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博,我等也不為難于你,將杜悠留在此處,你自帶走,告辭了。”話畢,一道玄色遁光從洞穴深處一閃而過,似乎人蹤已逝。
聞聽對方履行承諾,杜博稍稍松了一口氣,但仍舊不敢大意,側耳小心翼翼聽了聽外間的動靜,只是除了一股微弱的呼吸聲外,別無其他響動。
看來真是離去了!
杜博心頭一松,目光移到那兩只被他用玄光壓住的貝王上,他深吸一口氣,胸膛鼓了起來,氣息也是粗重了幾分,“嘿”的一聲,陰陽兩只貝王被他一下扯到了面前,兩只手掌同時拍在它們的堅殼上,不待它們落地,又分出一道玄光,卷住了它們就遠遠地拋飛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后,他像是用脫了力,雙手顫抖不止,勉強壓下翻騰的氣血,一道藍色光芒憑空升起,將他身軀托了出去。
貝王外殼堅硬,剛才那兩掌不過令它們的內腑暫且受了點震動,回過氣來之后很快就會折返,他身上元真已然不多,只有趁這個空隙帶著杜悠及早離開才是正理。
從洞穴口飛出,他遠遠看見杜悠躺在地上,不由一驚,趕上前去仔細查看了一番,卻發現杜悠渾身上下雖然沾滿了真露和污垢,但只是看起來狼狽而已,實際上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心下一定,暗道:“那人終究不敢把杜氏得罪到底。”
順手拍開杜悠被封住氣脈,正想帶他離去,哪知道杜悠醒來后一見是杜博,便大聲叫喊起來:“博叔,快,快,是張衍,是張衍奪取了玄珠,他還搜去了我的法寶…博叔快與我搶回來啊!”
“張衍?”
杜博頓時大吃了一驚,腦海中轉瞬間閃了無數個念頭,一股不妙的感覺涌上心頭,沉聲道:“賢侄無須再說,一切待我等出了此間再做計較。”
他正想起身飛遁,卻聽有人高聲說道:“杜先生何必急著離去?還是乖乖留下吧!”
原本還是靈光遍灑的洞穴陡然一黯,杜博抬頭一看,只見一方漆黑如墨硯臺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頭頂,初時只是手掌大小,可是眨眼間便擴展到十丈方圓,正帶著碾壓萬物的霸道氣勢朝他砸落了下來。
“蕩魂硯!”
杜博眼角一陣抽搐,他知道杜悠這次出行帶了某件家中寶物,但沒想到居然是這件法寶!
這硯臺來歷大不簡單,原本是杜氏中一名叫做杜德的化丹修士所煉制,一旦砸在修士身上,立刻震蕩神魂,定住元真,鎖拿肉身,半點也動彈不得,只能被活活拍死。
此硯一出,無疑對方是要把他的性命留在這里。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先前種種原來都是中了張衍的算計,一時間驚怒交加。
可如今他非但元真枯竭,而且身上玄光耗損了大半,他不懼張衍,卻擔心那個躲在暗處的玄光期修士,一旦此人出手,他自覺此刻萬萬難以抵擋,如今不能在此多做糾纏,唯一出路就是沖出地穴,待回到了杜氏族中再做打算!
想到這里,他手指一彈,一點白光飛出,這是一塊由族中賜下的“辟惡玉佩”,無論什么法寶,也能暫且阻上一阻。
玉佩飛出后,主動往寶硯上一撞,蕩魂硯仿似被什么東西托了一把,在空中微微一頓,但是片刻后,那磅礴的力量就將其“咔嚓”一聲碾得粉碎,勢頭不減地落下。
只是這一擋,卻已為杜博爭取了時間,趁著這一絲空隙,一道藍色遁光將他和杜悠裹在一起往洞穴外疾飛而去。
躲在洞壁中的羅蕭見狀不由心急,蕩魂硯臺雖然威力巨大,但是轉折騰挪不易,以她的實力尚不能完全駕馭,一時間之間倒也收不了手,只得高喊道:“張道友,萬萬不可讓他逃了!”
眼看這兩人就要正要飛出洞穴,一道青芒卻沖著他們背后追了出來,杜博突覺后脊一陣發涼,暗叫不好,勉強偏了偏身體,躲過要害。
“嗤”一聲,那道青芒從他左胸處一穿而過,又順勢一轉,將杜悠一條手臂給卸了下來,后者頓時發出一聲驚天慘叫。
杜博亦是一聲悶哼,身形在空中一滯,身上玄光如風中火燭般一陣明滅不定,像是隨時可能熄滅,而那青芒在空中兜了個半圈子,又重新繞了回來,這次卻是沖著他的腦袋飛來。
“如意神梭?”
