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就住在莫賀都的王宮里,他行軍數月,一路披星戴月,條件和士兵們一樣艱苦,一條薄薄的軍毯直接鋪在地上,每天都和衣而睡,準備隨時作戰,身早已疲憊不堪,可是今晚他得到了國王般的享受,身下墊的是厚厚的絨毯,柔軟滑順的被蓋在身上,房間里散發著淡淡的異香,他睡得非常香甜,王宮里十分安靜,沒有一點聲音。
忽然,‘咚!咚!,的敲門聲響起,聲音急促而劇烈,李清驀地從夢驚醒,他幾乎是本能地跳起來,隨手向懸掛在頭頂的劍摸去,可他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是在莫賀都的王宮里。
他凝住心神,抬頭向窗外看去,窗外天空還是深藍色,漫天的星斗在閃爍,天沒有亮,現在卻來敲門,難道出事了嗎?李清的心念轉得飛快,他立刻想起布杜離去時氣急敗壞的情景。
住在外間的親兵打開了門,和敲門人低語了幾句,還沒等李清聽清他們在說什么,一團黑影便象旋風般撲面而來,她抓住李清急聲道:“你快離開拓折城!布杜的大軍天亮就要趕來了。”
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李清忽然聞到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清香,頓時醒悟,是羅闌公主。
這時,親兵點亮了房間的燈光,柔和而明亮的燈光立刻蔓延開來,果然是她,她依然是一身武士裝束,輪廓分明的鼻梁和嘴唇象玉一般溫潤,可眼里卻充滿了焦急。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胳膊。
“別急!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李清站起身,拉著她地手腕走到椅前坐下,微微笑道:“說吧!你怎么得到消息,是誰告訴你的?”
李清的鎮靜讓羅闌公主焦急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她輕輕從李清手里掙出手腕,李清歉然笑一笑,身體立刻向后挪了挪,離她稍微遠一些,就在這一刻。羅闌公主忽然感到了一絲后悔,她低頭道:“是車多咄趕來通知我的。布杜在西方百里外有五千駐軍,他昨晚已經趕回去提兵。指名要殺你。”
“他當然想殺我!”李清冷笑一聲,傲然一笑道:“問題是他殺得了嗎?”
這時親兵已經收拾好了東西,李清隨手取了劍,他一邊走一邊問道:“你父親呢?”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到處都找不到他。”
李清忽然想起了那個馬房,立刻笑道:“我知道他在哪里,你跟我來!”
他帶著羅闌公主快步向外走去,他早已經擬好了一個計劃。但沒想帶時機卻來得這么快。
“可是再不逃,時間就來不及了!”羅闌公主見李清不慌不忙,心里雖然佩服他的冷靜,但形勢緊迫,就算他逃出一千里,大食人依然會追上他。她不知李清的用意,不禁急得喊起來。
“逃?”李清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望著羅闌公主微微笑道:“我什么時候想逃過?”
“你、你不離開么?”羅闌公主一愣。她遲疑著停下了腳步,一臉茫然地望著李清。
“我是想讓你看看,有的人箭法雖然不好,可一樣能橫掃千軍!”李清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轉身哈哈大笑而去。
羅闌公主被他的氣勢所奪,她摸著被李清拍過地臉頰,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目光竟癡了。........
一刻鐘后,三百騎‘唐軍,風馳電掣般向城南奔去,巨大地馬蹄聲擊碎了寂靜的夜,幾乎全城地百姓都從夢醒來,皆不知發生了何事,但車鼻施卻知道大事不妙,監視人跌跌撞撞跑來告訴他,大唐使者逃了,王宮里也找不到莫賀都父女的身影,應該是一起走了。
車鼻施幾乎要急瘋掉,兒一夜未歸,不用說,一定是他受了刺激跑去報信,他一直迷戀那個小妖女呢!可布杜回來他怎么交代,想起那個魔鬼的殘酷手段,車鼻施嚇得心都要停止跳動。
“快!快!讓所有的軍隊去追,要包抄,千萬不能讓他們跑了。”事到如今,車鼻施再也顧不得后果,能否抓住李清和莫賀都父女關系到他的性命安危,是天大的事情,他的命令既下,近五千忠實于他地軍隊立刻蜂擁出城,向南追去。
石國約三萬多軍隊,其車鼻施有七千,而莫賀都有五千,兩位國王的軍隊駐扎在都城,其余都是各貴族的私軍,分布在石國各地,在與拔汗那的戰爭,幾乎是車鼻施軍支撐,損失最為慘重,撤回都城后只剩四千多人,堪堪和莫賀都達打個平手,而這次追擊大唐使者,幾乎調空了車鼻施的所有軍隊,使拓折城突然出現了兵力一邊倒的局面,就在這時,一件令車鼻施做夢也想不到地事情悄然發生了.
