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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典(下)

  金陵城中,街道上已是聚集了大批的百姓。

  男男女女都有,街道兩旁,已是人山人海。

  這些人雖不知城中發生了什么,卻早有消息傳出來,說是有大人物從皇宮里過來了!

  皇宮里住的,除了皇帝,不就是娘娘么?

  普通百姓一輩子可都未必有機會能一睹圣顏啊!

  人群擁擠著,人們在竊竊私語,紛紛猜測著出來的會是何人。

  就在這時,從街道盡頭,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有騎士在馬上高喊著:“讓開!讓開!給圣駕讓路!”

  嘩啦啦,百姓們都向路旁退去,給來人讓出一條寬敞的大道來。

  隨后,一隊騎兵,風馳電掣一般的疾馳而去。

  樂聲,漸漸傳來。

  不一會,圣駕的隊伍,已是行了過來。

  不知是誰先帶了頭,百姓們呼啦啦的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紛紛叩首伏地,只敢偷偷抬頭去看。

  “聽說了,今日是祭天大典!就在城外進行!”

  “祭天?可是大事!”

  “可不是,這不天子親臨,這可是難得的大事!”

  街上的人,小聲議論著。

  坐在乘輿之中的皇帝,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一言不發。

  隨軍的將軍,騎在馬上,不斷的吩咐著速行,生怕路上遇到事情。

  所幸一直行出金陵城,都沒有發生什么事端。這讓護送著圣駕出城的將軍,著實松了一口氣。

  金陵城外二里處,高臺早就準備妥當。

  一隊隊士兵,盔明甲亮,手持長矛的站列在兩旁,而空地前,有著文武官員等候著。

  遠處,有大批士子和低級官員,還有著一些百姓,在遠處張望著。

  高臺旁,有一個男子,正在指揮著士兵,在布置著什么。

  “旬先生,事情準備的如何了?”禮部官員走上前,向那男子詢問著。

  “已是齊備了。”旬枸淡淡的回答的說著。

  天子祭天,可非小事。

  可以說,就算是朝廷典儀中,也特別隆重。

  不僅要對祭祀臺進行修葺,更要修整從皇宮到祭臺所經過的各條街道,使之面貌一新,不能存有破舊之容。

  祭前幾日,就要派人去查看為祭天時貢獻用的牲畜,前三日,皇帝本人就要進行齋戒,不得破戒。

  而之后更是要在祭天前,將各種祭品準備妥當,整理祭器。

  各類準備之事,都在這時全部準備妥當。

  祀天前夜,由負責此事的官員,百度易鼎浮浮,安排好神牌、供器、祭品,樂師準備齊備,最后由禮部進行全面檢查。

  日出前七刻,時辰一到,皇宮就要動起來,皇帝起駕至祭祀之臺,鐘聲止,鼓樂聲起,大典方能正式開始。

  用于祭天的高臺,也是有著許多要求,首先臺上不得建造房屋,要對空而祭。

  其次祭天之陳設頗為講究,祭品規格嚴明,在祭臺之上,所有神位,多為當朝供奉之大神,每組神位都用天青緞子搭成臨時的神幄。

  主位供奉是庇佑本朝天子的天帝。

  別的從位,以日月星辰和云雨風雷,依次排列。

  神位前,需擺列上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

  單是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種禮器,其規格,和品級區別,就頗為繁瑣。

  階下兩側,陳設著編磬、編鐘、鎛鐘等十幾種,排列整齊,肅穆壯觀,奏起來,也是悠揚之極。

  這些事情,一一準備下來,今日是舉行不成。

  魏越既然下令提前舉行,官員們自是將能省下的步驟,都省了下來。

  對今日的禪位大典,旬枸已不報期待,只等著大典結束后,就報給師門知曉,自己早做定奪。

  “是主公到了。”聽到有馬蹄聲傳來,官員向著那方向張望了一會,驚喜說著。

  果然片刻后塵土四揚,一隊人馬,從遠處行來,在空地上停了下來。

  當先一騎,上面跳下一人,身具異相,威武非常,身上穿著是極為精致明甲,整個人看起來,頗具威嚴,來人正是吳王魏越,這一次竟然穿著武服。

  在魏越身旁,跟著數個武將,看起來個個強悍深沉,都是大將之才。

  魏越一下馬,就朝著高臺走過來。

  “拜見主公!”在場的官員,紛紛向他行禮。

  魏越經過他們的同時,說:“免禮。”

  “旬先生,可都準備妥當了?”徑直來到旬枸的面前,魏越問著。

  “主公,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旬枸低頭回的說著。

  “這就好。”魏越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又一陣嘈雜聲傳來,其中還混合著悠揚的樂聲。

