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府今非昔比,順天府的衙役直接從外面長驅而入。女眷們紛紛躲避,就有以前與應天府常有來往的管事的出面,那幾個衙役請到旁邊偏廳坐了。
那領頭的衙役大搖大擺地在椅子上坐了,眼睛四周掃了一下。因為齊家的主子沒有出面頗有些不滿,但那管事卻是相熟的還多少有些交情,便又收斂了幾分。
“兄弟身上有差事,要早點回去交差,這茶就不喝了,趕緊把人交出來吧。”這衙役將排票拍在桌案上,開口道。
齊府沒有了往日的威勢,但好在銀子還是有的。這管事的歷來辦慣了這樣的事,陪笑上前,給那衙役倒茶,輕輕巧巧一錠元寶便落入了那衙役的手中。
“羅頭,萬歲爺下旨免了府里的罪過。這怎么又要拿人,是個什么由頭?”管事的問道。
這被稱作羅頭的衙役掂了掂手里的銀子,一撮牙花子,從鼻孔里哼出一聲。
“去了就知道了。”羅頭道。
這管事的見羅頭這個樣子,已經明白是嫌錢給的少了。不過是小小的衙役,若齊府還是過去的光景,他們怎么敢這樣粗聲大氣,嫌東嫌西。管事的心中感慨,但他最是有機變的,知道此時若不大出血,不僅打探不到消息,還是讓主子們吃虧。
管事的依舊陪笑,將茶捧給那羅頭,就是又將兩錠銀子塞到羅頭的手里。
羅頭又掂了掂,估計三塊銀子加起來總也有十幾兩,便是將些分給一起來的人,剩下的也抵得上他一年的差銀,便將面色緩和了。這管事的忙又奉承了幾句,見羅頭受用,才又提起方才的話頭。
“…便是有事,如今二爺要在家守靈,二太太、二奶奶都是女眷,不便拋頭露面。府尹大人要問話,咱們打發人跟著羅頭去就是了。”
京城中這些大戶人家的主子,便是真的被人告了,也不會親身到衙門去,不過是尋個由頭打發管事過去替代了就是了。
“咱們也是老相識,我便跟你說了…”羅頭便將抓人的由頭說了一遍,“頭一樁,便是你們家那位姓馮的五姑爺,他遞上狀子來,告的是你們府里的二太太和二奶奶,殺害了你們府里的五姑奶奶,就是他娘子叫齊氏婉容的。”
“第二樁啊,就是你們親戚鄭家大爺打死人的案子又發了。苦主重新遞了狀子,這次不僅鄭家大爺有事,還連帶地告了你們府里的二太太和二爺,說他們仗勢欺人、私了人命案子。”
這管事的聽完羅頭說話,面上就見了汗。
“大人吩咐下來,人犯一定要立時帶到。兄弟們要通融,也通融不了的。”羅頭最后道,“還是快請這幾位出來跟咱們走了,大家方便。”
齊府前廳 “是姨媽來求我,我卻不過情面,去過順天府說情。只是那戶人家不肯松口,我只得作罷。”齊修道,“后來,是二太太,進宮去見了娘娘,回來就找了我去,拿了娘娘一道手諭…,最后那家撤了狀子。”
齊修是長房長子,剛剛出了大理寺的牢獄,又要進順天府的,這對齊家簡直是雪上加霜。他們心里都清楚,類似這樣的事情,他們過去辦了不只一樁。有的甚至不需要親筆寫信親自出面,只需要派管事送個帖子,便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包括人命案子。
不過現在,過去看做是芝麻般小的事情,卻成了能壓死他們的大山。
“又是她”齊二老爺撫額長嘆。
“你娶的好房里人,禍害自家兒女還不夠,還害了修兒”大老爺遷怒道。
齊二老爺只低了頭,并不爭辯。
“你就先跟著去衙門,總會想法子打點,救你出來。”大老爺狠狠心對齊修道。
也只能如此,那些衙役已經在外面催促了。
齊修只得出來,大老爺、二老爺送了出來,因使了銀子,那衙役也不捆綁齊修。
“女眷可否…就免了?”齊修與衙役們商量。
這排票里要提的人還有齊二奶奶,若她到公堂拋頭露面,他做丈夫以后還有什么臉面。
“不是咱們要為難二爺,是府尹大人發了話。”羅頭道。
這便是通融不了了。
“去后面叫二奶奶來吧。”大老爺吩咐道。
“那二太太?”
