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居上房 齊攸從宜年居回來,荀卿染忙迎上去。她見齊攸的臉上的神色,比方才從外面回來時還要更加疲憊,心中嘆了一口氣。
荀卿染替齊攸脫了大衣裳。
“已經為四爺準備了洗澡水,特意吩咐水要熱一些,可以消消乏。四爺去洗一洗吧。”荀卿染道,“福生和瑄兒一定要等四爺回來,我看他們倆困的不行,強讓奶媽帶了他們去睡了。”
齊攸點了點頭,便到浴間去洗澡。
荀卿染這邊又忙吩咐人準備夜宵。夜宵其實早就在準備著了,那些要燉要蒸要費工夫的早都已經差不多了,現在卻是要準備些清淡的小炒,估計著時辰,齊攸洗完澡,就能準備停當。
果然,齊攸洗了澡出來,荀卿染已經讓人在矮榻上放了一張小桌,丫頭們魚貫而入擺上飯菜。荀卿染親自又從旁邊紅泥小爐上取了溫好的酒,為齊攸斟酒。
齊攸見一桌子都是他平素愛吃的菜品,柔和搖曳的燭光下,荀卿染眉眼盈盈,齊攸心中一暖。千里奔馳進京的疲勞,一路上的擔心恐懼都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柔情。
男人志在四方,建功立業,光宗耀祖,這是他從小就被灌輸的,也是他認為理所當然的,不過所有這些都比不過此時、此地、此情、此景。
齊攸伸手抓住荀卿染斟酒的手腕。
荀卿染抬起頭,見齊攸目光熾烈,便笑了。
夜近三更,荀卿染和齊攸才回到臥房,兩人在床上肩并肩地躺著,好一會誰都沒有說話。
“卿染,我、對不起你和孩子。”最好還是齊攸幽幽開口道。
荀卿染翻了個身,看著齊攸。
“老太太一定要四爺息事寧人吧。而且還要四爺幫著二太太過了這一關,是不是?老太太說,這不是幫二太太,而是幫整個齊府是不是?”荀卿染問道。
“對,都被你給說中了。”齊攸道。
“也不是多難猜的事。”荀卿染道。
寧馨的死,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齊府。宮中的秘藥,果然不同凡響。但是別的地方也許看不出來,但是宮里總會有人能看出來。寧馨死在宮里的秘藥之下,這怪的了誰?宮里要追究,也會缺乏幾分底氣,怕將丑事都揭開來。
但是,寧馨總不能就這樣死,就算她本身沒什么,但是皇家的威嚴豈容侵犯。
因此,那兇手自然要處置,不過卻不能放到明面上來處置,也不會牽連太廣。
兇手是誰?寧馨在齊府內住在齊二夫人的院子里,飲食自是齊二夫人親自安排,也只與齊二夫人親近。算著毒藥發作的時辰一點點地推導,最可能有問題的是寧馨離開齊府前吃喝的東西。而那些東西更是只有齊二夫人及其心腹能夠接觸的到。
兇手是誰,不言自明。便是古嬤嬤那些宮人為了自保,也不會攀扯到別人身上。
不過,別人或可脫罪,古嬤嬤就絕無可能。但這并不會對其他的事情有什么影響。
齊府只要“舍出”齊二夫人,以寧馨的身份,種種不可為外人道的隱情,這個價碼正合適。
而她應澤的性格,應澤與齊攸的交情,甚至她為了營造輿論在外面做的那些安排,都能夠保證沒人會繼續追究。
容氏不會想不到這個辦法。
不過,看齊攸剛從宜年居回來時的神色,荀卿染就已經知道,容氏做了另外的選擇。
這個選擇也不難猜測,容氏決定保住齊二夫人。這當然也要利用應澤和齊攸之間的交情,若齊攸開口,又考慮到寧馨來齊府的打算,應澤一定會主張壓下這件事。
容氏只怕還考慮到了如果齊二夫人這個時候出了什么事,人們必將會聯想到寧馨的死,也會影響宮中的賢貴妃,而賢貴妃正懷著身孕“不能受到刺激”。
總的看來,這似乎是對齊府消耗最小的抉擇。容氏這樣做,似乎是對大局有利的,各方面都兼顧到了,但真的是如此嗎?