杜博不禁苦笑,他深知神梭的威力,就算是他全盛時期也不好對付,此時哪里敢硬抗?無奈之下只得往后又退入了洞中。
羅蕭見杜博被阻住,不由大喜,出言提醒道:“張道友,如意神梭雖然厲害,但此人已把元真與玄光凝練一處,只要玄光不散,未被斬顱剖心,則性命無憂,萬萬不可大意。”
站在洞壁后的張衍一笑,道:“無妨,不過困獸猶斗而已。”
羅蕭一掐法訣,叱喝一聲,蕩魂硯再次下落,這一次杜博避無可避,他大聲狂喝,隱隱可見衣物底下肌肉都繃了起來,肩膀聳起主動往上一頂,而原本宏大的如濤玄光驟然一收,“嘩”一下凝聚成巴掌大小護住了那里。
“砰”!
蕩魂硯正正砸了在了杜博的肩頭上,卻沒想到他玄光凝練,看似薄薄一層,卻是那柔韌如水,居然始終護住了肩頭,生受了這一擊,使得蕩魂硯沒能直接接觸到他的肉身,他一聲不吭,雙膝跪在地上,背脊往上狠命一挺,竟然又將硯臺往上托了托。
羅蕭“咦”了一聲,卻不驚反喜,杜博看似堅韌不倒,但其實已經是籠中之虎,淺水蛟龍,縱然能一時強撐,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
她暗道:“如此,我需再添一把火,早些送你上路!”
她素手一揮,另一件寶物被甩上了半空,這是一支尺許長短的云紋朱筆,筆肚飽滿,筆桿有金漆繪紋,一到空中,筆尖便上下擺動如人點首,一道氣機瞬間便罩定了杜博。
“宣命筆?”杜博失聲驚呼。
他此時大恨杜蘿溺子太深,以至于連這件法寶都討來送于了杜悠,偏偏又不曾和自己說過,現在卻是釀下了苦果。
值此生死關頭,他也只能奮死一搏了,手腕一抖,一支銀色小箭滑入掌心,一舉手,沖著羅蕭甩了過去。
這支小箭眨眼間便到了羅蕭的面前,她不禁臉色一變,只是在這支小箭在堪堪及身的時候,一面如禽張雙翼的盾牌悠忽間飛了出來,豎在了她的身前,只聽“當”得一聲,一箭一盾同時掉落在地。
“玄鳥盾?”
見對方用原本他的寶物擋住了原本志在必得的一擊,杜博氣得眼前一黑,涌上喉頭的鮮血再也壓不出,從嘴里噴了出來。
此時那只宣命筆已繞著他的身體繞了一圈,身上那藍色玄光頓時被削去一層,再一個盤旋,便又黯然了一些,眼見玄光逐漸稀薄,他臉色驟變,如今體內已是如同破爛一般,只是努力從丹竅中榨出的那一絲元真還在堅持,知道自己今天無論如何也跑不出去了。
想到這里,他當即下了決斷,嘆息了一聲,伸手在杜悠搭在了杜悠肩頭,暗道:“只望你母能懂我這一片苦心!”
他伸手一推,原本環繞周身的玄光分出大半移到了杜悠身上,接著光芒一閃,居然裹著杜悠飛遁了出去。
做完這番舉動后,杜博五官中都往外滲出了血水,他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不過只要能保住杜悠性命,他的家族也能保住,只能希望杜氏知道真相后會為自己報仇。
隨著宣命筆在空中再是一繞,杜博身上最后一層所剩無幾的玄光也被削去。
此時蕩魂硯再無阻擋地壓了下來,“轟”的一聲將杜博整個人砸了個稀爛,連一絲元靈也未能逃出。
杜悠原本被玄光一送,自覺逃出生天,哪里想到,如意神梭隨后追了上來,從他胸腹上一穿而過,他“哇呀”一聲,鮮血狂噴,從半空中落了下來。
眼見得如意神梭在空中一陣盤旋,似又要落下,杜悠眼神中驚懼無比,大喊道:“張衍,你若殺我,我杜氏必定讓你神魂俱滅,你今日放了我,回去一定稟明掌門,尊你為下院大弟子,法寶丹藥隨你取用…”
張衍對他的胡言亂語理也不理,法訣一掐,如意神梭從杜悠頸脖處如切軟泥般一閃而過,一顆大好頭顱滾落下來,再一盤旋,將那一點飄出的元靈一起斬碎。
至此,世上再無杜悠杜博兩人。
大敵已除,張衍心神不禁一松,此二人一死,世上再無第三人知道是他吞了玄珠,自此可放心回轉山門。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望了望腳下的尸首,轉頭向從洞壁中走出來的羅蕭問道:“羅道友,可有法子不留痕跡地處理了這兩人的尸首?”
羅蕭想了想,眼睛一亮,雙掌一拍,道:“倒是有一法。”
她疾走兩步,從地上撿起一包藥散,拿在手中道:“這是惡鹽散,只需一點,傾水一倒便可將金石蝕爛洞穿,用來毀尸滅跡卻是最為恰當不過。”
“如此,將杜悠杜德二人的尸首化去,卻可留下那十二人的尸首。”
羅蕭掩嘴輕笑,道:“張道友此法卻是要叫杜博死也背個惡名。”
張衍微微一笑,正要開口說話,卻突然臉色一變,察覺到天地間有種隱隱的悸動,目光不由一凝,沉聲道:“雷劫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