“她已經死了。”大老爺看了一眼二老爺道。
幾個衙役對視了一眼。
“并不是不信大老爺的話,只是,二太太是重要人犯,衙門里的規矩,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活人都顧不得了,何況是死尸那,大老爺擺擺手,便有婆子去后面抬齊二夫人的尸首來給衙役們驗看。
“二太太倒是死的痛快,不然還要受這番羞辱。”旁邊服侍的婆子竊竊私語。那順天府不比大理寺,若是開堂斷案,少不得有百姓圍觀。
齊府石榴院 齊二奶奶本來正在喝藥。這些天府里亂糟糟的,這后宅都是她一力維持,又因為受了驚嚇,大悲大喜,又要為容氏守靈,她這身體便支撐不住。聽著小丫頭的稟報,齊二奶奶手一抖,那藥碗便跌落在地下,打了個粉碎。
齊二奶奶臉色很不好看,冬兒忙彎腰收拾碎瓷片。
“你說什么?”齊二奶奶不可置信道,“那馮登科不是跑了嗎,還有消息說死在外頭了,怎么會回來,還到順天府…告狀…”
“…必是聽到了消息,這就來落井下石了。”冬兒皺眉道。
“這無恥之徒,忘恩負義他們夫妻合伙,弄什么彈劾,要害大舅哥,五姑奶奶是病死的,他家中可是認可了的。一應喪事還是齊家為他辦的,當初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現在空口白牙地來誣陷,想要得好處,做他的春秋大夢。”
二奶奶一口氣罵完,便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冬兒已經將地上收拾干凈,又忙過來替二奶奶捶背。
“那府尹大人就聽信了他一面之詞?”冬兒問那小丫頭。
“…管事的問了那衙役,衙役說有人證,說是親眼看見了…”小丫頭說了一半,看了眼齊二奶奶,便低下頭去。
“什么人證?是誰?”齊二奶奶忙問。
“那衙役不肯說,只說是咱們府里的人。”小丫頭道。
齊二奶奶眉頭深鎖。
“還有二太太、二爺也被一并告下了…”小丫頭繼續說道。
還沒等她說完,便有兩個婆子從外面進來。
“請二奶奶收拾收拾,立刻到前面去。”一個婆子開口道,“這是大老爺的吩咐。”
齊二奶奶明白,這是齊府不再護著她,或者說想護也護不住她了。
“我…”齊二奶奶只說了一個我字,便覺得嗓子眼一甜,哇地一聲吐出口血來。
約略盞茶功夫,就有兩個婆子帶了齊二奶奶來了,冬兒并兩個小丫頭跟在后頭,都已經哭紅了眼睛。
齊二奶奶走到齊修身邊,齊修見齊二奶奶一臉憔悴,神情中添了幾分少見的嬌怯,不由嘆了口氣,握了握齊二奶奶的手。齊二奶奶抬起淚眼望著齊修,夫妻多年,磕磕絆絆,這一刻兩人難得的靠近,竟生出幾分患難夫妻的恩愛之心來。
“老爺,”方才去抬齊二夫人尸體的一個婆子從后面跑過來,“老爺,二太太…”
這婆子氣喘吁吁地到了眾人跟前,“二太太,二太太她…”
眾人往這婆子身后看去,就見兩個婆子左右攙扶著齊二夫人走了過來。
“你,你不是死了嗎?”大老爺驚道。
齊二夫人腳底虛浮,一張臉上泛著死氣,但很顯然卻是活的。
“這是怎么回事?”大老爺驚訝過后,便發起怒來。皇上下旨免了這一家子的罪過,并沒有單獨提到齊二夫人,因此大理寺也將齊二夫人一起放了出來。但是他們都知道,齊二夫人是必須要死的。他囑咐了大太太去辦這件事,這一晚上過去了,齊二夫人本應該已經變成了尸體。
婆子們都不說話。
“去叫大太太來。”大老爺吩咐道。
大太太很快就到了。
“昨個已經安排好了,話也說清楚了。誰知她不肯自己了斷,又威脅那幾個婆子,說是誰逼死了她,大爺、五爺,還有璋哥兒會給她報仇那。”大太太有些沒好氣,“老爺聽聽,我也怕大爺、五爺和璋哥兒以后將我當做仇人。”