夜幕依然籠罩著大地,星辰燦爛,漫天的星星仿佛綴在天幕上的寶石,但東方天際已經隱隱泛起青色,不少早起地商人習慣性地開門準備出貨,車鼻施王宮的附近是拓折城繁華之地,每天都須早早來占位,可今天不少早來的商人都躲進了小巷,悄悄探頭張望,只見密密麻麻的士兵包圍了車鼻施王宮,有近千人之多,幾個熟悉情況的商人發現了端倪,那些帶兵的將領居然是莫賀都的心腹.
“發生政變了!”這個爆炸性的新聞象突發的沙塵暴一般席卷了全城,
一隊一隊的士兵向城門處奔跑,不停喝令出來的百姓立刻返家,城門緊閉,已經被忠于莫賀都的人控制,除了包圍宮殿的士兵,其他所以地士兵都上了城。嚴密注意西方的情況.
王宮內,車鼻施象一條死狗般癱軟在地上,絕望地看著周圍的士兵,他們不是石國武士,都是唐軍,是換了裝的唐軍,他明白自己上當了,蠢啊!要殺人竟然將刀給了對方.
車多咄已經被捆綁起來,他倒在墻角,滿眼怨毒地盯著一身軍服的羅闌公主。目光充滿了被欺騙和被愚弄的痛苦,羅闌公主被他目光所逼。心生出一絲愧疚,悄悄向李清身后躲去。她隨李清在地下室里尋到父親,李清僅僅給父親講了幾句話,局勢就驟然巨變,她做夢也沒想到李清會走出這一步棋,確實,只要車鼻施派兵去追趕,那他們就贏了。卻沒想到贏得這么漂亮,車鼻施居然將所有的兵都派出去了,或許是他壓根就沒想到父親還在城內吧!
“他們就要死了嗎?”羅闌公主心忽然生出一絲內疚,她不安地向李清望去,只見他目光冷漠、表情十分嚴肅,羅闌公主嘴唇動了動。求情的話卻沒有能說出來。
李清慢慢走到車鼻施身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國王殿下。此時我殺你如碾死一只螞蟻,然后我會宣布你被大食使者所殺,那時所有的石國人都會為你而痛惜,你相信嗎?”
李清的話帶有玄機,車鼻施作為一國之王,他怎么會聽不出來,他慢慢抬起頭,過了半天才嘶啞著聲音問道:“你地條件可是要我的士兵投降?”
李清淡淡一笑,這是莫賀都地條件,對于他,就算沒有任何條件,他也不會殺車鼻施,車鼻施的另一個身份是受大唐皇帝冊封地大宛都督,若貿然殺了,會被高仙芝抓住把柄,在政治上對他不利,最有利的辦法是將他們父押送長安,交由李隆基處置,可惜車鼻施沒有看到這一點,否則他倒可以反過來和李清討價還價.
“不錯,我們要抵抗布杜的反撲,兵力是不夠,所以需要你的軍隊來協助,只要你答應合作,我可以不殺你.”
這是個兩難的決定,他車鼻施不答應又怎樣?事已到此,布杜還會饒過他嗎?可答應了,他的王位照樣也保不住,車鼻施痛苦地低下了頭,“你讓我考慮一下吧!”
“我最多給你半個時辰,若你的軍隊已經投降大食,那我只好殺你祭旗了!”
李清站起身,他忽然看見莫賀都出現在了門口,便丟下車鼻施大步向他走去。
莫賀都受李清之托去召集石國貴族開會,要求他們帶頭釋放全部地奴隸,組成奴隸軍,抵抗大食人的入侵,辦法雖然好,但涉及切身利益,這幫貴族卻不肯輕易松口。
“怎么樣,他們都答應嗎?”李清見莫賀都表情凝重,不覺微微怔道:“難道他們不肯答應么?”
莫賀都苦笑一聲道:“答應是答應了,但他們希望朝廷能給予補償。”
“讓大唐給他們補償?真虧他們想得出!”
