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劉凌仰臥在床榻上閉目養神。他醒過來之后已經得知柳眉兒并沒有什么大礙,情況甚至比他還要好一些。若不是他們攔著,柳眉兒就是爬也要爬著來看劉凌了。聽到這個消息劉凌由衷的笑了,不管他二哥孝帝怎么說,他都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值得的。
小丫頭敏慧伏在他的床邊已經睡著了,這幾天這個小丫頭可真的累壞了。劉凌昏迷的時候,敏慧不眠不休的侍候在他身邊,本來就清秀瘦小的身子看上去更憔悴了,讓人看了就會忍不住心疼。
劉凌輕輕動了動,總是保持著一個姿勢很難受。因為前幾天睡的時間太長了,現在雖然還是有些疲乏,可就是睡不著。
他輕輕拉過一件衣服蓋在敏慧的身上,看著這個瘦小卻又堅強的小姑娘,劉凌輕輕的笑了,這敏慧,真的是個惹人憐愛的小丫頭呢。
昏迷了好幾天,身子僵硬的厲害,劉凌真的很想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可惜總是有人看護在自己身邊,他也算是身不由己。
趙大從密道里走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剛要說話,劉凌擺了擺手指了指敏慧。趙大站起來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打開蓋子后放在敏慧鼻子前面晃動了一下。敏慧輕聲哼了一下,頭一偏,睡的更深了。
劉凌下床,將敏慧扶著放在床上,這才滿意的笑了笑。
“屬下無能,請王爺責罰!”
趙大重新跪倒在地說道。
劉凌伸了個懶腰,擺了擺手說道:“與你無關,是我自己不夠小心罷了。在天牢里的兩年,讓我的警惕心和反應能力都下降了不少,以后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他示意趙大起來,然后問道:“怎么樣,招了嗎?”
那日的刺客,被太原府趕來的官差押走了。但是半路之上就被趙大帶人給劫持了回來,期間還和另一批人大打出手。另一批人顯然是想殺人滅口,但是沒想到趙大他們出現的這么快。雙方一場惡戰,最后那些人不敵趙大等人,損失慘重之后跑了。
趙大依然跪著說道:“沒有,那人是個啞巴!”
“什么!”
劉凌猛的一轉身看向趙大,臉色變了一下。
“啞巴?”
趙大點頭道:“嗯,是個啞巴,而且他不識字,所以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掏出來。不過,倒是從他的身上發現了這個。”
趙大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遞給劉凌說道。
劉凌打開來看了一下,見是一粒藥丸。那藥丸尚還沒有開封,外面封著蠟丸。劉凌看了看說道:“這應該使他們行動失敗后服毒自殺所用,看來這些人的組織很嚴密啊。”
趙大指著蠟丸說道:“王爺請看仔細些,這蠟丸上有標記!”
劉凌聞言,借著燈光仔細又看了看。果然在蠟丸上有一個不是很明顯的印記,印記上的字跡很小不是很清楚,隱約可以辨認出“內制”這兩個字。看著這蠟丸,劉凌沉吟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內制?”
是什么內制?
趙大道:“屬下認為,這是官府中的東西!”
劉凌點了點頭說道:“有道理,不過我倒是沒聽說,官府里還有這樣制造毒藥的場所?我這個忠親王,看來對這大漢國也不是全都了解了呢。”
趙大道:“屬下查了幾天,也沒有查到什么。兵部以下,禁軍,守備軍,京畿大營里面都沒有這樣的部門。軍隊中所用的藥材都是從各地收購的,太原城里就有幾家規模比較大的藥房專門給軍隊中提供一般藥物。可若說不在軍隊中,屬下暫時還想不到什么衙門會有這種制作毒藥的部門。”
劉凌想了想說道:“先皇在世的時候,好像在大內設置了一個部門叫做龍庭衛,后來因為某些原因就給解除了。這龍庭衛一共只存在了不足一個月,都是一些對先皇忠心耿耿的死士組成的。這些死士只執行過一次任務,就是去往遼國刺殺遼國皇帝耶律雄機。失敗之后,據說這些死士都是服毒自殺的。”
劉凌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我并不是很了解,當時咱們都在南方抗擊后周。你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聯系。”
趙大將那蠟丸接了過來,點頭說道:“屬下馬上去查。另外,刑部那邊的人,屬下已經慮了一遍,基本上到手的資料也算是齊全了。”
說完,趙大從懷里掏出一沓紙張說道:“這些人從表面上看起來,都沒有什么疑點。不過再給屬下一些時日,我想就算他們隱藏的再好也會露出馬腳的。“
劉凌身體還很虛弱,站久了兩條腿就有些酸軟。他也不硬撐著,在書桌邊坐下后說道:“站起來說話,都說不關你的事了。”
他將燈火拉近了一些說道:“如果…真的和先皇時候的龍庭衛有關系,這件事就復雜了。因為王小牛的事刑部的一些人暴露了出來,暗殺王小牛不成,狗急跳墻想要殺我倒也說得過去。可若是和龍庭衛扯上關系的話…”
他轉頭看了趙大一眼問道:“你怎么看?”