大老爺幾乎氣了個倒仰。
“你,真是無恥,無恥”齊二老爺渾身發抖,指著齊二夫人罵道。
原來那天夜里,齊二夫人打定了主意,在大理寺的獄中她已經嘗過了面對死亡的滋味,如今僥幸被免罪,她可不想再去死。因此她潑了那杯毒酒,用蠟燭燒了白綾。她相信,只要她堅持下去,齊二老爺是心軟的,她的兒子們也不會真的看著她去死。
她以后還想做個富貴的老太太,含飴弄孫。
那幾個婆子竟真的沒有動手,她等到了天亮,卻又突然出了這一樁事情。
“老爺,念在咱們夫妻多年的情分,我為老爺生育了幾個兒女的份上,老爺千萬救我啊。”齊二夫人聲淚俱下,上前去要拉齊二老爺。
齊二老爺仿佛看見了蒼蠅一般,露出嫌惡的表情,幾乎是本能低揮手甩開齊二夫人。
齊二夫人是凍餓了幾天的人,哪里禁得住,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頓時頭破血出。
大太太在旁冷冷地看著,心道,給個機會讓她可以體面地死,她卻偏偏不識好歹,如今這樣,自取其辱,能怪的了誰。
“夫妻情分,你毒害萬姨娘和我的孩子的時候可想過夫妻情分?便是你自己生下的,你心里可真的有他們?你做下那些事情的時候,就不知道會讓他們跟著沒命。你,你這個自私透頂的…毒婦。”
齊二老爺是斯文慣了的人,極少這般罵人。
“帶走,帶走,我齊家沒有這樣的人。”齊二老爺扭過臉去。
那些衙役最會看風色的,也聽得了些消息,因此對齊二夫人就不客氣,一個衙役上前抖開鎖鏈,就將齊二夫人鎖住往外拖。另幾個衙役上前,要帶齊修和齊二奶奶走。
齊二奶奶撲到大太太腳下。
“老爺、太太,一定要救我,救二爺。”齊二奶奶哭道。她這一走,府里顯然就是大太太一人當家。齊府就是沒有了權勢,卻還有銀子,若是大老爺、大太太肯花銀子,或許就能救回她來。
“別怕,你沒做那樣的事情,自不會讓人混賴你。”大太太淡淡道。
這樣的話當然安慰不了齊二奶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的真相。
那邊衙役在催促,齊二奶奶只得起身。冬兒帶著兩個丫頭跟上來。
“衙門是什么地方,還許帶奴才伺候的?”一個衙役道。
齊二奶奶讓冬兒止步。
“你趕緊將我的嫁妝都收攏起來。”齊二奶奶小聲吩咐冬兒,“若大太太不肯為我打點,你知道我的銀子在哪…。還有,趕緊去通知侯爺…”
冬兒哭著連連應了。
衙役將人帶走,這前廳立時安靜下來。
難道齊家真的在劫難逃?平時來往的親朋如今都對齊府避之唯恐不及,沒了容氏,又有誰能來搭救他們?大老爺、二老爺都是一臉疲態,癱坐在椅子上,大太太也有些無措。誰都沒有注意到,方才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齊儉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蹤影。
齊攸一直守在靈堂,卻也知道了府里發生的事情。墻倒眾人推,沒有事還要來踩上幾腳,何況現在人家是有怨抱怨來的。不僅是京城中,這天下的權貴大多一樣,得勢的時候依仗著權勢橫行,若是一朝落敗,說不得都要如數償還。
齊攸心中矛盾,守到晌午,也不見有人請他去用飯。即便是有人來請,齊攸自也是不肯在這里用飯的。
齊攸又在容氏靈前磕了頭,便徑自回了抱樸園。
抱樸園,荀卿染聽了齊府發生的事情,不禁又嘆了一回氣。
鄭元朔死有余辜,但鄭姨媽卻可憐。齊婉蓉死因蹊蹺,但是馮登科卻是十足的小人。
“四爺,咱們派人去衙門里打聽打聽吧。”荀卿染對齊攸道。
