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內參妙錄”是開脈無上妙法,上古玄門正宗,但是成者易遭天妒,功成之后,會有雷劫降下,不及身,不傷魂,不懾心,不動神,卻發雷鳴震音,五行傷劫,動搖修士根基,阻塞登天之路。
不及躲避者,便會前功盡棄,一遭辛苦盡付流水不說,自此再無修道之望。
只是天地造化奇妙,冥冥中自然會留有一線生機,發雷劫之前,隱有預兆迭顯,應劫者若有應對之法,便能及時躲避劫難,成就玄功。
張衍得了羅蕭事先透露其中奧秘,此時天地風云一變,他便提前就有了感應,知道不久將有雷劫將至,壞他功果道基。
“道友請速速躲避!”
羅蕭也是神色一凜,他與張衍有血誓在身,一亡俱亡,一旦張衍功行被毀,此生便再無長生希望,人生才短短百年,她怎能容忍?是以雷劫臨頭,也不免心急,身上黑色玄光在地面上來回幾個掃蕩,當即在洞穴下掘出一個淺坑,恰恰可以躺入一人。
張衍不再猶豫,用元真將五官封起,閉了識感臥身其中,羅蕭飛快用碎石浮土將他整個人都埋了起來。
這一切處理完后,天邊突然雷聲大作,隆隆轟響,聽得羅蕭也是心頭一顫。
這雷聲威烈宏大,與一般響雷截然不同,而且陣陣霹靂聲居然穿透層層洞府,直入地穴,簡直就像是在耳邊響起一般。
幸好只是動靜很大,并沒有電光雷火同降,盡管如此,羅蕭身為妖修,本能中對天雷有種畏懼之感。
此時她才想起,難怪那兩只貝王始終不見蹤影,想是也感應到了有雷劫將至,所以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這種威勢駭人的雷聲,連自己都有些不安,更何況那兩只未曾開化的蒙妖?
七日之后,雷聲終于退去。
不待羅蕭扒開浮土,張衍便從地下一躍而起,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覺得身體一輕,好像一個原本背負而行的人放下了什么重擔,體內深處更是隱隱有一股別樣的氣機滋生出來,好像萬物萌動時的生發之力,無法阻擋,不可抵御,隨著他一起破土而出。
直到此時,他功行才算臻至完滿,跨過了第一扇大道之門。
這時他若有所覺般轉頭一望,只見那兩只貝王不知何時又飛騰了回來,正趴在洞穴口發出啾啾悲鳴,顯然知道玄珠已失,不過它們和與杜博爭斗有日,也并不是毫無損傷,失去貝子玄珠后再經雷劫驚嚇,此刻已是萎靡不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羅蕭妙目一轉,道:“張道友,不若趁此機會一并取了這兩只貝王,另覓一處靈地安下,一兩年后,又是一處貝場,說不定還能再凝個貝子玄珠出來。”
張衍卻搖頭道:“不妥,陰貝本是凕滄派掌門之物,我若取之,不說杜氏,連凕滄派也會窮究此事,牽連太大,還是適可為止為好,不過…”他頓了頓,又說:“這條陽貝打通出來的通道太過顯眼,杜氏和凕滄派人前來查探時必定會發現,不但連帶旁側那個貝場也不安全,連玄珠之事可能也會被查知,需尋個穩妥的方法才好。”
在他看來,要在現場營造出一個杜博殺人的假象,但是其中具體原因自然不需要讓探查的人太明白,由得他們頭疼去。
如果一旦泄露出玄珠的事情,難免就會有了目標方向,范圍也一下縮小了很多,于己不利,所以,不但陽貝要設法帶走,連帶旁側那個貝場中所有靈貝也不能留下。
“此事簡單,陽貝不似陰貝,喜好挪動巢穴,另尋一地安置下來即可。”在羅蕭看來,凝結玄珠百年難得一見,把陽貝帶走,任誰也一下無法聯想到這件事上,至于那些靈貝,她現在有乾坤袖囊在手,不虞手腳麻煩。
此事好就好在那十二人是杜博親手所殺,無論如何他都是杜氏和凕滄派的第一個懷疑對象。
但是此人已死,而且開脈之后的修士已經半只腳跨入仙門,也不是靠推演之術能找到其所在的,所以此事最后多半不了了之。
至于張衍,以他的實力怎么也不會聯想到他身上,區區一個未曾開脈的修士,如果有人說這件事是他做得,只會被人當作笑話來看。
商議完畢,兩人當即將陽貝所在地的靈貝席卷一空,不下四五萬數的靈貝用一只乾坤袖囊根本裝不下,羅蕭來回數次才處理妥當,至于那只陽貝,趁著虛弱無力的當口也被她在數千里外另尋了一處地穴安置下來。
不過貝王擅長在地底挪移游竄,是關不住長久的,所以她取了一絲精血在手,無論此貝翌日跑向何處,她都能靠著精血指引找尋回來,眼下此舉只是為了防備這只陽貝再去找那只陰貝。