李清輕蔑地搖了搖頭,冷冷笑道:“大食就要殺來了,先渡過這一劫再說吧!”........
解放奴隸,尤其解放大唐的奴隸是李清計劃最重要的一環,這關系到他能不能擁有一支自己的軍隊,石國的大唐奴隸后裔有十幾萬人之多,僅都城拓折城一地就有三萬人,大多是從事手工業,有地已經年老,有的生下第二代,甚至還有了孫,但他們的身份依然是奴隸,沒有自由,他們地妻和孩都可以隨意被買賣。
可是就在昨天,幾名唐軍來到他們間,告訴他們,大唐的特使來了,他們被解放的日即將到來,他們將能返回自己的故鄉。
消息迅速在這些奴隸們間傳播,讓每一個人都無比激動,這是兩代人甚至三代人的,他們的根在大唐,就是死他們也希望能魂歸故里。
天麻麻亮時,士兵開始挨家挨戶清點奴隸,命他們都到王宮前的廣場上集,很快,廣場前擠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一眼望不見頭,連街道上也站滿了人,他們每個人的眼都充滿了期望,頭發在晨風飄揚。
“來了!來了!”廣場上的奴隸們一陣涌動,只見一名年輕的大唐將軍在數百武士的護衛下走過來,在他身后,一輛一輛的馬車上堆滿了刀槍弓矢。
李清輕輕揮了揮手,廣場上立刻安靜下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開始向他們發表演講:
“我就是大唐的特使,是安西副都護,我從長安而來,受大唐皇帝陛下的委托,前來聯合石國共同抗擊大食人,那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他們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人間地獄,
現在,他們眼看就要來了,一旦占領石國,你們也無法幸免,你們就將被賣到更遙遠的西方,在那里,你們和你們的孫后代都將永世為奴,永遠不可能再返回自己的故鄉。”
李清站在高高的木臺之上,他聲音清朗而富有感染力,廣場上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仰頭靜靜地聆聽著,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年幼的兒童、依偎在他們母親的身邊;有粗壯的男,將他們的妻和兒女擋在身后。
李清望著一雙雙充滿了希望和等待的眼睛,望著他們蒼老的面容,望著他們和自己一樣膚色和臉廓,他心潮澎湃,手向堆成小山一般的武器一指,高聲道:“我能給你們自由,但是豺狼已經到了家門口,你們不能指望石國人來保護,男人們需要拿起武器,保護你們的妻兒和父母,這是我唯一的條件,是你們獲得自由的代價,來吧!愿意為自由而戰的男人們,愿意成為大唐軍人的勇士們,請你們站出來!”
人群開始沸騰起來,無數的男人都在和他們親人商量,“我第一個!”一名彪形大漢在妻的鼓勵下大吼一聲站出來,“我愿成為大唐的軍人,打仗立功!”
“我也來!”
“算我一個!”......
一個接一個的男人站了出來,他們有的慷慨激昂、有的默默無聲,昨天他們還是石國人的奴隸,而今天他們就將成為大唐的軍人,在萬里之遙,為故國抗擊大食人的東侵。
李清的三百衛兵紛紛涌上去,有的分發武器,有的給他們簡單講解武器的使用要領,每人各帶領一批人,簡單地組成了一支支戰斗小隊。
這時,武行素上前向李清稟報,但他眼里卻充滿了憂慮,“都督,我們大致清點一下,大約有超過千人的青壯,可是他們都沒有經過訓練,恐怕不行啊!”
“不行也要上!”李清凝視著西方滾滾而來的烏云,輕輕地說道:“暴風雨要來了,就讓他們在暴風雨接受血的洗禮吧!”......
三匹快馬在草原上飛馳,為首之人便是偏將段秀實,他是和那三百假唐軍一齊沖出的城門,但他目標卻是百里之外的豆盧軍大營,他們風馳電掣般在草原上狂奔,只一個時辰便趕到了大營。
“段將軍,都督在哪里?”
聞訊跑出來的南霽云見他們的戰馬都幾乎要跑得累死,心暗暗感到不妙,李清極可能是出事了。
“南將軍!有五千大食人要襲擊拓折城,都督、都督。”段秀實已經快要喘不過氣來,他閉上眼睛痛苦地喊道:“都督命你去西面先端了他們的老營,等他們回援時,再在半路伏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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