齊攸正捏著兒子肉呼呼的小手,聞言點了點頭。
“從那邊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打發人去了。”齊攸道。
衙門前自古好景觀,順天府衙也不例外。這天天氣晴好,府尹還沒有升堂,衙門外面圍觀的百姓就已經擠了個人山人海。京城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官,大大小小的官。既然是官,有風光的時候,少不得也有那落敗的。因此衙門里審個把這樣的官,并不是稀奇的事。不過若真的是世家大族、高官貴胄,即便是犯了事,一般也輪不到順天府來管,多是大理寺負責。
齊府這樣一夕落敗,卻畢竟曾經是國公府,而且這被提到案的案犯中,還有兩個女子,便是齊府當家的太太和奶奶。普通的老百姓平日哪有機會見這樣的人物,自是蜂擁而至,勢必要瞧個稀奇。
府尹大人還沒有來,兩邊的衙役早就擺好了架勢,一聲鼓響,就有衙役推了齊二夫人和齊二奶奶走上堂來,原來是要先審謀害齊婉蓉的案子。
圍觀的百姓頓時都激動起來。
這衙門的規矩,凡是女犯過堂,必得是著單衣,還不能穿鞋。齊二夫人經過這幾天的幾番折騰,如今的樣子早沒了半分體面。齊二奶奶雖然是素服,臉色蒼白,卻還有幾分端麗。
一群半老婆娘擠在人群前頭說笑。
“瞧那模樣,都慈眉善目地,怎么竟都這樣心狠?”
“嫂子殺害小姑子,嬸子殺害侄女,要是咱們這樣人家,不過吵幾句嘴,那極厲害的,互相抓幾把。嘖嘖,大戶人家就是不一樣。”
“可不是,面上各個是菩薩,那心里可黑著那。”
“這些人啊,就講究個面子光,里子烏爛著那。”
“現在可是面子也沒有了。”
還有幾個無賴子弟在那里品頭論足,yin詞浪語。齊二夫人與齊二奶奶站在堂上,又羞又氣,真是恨不得有地縫能鉆了進去。
而站在她們對面的馮登科卻是好整以暇,抬著下巴頦,時不時掃她們一眼。
“肅靜。”一個衙役唬著臉走到圍觀的百姓跟前,“吵吵鬧鬧的,大人如何審案。哪個再敢吵鬧,便打出去。”
“小乙哥,可別啊,這樣熱鬧,百年難遇的。”
“是啊,小乙哥,一會回家一起喝酒啊。”
卻是幾個熟悉的街坊,因著這衙役的關系才擠在了前排的位置,與他說笑。
那衙役皺著眉,揮舞了下手里的棍子。
“大人就要出來了,你們都省事些。”
人們并不害怕他,卻都自動地放低了聲音。
府尹大人從后面出來,坐到桌案后,開始審案。
自打府尹一路面,馮登科就換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臉孔,府尹讓他說話,他便說狀告齊二夫人和齊二奶奶殺害齊婉蓉,害得他家破人亡,只好流落在外。
“…二太太將我娘子扣留在府里,她想要謀害庶子,就將我娘子做人質,強迫我寫下了彈劾的奏折。下官并不情愿,但是害怕她加害娘子,只得聽從。…后來彈劾不成,二太太怕我娘子說出真相,讓她在齊府無法立足,便伙同二奶奶,將我娘子殺害。”
“不,不是這樣。”齊二夫人嘶啞著嗓子道,“明明是你們夫妻倆來找我,跟我說了那許多話。也是你出的主意,慫恿我那樣做。我一個婦人,懂得什么,就相信了你的話…”
“若不是你二太太做主,我芝麻大小的官,怎么敢彈劾國公府的嫡子。”馮登科道。“五妹妹是病死的,當時馮家的人都看過的。反而是你,拋下妻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如今知道齊府落難,便來落井下石,要撈好處。卑鄙的小人,難道忘了齊家對你的恩情。”齊二奶奶本是潑辣的性子,這個時候也顧不得羞怯,噼里啪啦講起了馮登科如何巴結齊府,齊府如何照應馮家。
