘坐在榻邊竹凳上,耐心地給她修指甲,苦口婆心道:,“你就別再跟公子擰著了,你惹了他,自己也遭罪。過幾天,要送你去見你娘了,你再這樣,你娘見了,該多傷心。”
女子聽了,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回頭看見無憂站在門口,美目一窄,朝她勾了勾手指,“1卜丫頭,過來。”
無忱悄角一抽,居然被人叫小丫頭,照著女子臉上不正常的病態白,可以猜到,她就是眾人口中的綠鄂。
云娘抬頭,忙站了起來,對無憂道:“這是綠鄂姑娘。”
無忱微笑著一點頭,大大方方地過去,在云娘坐過的竹凳上坐下”“聽說你身體不大好。”
綠鄂眸光一冷,轉而又一笑,那冷蕩然無存”“托你的福,現在好多了。”
“不用客氣。”無憂以為是用她的血入藥的原因,“你是生的什么病?我好象懂些醫,或許能幫你出出主意,調養一下身子。
綠鄂嘴角浮起一絲不屑,抬手看著自己修尖的指甲”“你那點醫術,豈能及得了我的醫術的百分之一。我都無可奈何,你奈何得了什么。”
云娘見綠鄂口氣不好,皺了皺眉,也不知公子讓她恢復正常,到底應不應該,“綠鄂,怎么跟姑娘說話呢。”
綠鄂瞥了云娘一眼,“我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如果嫌我說話不好聽,不聽就是。”
無忱怔了一下,“我不知你會醫,見笑了。”
綠鄂抬手來探無憂額頭,無憂本能拿手擋了,綠鄂皺眉”“我只是看看你會不會因為失憶,人也變傻了。”
無忱皺眉,這姑娘還真不討人喜歡。
“綠鄂。”云娘擰眉喝止”“你再這樣,我送你回屋。”
綠鄂笑了,“好,我不說了。”
無忱覺得與她一起,甚是無趣,不如四處走走,剛要起身,綠鄂又道:,“我一個人悶得很,不如陪我聊聊。”
,“我什么也不記得,不知聊什么。”
,“我們可以聊男人,比如寧墨…”
,“綠鄂。”云娘有些忍捺不住。
綠鄂不滿道:“什么都不讓人說,倒不如讓我變回以前的樣子。”
云娘即時噎住,半晌才道:“你胡說八道,小心公子回來會惱的。”
“這么多年了,他惱我還少?”綠鄂不以為然,吹了吹長指甲”“惱多一回,惱少一回,又有什么區別。”
無忱聽著很不是味道,昨天寧墨向她討了血去以后,她隱約聽見云娘向寧墨問起綠鄂的事,寧墨對云娘說,她如今什么也不記得了,胡亂摸索,反生誤會,倒不如什么事都攤開來,該如何,便如何。
寧墨說她是他奶娘的女兒,但這時聽著,二人的關系,不象這么簡單。
如果是別的事,倒也罷了,偏偏涉及寧墨,她黑暗中的引路燈。
重新坐正,“那好,你說,我聽著。”
綠鄂不急著說話,笑笑然地對云娘道:“親王府不是送了新鮮的梨果過來,我胸口正悶得慌,你幫我去蒸上半個。”
云娘不放心地看了無憂一眼。
無忱道:“你去吧,我來照看綠鄂。”
云娘心想,就是因為你在這里,才不放心,憑著綠鄂的狡猾,憑她怎么盯,也是盯不實的。但既然公子放了綠鄂出來,自有他的打算,便無需她一步不離的盯著。
雖然不放心,仍點了頭,“勞煩姑娘。”
綠鄂目送云娘進了廚房,才勾唇一笑。
無憂手支了下巴,“云娘聽不見了,你想跟我說什么?”
綠鄂挑了挑眉,“原來沒傻。”
無忱扁嘴,失憶不等手變白癡,虧她將將還自吹醫術了得。
綠鄂向她湊近些,1卜聲道:“我把寧墨給你,如何?”
無忱嘴角井笑微微一僵,很快重新笑開,聲音卻冷了幾分”“我要他,何需你讓?”
綠鄂聽了這話,也不惱,笑了笑”“我知道他要了你。”
無忱撇嘴,他與她在后院林中纏綿,被平兒知道,后來他只穿著中衣將裹著他的衣裳的她抱出來,也就不指望不被人所知。
,“我知道,今次,他也不是頭一回要你。”
無忱臉色微變”“他告訴你的?”
綠鄂“嗯”了一聲”“他什么也不會瞞我,什么都會告訴我。他這么做,只是想你心甘情愿地用血給治病。”無忱本不多血色的臉,漸漸更加蒼白,“你以為我會信你?”
話是這么說,心臟卻象是被一只手捏住,緊緊的痛。
綠鄂正想答,突然抬眼見寧墨帶著一身冷蕭寒意站在無憂身后,笑了一下,慢慢半躺回去,端了身邊幾上的茶來喝。
無憂感覺有異,回頭對上寧墨冰潭般的黑眸,收斂心神,站了起來,轉身外走。
在與他錯身而過的時候,手腕一緊,被寧墨握住。
無書微微一怔,睨了眼笑意盈然的綠鄂,扭動手腕,試圖從他鉗制中掙脫。
他手臂回縮,將她拖拽回來,全然不顧綠鄂在場,將她緊攬入懷中”“你要去哪里?”
,“不知呢,隨意走走看看。”無憂斜眼看著綠鄂的笑臉,說不出的扭別難受,或許離開,四處走走,重新熟悉一下這個世界,會比較好。
“別走,我不能沒有你。”寧墨將她抱得更緊。
無忱徹底僵住,未及反應,已被他打橫抱起,走向他的屋子。
步上臺階,無憂從漸漸關擾的門縫中看見綠鄂嘴角的笑僵住,眼里只剩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