“四爺,我覺得,老太太一定會為了這個決定后悔的。”
第二天,荀卿染睜開眼睛的時候,早就天光大亮。她躺在那里沒有動,身邊溫熱的氣息提示她齊攸還在身邊。昨天看他的眼睛就知道,這些天只怕根本就沒合過眼,還是應該讓他多睡一些。
荀卿染躺了一會,忍不住輕輕地翻身,她想看著齊攸,結果正對上齊攸的亮亮的眼睛。
“我吵醒了你?再睡一會吧。”荀卿染輕聲道。
“我早就醒了。”齊攸看著荀卿染,目不轉睛道。
荀卿染哦了一聲,再看齊攸的眼睛果然是一片清明,沒有絲毫的睡意。齊攸從小形成的早起的習慣,即便是極度疲乏缺少睡眠,他總是能按時醒來。
“四爺怎么沒出去練劍?”齊攸每天早上都會去校場騎馬練劍,風雨無阻。
“今天不想去,”齊攸說著攬住了荀卿染的腰,讓她緊貼在自己的胸前。
“四爺是想陪我,連十幾年不間斷的晨間功夫都不去練了。”荀卿染挑眉笑道。
“沒錯。”齊攸很大方地承認了。
兩人目光交纏,齊攸支起身子,低下頭輕輕地在荀卿染的唇上親了一口。
小兩口昨天都因為別的事情分神,如今肌膚相親,鼻翼間是對方熟悉的氣息,不覺都有些意動。齊攸因著怕傷了荀卿染的身子,比往常更加溫柔。
兩人正在耳鬢廝磨溫柔纏綿,就聽得外面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四爺,四奶奶。”
是許嬤嬤的聲音。
許嬤嬤歷來穩重有分寸,知道小夫妻重聚,不是不得已是絕不會來打擾的。
“只怕是有事那。”荀卿染道。
兩人便停下來,荀卿染在在齊攸的眉間吻了吻作為安撫,兩人就從床上起來,穿了衣服到外間來。
“四爺、奶奶,五爺來了,就在外面。”許嬤嬤道。
“哦?”齊儀怎么來的這樣早,荀卿染吃了一驚。
“五爺早就來了,一來就跪在院子里。”許嬤嬤繼續道,“奴才們怎么勸,五爺都不肯起來。奴才們就要來叫醒四爺和四奶奶,五爺也不讓。奴才覺得實在不是辦法,還是自作主張,來稟報四爺和奶奶。”
齊儀為什么一大早跪到寧遠居的院子里,荀卿染和齊攸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快去請五爺進來。”荀卿染忙吩咐人去將齊儀請進來。
“五爺不是昨個一早就被太太打發去了定遠侯府,說要住兩天才回來嗎?”荀卿染問。齊二夫人打定主意要對付她,只怕齊儀出來攪局,甚至不放心只讓齊儀去學堂,特意將齊儀打發到了方信的府上去。
“五爺是昨個晚上,聽到了消息回來的。”許嬤嬤低聲道,“正巧老太太那時去了祈年堂。”
“哦,還有這么一回事?”
“說是老太太要處置二太太,五爺苦求老太太才救下了二太太。五爺已經知道二太太下毒害奶奶的事,因此一早就來著跪著了。”許嬤嬤更加壓低了聲音。
“還有一件事,張嬤嬤昨個夜里“沒了”,說是吃錯了東西。”許嬤嬤又道,“今個一早,府里就都知道了。”
這是容氏在收拾殘局。張嬤嬤昨個鬧”中毒“鬧成那樣,如果還好生生地活著,豈不是跟讓人聯想到寧馨的死。
這時寶珠已經請了齊儀從外面進來。
齊儀一進門,緊走兩步,還沒等荀卿染和齊攸開口,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我給四哥四嫂磕頭,替太太向四哥四嫂賠罪。”齊儀說著,真的磕起了頭。
“快起來,”荀卿染忙道,又吩咐許嬤嬤,“快扶五爺起來。”
齊儀只是不肯起來,還是齊攸上前去,將他拉了起來。
齊儀眼皮紅腫,眼睛下一圈的青黑。
荀卿染讓齊儀到榻上坐,吩咐人在屋內多加了個炭盆,又把自己的手爐塞到齊儀懷里讓他抱著。
“這是什么樣的天氣,你有話怎么說不好,偏一大早的這樣,凍壞了身子怎么辦。你不怕我和你四哥擔心,總該想想老太太知道了,該有多心疼。”荀卿染訓斥著齊儀。
齊儀吸了吸鼻子,眼睛又濕潤了起來。
“我昨個晚上才知道太太…,我沒有臉替太太辯解。我對不起四哥和四嫂。我和太太說了一夜,我說如果四嫂以后有什么,我也不會活著。太太知道我的脾氣,嚇壞了,太太說她以后再也不會了…,四哥,四嫂能不能求你們…原諒”
齊儀羞的滿臉通紅,原諒兩個字始終說不出來,但是語氣中卻滿是祈求的意味。
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難就難在這里,如果不是置身其中,無法理解其中的愛恨交纏,無奈心酸。
“五弟,太太所作所為和你沒有關系。”荀卿染道,“你不用為了任何人承擔責任。”
齊儀神色黯然,正要說話,就見紫菀從外面匆匆進來。
“四爺、四奶奶,二太太突然暈過去了。大老爺、大太太、都在宜年居,老太太請四爺和四奶奶也快過去。”
寧馨的死,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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