馮登科聽的青紫了面皮。
“我那時若不逃走,哪有命還能在這里為我娘子伸冤。你們配我娘子的命來…”馮登科說著留下了幾滴眼淚,好似他與齊婉蓉曾經是多么的伉儷情深。
“你這奸詐小人,吃里扒外。”齊二夫人抖著手道。
“若說吃里扒外,誰比得了二太太你。”馮登科冷笑道,“虎毒還不食子,二太太,你比老虎毒多了。”
“你…”齊二夫人漲紅了臉。
“大人,我當時只身逃走,想著畢竟是一家骨肉,他們不會對我娘子下手。誰知道,她們怕我娘子吐露真相,竟下毒手將我娘子迷倒后推入湖中。”
齊二夫人與齊二奶奶對視了一眼。
“你信口胡說。”齊二奶奶道。
“大人,下官有人證,親眼看著二奶奶帶人殺害了我娘子。”
“帶人證上來。”府尹吩咐道。
一聲令下,人群分開,一個女子裊裊婷婷地走上堂來。
齊二夫人早已經癱倒在地,齊二奶奶更是睜大了兩眼。
“怎么是你,嚴家的,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那女人開口道,“連天大雪,您派人做手腳弄塌了那草屋,以為奴才不是被壓死,也得被凍死。奴才命大,那下手的人見奴才活著,便不忍心再動手,只回去說奴才已經死了。奴才可好好地活著那,不過二奶奶只怕活不長了,咯咯咯。”
齊二奶奶臉一下子黑了下來。
府尹便讓嚴家的少說閑話,只把看到的齊二奶奶如何殺害齊婉蓉的事情說一說。
“那天因為彈劾的事,鬧了一天。奴才走了困,半夜起來解手,就看見二奶奶的屋子里亮著燈,奴才便悄悄地溜到窗跟下…”
這嚴家的歷來好口齒,噼里啪啦,就將聽到齊二夫人派了張嬤嬤與齊二奶奶密謀,齊二奶奶打發人給看守齊婉蓉的婆子們送熱湯,在里面下藥,放倒了婆子們,又迷暈了齊婉蓉和她房里貼身看護的丫頭,將齊婉蓉抬到園子,扔到湖里的事情說的清清楚楚。
齊二奶奶恨的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她歷來知道這嚴家的不是個安分的,只是看著她還機靈想著用她辦些事情,又自信能壓服的住她,才將她留在身邊。
“吃里扒外的賤人”齊二奶奶怒罵。
嚴家的仿佛沒聽見,只繼續向府尹說道,“她們站在湖邊好一會,眼看著五姑奶奶沒有浮上來,小聲嘀咕說必定是死了,這才走開。”
那張嬤嬤已經死了,嚴家的又說了幾個婆子的名字,說就是當時動手的人。府尹馬上發了簽字,讓衙役去捉人。
齊二奶奶情知事情不好,瞪著嚴家的,恨不得一口吞吃了她。
“誰不知道二奶奶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二奶奶,您別這么看著奴才,奴才好害怕。”嚴家的做出害怕的表情道。
“你這忘恩負義的奴才奴才告主,你也沒有好果子吃。”齊二奶奶道,“當初就不該抬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下的那些事,你那相好的小廝一家,便是你害死的。”
這下嚴家的變了臉色。
“大人,二奶奶手里還有一條人命,奴才要對大人稟明。”嚴家的道,“奴才受二奶奶指使,也做了些事,請大人可否免了奴才的罪,奴才才敢說。”
“若不是十惡不赦,定會寬免。”府尹道。
嚴家的得意地看了一眼齊二奶奶,又對府尹道,“還有一個要求,這事關齊家二爺,也請齊家二爺上堂來,做個人證。”
府尹略一思忖,點了點頭。
一會就有人帶了齊修上堂來。
“二爺,你可知道,蔡姨娘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二奶奶動了手腳,才小產了的。”嚴家的對著齊修扔下一枚重磅炸彈。