  “陛下已到,眾卿家隨本王前去迎接吧。”魏越對左右官員說著,反正是最后一次,迎接也無妨。

  “諾。”眾人應聲,眾人跟隨在吳王身后,向著圣駕到來方向行去。

  皇帝乘輿,來到高臺前,見到吳王率百官過來,保護皇帝圣駕至此的將軍忙吩咐左右人停下來,同時命內侍攙扶皇帝下輿。

  “陛下,祭天已到時辰了。請隨臣來。”吳王魏越面帶著淡淡微笑,謙和的對著小皇帝說著。

  皇帝掃過高臺,上面天帝和眾神,下面群臣云集,站定了,心里潮涌澎湃,按捺住心中的心思,應了一聲,皇帝在魏越的引領下,走上高臺。

  這時的太陽,已是升起來,高臺附近除了軍隊和官員,百姓聚集了許多。

  皇帝祭天,這是大事,要說是舉國關注也不夸張,自是不會瞞著城中百姓。

  百姓只要不鬧事,也可遠遠的觀望,不會遭到驅趕。

  在吳王的目光注視下,皇帝一步步的踏著石階而上,一直來到了高臺上。

  “祭天可以開始了。”魏越沖著一旁的禮部官員點點頭,禮部官員開口宣布。

  樂聲停止,開始祭天。

  先是迎帝神,皇帝身著祭服,至中層平臺拜位。

  此時燔柴爐,迎帝神,樂聲悠揚而起。

  皇帝至主位前行跪拜禮,上香,到列祖列宗配位前上香叩拜。

  回拜位對諸神行三跪九拜禮。

  隨后是奠玉帛。

  再以后走進俎,回拜位。

  這幾項過后,眾目睽睽之下,浮浮更新,最快,最給力,皇帝到主位天帝前,跪獻爵,回拜位,一段樂聲。

  下面由司祝跪讀祝文,樂暫止。

  讀畢樂起,皇帝行三跪九拜禮,并到配位前獻爵。

  以后走向諸神獻爵,依舊是奏樂,有人上來舞蹈,一段過后,回拜位。

  有負責官員奉福胙,進至上帝位前拱舉。

  皇帝至飲福受祚拜位,跪受福、受祚、三拜、回拜位,行三跪九拜禮。

  祭品送燎爐焚燒,皇帝至望燎位,觀看焚燒祭品,樂聲之中,大典這才算是結束。

  其中這段時間內,涕唾、咳嗽、談笑、喧嘩者,被視為不敬,將會受到重責。

  在儀式上,也是頗多規矩,現在這樣,皇帝和木偶一樣,過程有所縮減的時候,卻是極不多見。

  祭天完畢,有片刻靜默。

  吳王和眾臣,就凝視在上面,按照事先的規矩,下面就是皇帝當眾宣布了一道詔書。

  這道詔書,內容簡單,卻令聞者驚心——“…朕禪讓皇位,予吳王魏越…”

  這時,幾個內侍已經手捧著皇袍冕冠,來到魏越的身后,只等著一旦皇帝宣布禪讓,立刻在祭壇上穿上,以祭祀天帝,代表天命革新。

  皇帝稍一遲疑,就有著禮部官員上前一步,低沉的說著:“陛下!”

  聲音雖低,卻使皇帝一個戰栗。

  看向四周,只見群臣雖低頭排列,卻呼天不應吁地不靈。

  皇帝心中悲凄,心里一個激顫,臉色變得異常蒼自,易鼎吧,浮浮,怔了一下,才定住了神,無聲透了一口氣,突然之間下了決心。

  皇帝神情變得莊重,仰面靜靜看著天上,大聲的說著:“總堊理河山臣謹奏上天:大燕開國二百年,人世間,成功難,終功更難,但是大凡終朝,都亡于敵手,而大燕提拔魏越于草莽之間,官至大將軍,使其受盡龍恩,不想今日卻篡權奪政…”說到這里,眼淚撲簌而下。

  這話一出口,頓時大嘩,大批的官員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主公,不能讓他說下去了,快阻止!”旬枸的臉,頓時蒼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撲了上去,眸子閃著綠幽幽的光。

  魏越這時驚醒過來,嘶聲說著:“拿下!”

  這時,后面的甲兵才應命,直撲上去。

  不過高臺上,只有皇帝,這時皇帝卻是不理,高喊著:“天命有始終,而大燕龍廷不可辱,朕無德無能,愧對歷代先祖,然豈能受辱于篡權?”

  這時,甲兵已經撲上臺來,激烈的腳步聲密密麻麻,有的甚至抽出了長刀。

  “天子死社稷,臣謹奏上天,愿一死以全大燕始終,不交神器,不墮列祖列宗之德。”

  說著,皇帝猛的一跳,從高臺上一躍而下。

  頓時,眾人都驚呆了,眼睜睜的看著皇帝撲落下來,只聽“撲”的一聲,皇帝落在地上,頓時,鮮血從他的身上散了出來。

  瞬間,無數的往事從大腦中回響,幼年時的無憂無慮,懂事后父皇那時時憂愁的神色,以及白發,還有著自己登基后的激情和雄心。

  自己的確沒有才能扭轉氣數,雄心漸漸消散,最后,卻是生命最后幾年的囚禁。

  種種過去,一閃而過,定位在剛才猛的跳下的身影。

  恍惚中,皇帝吐出最后一口氣,沉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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