諸事手尾處理妥當后,張衍卻還不能立刻就回轉山門,對他來說,現在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解釋他開脈的問題。
天下玉液華池不是握在大門大派手里,就是被私藏于各個玄門世家族中。
而開脈又離不開玉液華池,在門中師長同門看來,張衍并不是世家出身,怎能下山一圈就功成開脈了?功法可以解釋,是由上師賜下,別人修煉不成,他卻能無礙無阻,旁人無法置喙,只能說一句這是他的機緣到了。
但是玉液華池卻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必須找尋一個穩妥的方法堵上這個漏洞,不至于讓人看出破綻。
不過這件事張衍事先就有腹稿。
臨崖郡主曹英送來一千斤神沙后,曾說那名北辰派那名曾經糾纏她的弟子聽說曹英搭上了張衍的線,一改以往的態度,對她變得極為客氣,還上門請曹英有機會務必要讓自己與張衍一晤。
北辰派屬于二流門派中的末等,與凕滄派這等龐然大物自然無法相比,但是能自踞一處洞天福地,開府立派,應該也是有些根底的,張衍的打算,就是從此人身上落手。
況且這人既然急于和他搭上線,背后也一定別有所求,張衍若是請他出面找尋一處玉液華池,想來也是不敢推脫。
開脈之后,張衍倒是不急了,況且羅蕭本是妖修,白日駕馭玄光而走,又不是在深山荒澤,易遭有心之人窺覬,所以索性在附近縣城中住下,差人將一封書信送到林崖郡主曹英府上。
沒幾日,那名北辰派的弟子就匆匆趕來。
此人名為嚴振平,年紀約在三十四五上下,下巴留著一叢短髯,身著絳綾鶴紋袍,頭戴巾幘,腳下一雙玄色筒靴,一身打扮不像是修士,倒像是一個王侯朝官。
他一見到張衍便一臉巴結,一聽張衍提起來意,根本不問緣由,想也不想地說道:“在我北辰派下,此等有玉液華池,且門第不高的沒落世家在永通郡中就有幾個,我自與師兄尋幾個過來。”
張衍淡淡道:“人不用多。”
嚴振平心眼靈活,立刻會意,道:“定叫師兄滿意。”
大約過了十數日,嚴振平帶了一個摸樣如同一老農的中年人來見張衍。
他這人極有眼色,知道什么事情不該聽也不該問,將人帶來后便主動告退,見他這么識趣,張衍倒是暗暗點頭,覺得此人可用。
“我乃凕滄派下院入門弟子,需借你族中玉液華池一用。”
張衍一亮身份,那中年人先是吃了一驚,隨即神色變得更為恭敬,但是看得出神色中有一絲緊張,道:“既是仙師借用,小民敢不遵從?只管取用便是,只是…”
來時嚴振平已有交代,這位是大派來的貴客,但沒想到居然是凕滄派,凕滄派可是東華洲十六大派之一,此人又是下院入門弟子,指不定是哪個玄門世家的嫡傳,將來可是坐擁一方洞天福地的門派中堅,他哪里敢得罪?就算北辰派也是翻掌之間就能叫他整族覆滅。
見他猶豫,張衍又問:“有何難處?”
中年人不敢抬頭,低聲道:“我韓氏族中早年也曾出過許多大修士,有一先祖更是踏破虛空而去,是以曾留下一個一等華池,只是百年來族中不曾出過一個筑元修士,到了小民這一代,已是降到了第四等,也不知合不合仙師之意?”
張衍卻不在意,道:“無妨,能用即可,此番我借你族玉液華池一用,你有何求盡管說來,我亦可助你一次。”
玉液華池中的石胎需用百年,乃至千年時間培育才能一步步提升等次,這人說封存百年卻只降到第四等,如果是真,想來原先所說一等華池當是無誤。不過他對此并不在乎,這次只為豎起一個幌子,方便解釋他開脈緣由罷了。
中年人猶豫了幾次,最后壯著膽子說:“我族中如若將來有一子弟適合修道,萬望仙師成全。”說完后他心中也不禁忐忑,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因此發怒。
張衍看了對方一眼,這人倒也聰明,假如將來自己修道有成,此人族中又有弟子適合修道的話,只需自己提攜一把就能進入凕滄派修行,可謂一步登天,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好!”張衍當即答應了下來,“我可允了你,以兩甲子為期,引你族中一人入門,至于造化如何,就看他自己了。”
中年人大喜,鄭重行了一禮,道:“多謝仙師。”他起身后又道:“請仙師移步,此玉液華池就在茵絡山中,距此只有兩日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