齊修抬起頭,看看齊二奶奶,又看看嚴家的。
“二爺,莫聽這賤人胡說。”齊二奶奶忙道,“她恨我將她趕到莊子上,說這些來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得二爺說了算。”嚴家的冷笑道。
原來是妻妾爭鋒,謀害庶子。府尹拍了拍驚堂木。
“閑話莫說,將這人命案子細細道來。”
“二爺將蔡姨娘抬進門,可巧蔡姨娘就懷了身孕。二奶奶成親多年,只得一個女孩,她又是最嫉妒的,并不肯容納妾室,更不肯讓二爺有庶出的兒子。…”這嚴家的先講了一通二奶奶如何吃醋,直講的口沫橫飛,才說到正題,“蔡姨娘的肚子越來越大,二奶奶一直沒機會下手。正巧那些天府里的人都顧著彈劾四爺的事情,二爺也因此忙的團團轉,二奶奶這才得了機會。…將那炭中做了手腳,讓奴才趁著蔡姨娘在屋子里睡覺,換了蔡姨娘屋子里的炭。結果蔡姨娘起床摔了一跤,小產了。二奶奶還怕不穩妥,早就給蔡姨娘備下了穩婆,卻格外多給那穩婆銀子,就算那天蔡姨娘的孩子生下來是活的,最后也會死在穩婆手里。”
嚴家的說的有鼻子有眼兒,讓人不由的不信。
“你,果然是你干的。”齊修指著齊二奶奶,“她總和我說,疑心你下的黑手,我那時還不相信,只說你也怕沒兒子的你騙的我好苦。”
“是這奴才懷恨,故意編了這些來害我。”齊二奶奶哭道,“當時大太太、二太太都在,都知道是蔡姨娘不小心。”
“大人,奴才有證據。”嚴家的突然又開口道。
“什么證據?”
“過后,奴才自是要將那炭換掉。奴才素來知道二奶奶的為人,便留了兩塊,怕人發現,只埋在石榴院角門外的大樹下。”嚴家的道,“奴才提著那炭出來,還被齊府的四奶奶和大太太身邊的蔡嬤嬤看到了。”
當時就因為埋那炭,被人看見,多虧她應對得宜,才混了過去。后來雖然蔡嬤嬤來找麻煩,那時那些炭早就被齊二奶奶派人處理掉了,大太太是個笨的,只說她是偷主子用的炭。
“大人派人取出奴才埋的炭來查驗就知道奴才說的是真還是假。…事情過后,二奶奶將奴才打發到鄉下去,假意告訴奴才,等過了風頭,就讓奴才回去,讓奴才做大管事。二奶奶又將蔡姨娘身邊的丫頭也都打發去了莊子上,怕她們想出有什么不對,都找由頭賣了。”
嚴家的說的絲絲入扣,齊修已經完全信了,齊二奶奶更是早已汗流浹背。
這邊府尹又發簽字讓人去齊府起證據。
“我的兒子啊,”齊修想起當初看到的那個已經成型了的男嬰,捂著胸口痛哭起來。他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活著出去,如果不能,那他就再也不可能有兒子了。那男嬰,便是他唯一的兒子,卻還沒睜眼,就被齊二奶奶害死了。
“你這賤人,害死我的兒子”齊修轉頭罵齊二奶奶。
“不過是塊肉,還是那姓蔡的賤人從外面帶進來的,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的。”齊二奶奶見齊修如此,也生了氣。
“你…”
齊修氣的上前來,揪住齊二奶奶便拳打腳踢。
“我們少年的夫妻,你到處風流,我都忍了,為了那么塊臭肉,你便如此對我。”齊二奶奶哭喊著,她是不肯吃虧的,兩只手就朝齊修臉上抓去。
齊二奶奶十只手指都留著長長的指甲,齊修并沒有防備她這一招,頓時被抓了個滿臉花。
齊修吃疼,放開了齊二奶奶。
齊二奶奶轉眼瞧見嚴家的正在得意的笑,便撲了過去。
“你這小賤人…”
齊二奶奶與嚴家的廝打在一處,這兩個雖身份天差地別,其實骨子里卻極為相似,摳挖抓撓等等女人打架的絕活都搬了上來,一會就打了個難解難分,都見了血。