趙大想了想說道:“陛下絕對不會對王爺有不軌之心。”
劉凌輕輕笑了笑,笑容很輕松。
他自然知道孝帝是不會對他下殺手的,他對孝帝是很了解的。他們兄弟二人,永遠不會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不過,幾十年之后,為了讓自己的后代這皇位做的安穩些,恐怕孝帝會找劉凌好好的談一談。說不得,也會玩一次杯酒釋兵權的游戲。劉凌這樣的人,新皇是無論如何也鎮不住的。
只是,若真的牽扯出幾年前本就該消亡了龍庭衛,又是誰在背后控制?
紙張在西漢年間就已經出現了,不過那個時候的紙質量很粗糙,基本上難以使用,所以人們更喜歡用竹簡。到了東漢元興元年,龍亭侯蔡倫改進了造紙術之后紙張才普遍運用。當時的漢和帝對此大加贊賞,稱其為利國利民無以數載的好事。
劉凌手上的紙,就是蔡侯紙。
第一頁就是刑部尚書司馬律的資料,十分的詳細。劉凌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個人十分的不簡單。
司馬律,乾祐五年進士及第。最早任鴻臚寺掌客,是個從九品的小官。后來因為接待大遼國的使臣有功,而提拔為太仆寺的下牧監,升為從六品的官員。再后來因為大將周使然造反一案揭發有功,從太仆寺調入刑部任員外郎。因為為人清正廉明,心硬如鐵,辦案嚴謹而不失公正,乾祐十四年升為刑部侍郎,僅隔一年就升為刑部尚書。
這個人簡直就是漢武帝時酷吏張湯的一個復制品,不但辦案嚴謹行事果決,就連對研究各種酷刑的熱愛都如出一轍。
不過,從檔案上來看,這個人確實是個清官。他家里雖然不是貧苦人家,卻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家。自從為官后,不曾貪墨過一文錢為己用。他老家還有一個親叔叔,到現在六十余歲還在下地種田度日。他父母早逝,這叔叔是他不多的親人之一了。
在家里,司馬律吃飯從來不鋪張,每餐兩菜一湯,多以素食。若是私事出門,從不乘刑部車馬。除了他的妻弟之外,家族中無一人為官。就是他這妻弟,也不是他舉薦為官的,是乾祐十六年的進士,其實還是有些學識的。
劉凌皺了皺眉頭,翻過司馬律的檔案開始看第二頁。第二頁就是刑部侍郎裴浩的履歷,這個人的檔案就相對平淡了一些。
乾祐十年,由司馬律保舉為官。先是在刑部主事手下任一名小吏,后來因為破獲了周使然余孽案而升遷至刑部主事。劉凌看到這里,心里不由得詫異了一下。這裴浩還是司馬律舉薦的,如此說來裴浩豈不是司馬律的門生?而兩個人一個是因為揭發周使然謀逆案,一個是查辦了周使然后代的謀逆案,到還真是很有緣分。
又七年,裴浩積功升遷為刑部侍郎,到現在已經四年多的時間了。這期間,不知道因為什么事他和司馬律交惡,兩個人出現了很大的矛盾。而裴浩因為平日里為人冷傲,不善結交,所以大家都說是他忘恩負義對不起司馬律。具體因為什么原因,導致了這一對師徒反目誰也不知道。
有人說是因為裴浩貪污了一筆罪民的銀子,被司馬律發現,然后兩個人大吵了一次,因為沒有證據,司馬律最終也沒能將裴浩如何。這事被人傳了很久,具體事實到底是不是這樣也無從查起。
自乾祐十七年起,刑部尚書司馬律和刑部侍郎裴浩,除去公務之外兩者無話,這倒也是官場上的一個特例。
值得注意的是,裴浩這個人是大戶出身,十分講究穿著飯食和排場。為人冷傲,但是又出手大方。在刑部,有幾個人受過他的恩惠。
劉凌又看了一會兒,隨手將紙張放下后問趙大:“對司馬律和裴浩這兩個人,你怎么看?“
趙大想了想說道:“司馬律,心如鐵石,不但對犯人狠,對自己同樣也狠。這樣的人是個極端,從善則造福一方。從惡,則禍亂朝綱!”
“裴浩,這個人雖然年輕,但是行事之果決,手段之狠辣比司馬律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個人,善惡很難評定。不過,有人說刑部收受錢財,以普通百姓或者軍卒替代死刑犯處死,這樣的手段就是他想出來的!”
劉凌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這兩個人的檔案,心中疑問道:真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