“你敢害我,便讓你這賤人先死。”齊二奶奶最后掐住嚴家的脖子。
嚴家的也掐住了齊二奶奶的脖子。
“你才是賤人,要死也是你先死。”
齊二奶奶畢竟嬌生慣養,這兩天病弱,方才又吐了血的,漸漸就落了下風,瞪大了眼睛,手也漸漸松了。
外面圍觀的人一下子炸了鍋。
“哎呦,原來這金貴人急了也干架啊。”
一個婆子道,“嘖嘖,挺有點街尾那屠夫老婆的架勢哦。”
“那母老虎,可惹不得。”
府尹大人也是見多識廣的,但是這樣的事還是頭一次見,不免有些愣怔,等他反應過來吩咐衙役將兩人拉開,齊二奶奶已經沒了半條命,只躺在那里喘氣。嚴家的略好一些,卻是十分狼狽。
“今日便審到這里,將人犯押入大牢,明日再審。”府尹吩咐一聲,拂袖而去。
抱樸園 齊府的案子,早已經鬧的人盡皆知。
“馮登科打發人去那邊府里,說是事情可以商量。”許嬤嬤對荀卿染道,“他打的如意算盤,是想借機狠狠地敲齊家一筆。”
荀卿染皺了皺眉的,那時聽說馮登科告狀,她就覺得有些蹊蹺,覺得不像是馮登科會做的事情,敲打勒索才是他的本色。如今馮登科果然如此,那告狀不過是抬高價碼的一種手段罷了。
“他要多少。”
“十萬兩”許嬤嬤道。
“還真是獅子大開口。”荀卿染道,十萬兩換回二太太和二奶奶的命。
“大老爺為了讓二爺在獄中好過些,為了幫他脫罪,已經花了大把的銀子,并不肯再為二太太和二奶奶花銀子。齊二奶奶那邊,還有些嫁妝打點馮登科,而二太太的嫁妝,卻是沒有多少了。”
“不是說二太太的嫁妝也極豐厚?總不會比二奶奶的少。”
“是如此說,不過這些年,娘娘在宮里,可是極花銀子的。”許嬤嬤道。
這倒是,若是宮里的妃子有本事,自然能財源滾滾,可若是沒什么本事,又要往上爬,少不得金銀鋪路,想必賄賂那總管太監的一筆就不是少數,小筆的銀子可以從齊府支取,但是大筆的,尤其是那樣的數目,又不想讓太多人知道,就只能齊二夫人自己掏腰包。
“二奶奶在牢里病倒了,二太太求人給那邊府里捎信,要大爺和五爺拿錢救她。”許嬤嬤嘆氣道。
荀卿染一時無語。
小丫頭挑起簾子,齊攸從外面進來。許嬤嬤便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怎樣了,可是案子判下來了?”荀卿染問。
齊攸點點頭。
“鄭家大爺判了斬立決。”齊攸道。
這是可以預料的,“只是可憐了鄭姨媽。”荀卿染道,“那府上的二爺?”
“他的案子還沒有結,又有人遞了狀子告他。”齊攸道。
“是誰?”
“蔡家的大爺。”齊攸道。
“難道是,有人一定要他死”
齊攸點點頭,“看來是這樣了。”
同室操戈,這個時候不但不團結一心,反而自家斗了起來,齊府,真的是氣數盡了嗎。
夫妻倆正要商議,寶珠急匆匆從外面進來。
“四爺、四奶奶,門上的人來報,說是保泰大人來了,要見四爺。”寶珠稟報道。
保泰,這個名字荀卿染聽齊攸說過,是皇帝身邊一等的紅人,曾經是齊攸的上司。卻與齊家極少來往,更不曾來過這抱樸園,如今突然到來,真不知是福是禍。
加更,求各種票票。
最近看見評論區有要求加更的童鞋,有的童鞋將所有粉紅都投給了弱顏,有的童鞋投了加更票票,還有的童鞋留言。弱顏最近都在用存稿,事先設定了發布時間。所以這個加更,可能姍姍來遲了些。不過分量足夠哦,厚厚。
很快就會完本,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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