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面無表情地一指,就見彩光一閃,喜媚身邊已被五色長劍所包圍,只要孔宣心念移動,喜媚當毫無幸理。張紫星聽出孔宣與喜媚的關系并不是想象中的情侶或舊愛,而是另有蹊蹺,想到這九頭雉雞精的危險性,也不出聲阻撓。
孔宣忽然眉頭一皺,朝一旁看了一眼,并沒有立刻下殺手。就見那方向須臾后出現一個女子,居然是妲己。
孔宣對喜媚冷笑道:“你方才暗施那鏡子,就是想叫這個狐妖來陪你一同送命?”
妲己正是被喜媚偷偷施展顯影鏡,得知她遇險,方才趕來。她遠遠地看清場中的情形后,頓時大驚失色,忙叫道:“劍下留人!”
張紫星眉頭一皺,沒想到妲己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好在他用的是逍遙子的面貌,否則還會當場穿幫。妲己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他跟前,懇求道:“逍遙道友,求你與諸位道友饒我妹妹性命!”
張紫星冷笑著反問道:“饒你妹妹性命?好讓她再迷惑君王,顛覆大商,再害死幾個妃子,逼反幾個重臣?”
妲己看出逍遙子似乎是場中主腦,當下不敢反駁,露出哀求之色:“道友當知,我姐妹皆是局中棋子,身不由己,道友乃方外之人,何苦為國師虛名,為大商如此賣命?”
妲己的模樣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偏偏張紫星對她太過熟悉,而且知根知底,對這般美貌形態早有免疫力,故而臉色冰冷,絲毫不動。
什么為大商賣命!這是老子自己的國家!如果不是未雨綢繆,準備了替身,連老子的三個老婆都被你那同伙女妖害死了!
張紫星心中越想越怒。大聲道:“什么身不由己?你莫非當我不知?那女媧只命你們惑亂君王,具體如何行事,全把握在你們自己手中!若如九頭雉雞精那般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再連續犯下大禍,甚至進而殃及百姓蒼生,將來必有惡果!”
喜媚不服地說道:“你上回欲壞我性命。我正好奉命報復大商,有何不對!你說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天下如此之人萬萬千千。就算是這朝歌之中,亦是眾多,又何止我一人?就算是那混元圣人,也莫不如此,莫非俱無善果?”
張紫星心中也承認,喜媚說得沒錯,就連他自己。也有為了目的而不擇手段的時候。當下將話鋒一轉,冷哼道:“你倒想得天真,你若惹下至大惡孽,屆時女媧莫非還會甘冒惡名罪業、為你出頭不成?她只消一句無端造孽,理宜正法,你們便只有引頸就戮一途!”
這倒并非虛言,原中,正是女媧娘娘最后這么一句,將她主使的罪過全推給了軒轅墳三妖。隨后將三個女妖交給楊戩殺死,最終三妖連上封神榜的資格都沒有。這可是標準地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妲己和喜媚聞言一震,被觸動了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開始有些動搖起來。
“我知道友神通廣大。連圣人秘聞都知曉。按你所說。縱使喜媚有罪,也并非主謀。算是情有可原,”妲己見張紫星無動于衷,咬著嘴唇加了一句,“請看道友在往日情分,饒她一命。我…可任由你處置!”
“你乃天子寵妃,我好歹也掛了個國師虛名,如何能處置于你這位艷妃娘娘?”張紫星鐵了心要滅掉九頭雉雞精這個后患,依然冷笑不已:“我與你無甚交情,算起來,你倒欠我兩命,哪有什么往日情分?”
妲己聽他最后一句,心中一痛,苦笑著低頭不語,一旁喜媚忍不住,大叫道:“你果然是薄幸無情之人,枉我姐姐對你情深一片!我今日就算拼卻這條性命,也要為姐姐出這口惡氣!”
喜媚咬牙切齒地正要撲向張紫星,卻被孔宣一指,那五劍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一個五彩光環,將她緊緊地束縛住,無法動彈分毫。
情深一片?妲己?對逍遙子?
張紫星仿佛聽到了某個天大的笑話一般,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對妲己,可算是知根知底,就如同熟悉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一般,對她的心思自問也是了若指掌。一個充當“臥底”的狐貍精會愛上差不多是敵人的逍遙子嗎?這簡直可以去演一出肥皂劇了!
他所扮演地天子角色,已經與妲己在合演一出爾虞我詐、虛與委蛇的沫感情游戲,莫非要用這逍遙子的角色再來一次?這不僅太過荒謬,而且他也沒有這么多地精力和興趣來進行這種已經有些厭倦的游戲。
妲己聽出他笑聲中的嘲諷,只覺一顆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落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一直下落,卻沒有著地的希望。總算她修為不弱,平日頗有城府,面上終是沒有怎么表露出來,只是淡淡地一笑。
女魃也是女性,看出妲己的微笑蘊含著苦楚,似乎并非作偽。她對菡芝仙的印象極好,自是看不得妲己這般模樣,插口道:“妖女!不管你是何心計,都休要妄想了!我這兄長早有雙修道侶!那幾位女仙俱是美貌無比,修為高深,出身名門,與我兄長恩愛無比,豈是你這等淫邪妖孽所能相比?”
他有恩愛地雙修道侶了?妲己忍住心酸,強自說道:“逍遙道友,休要聽妹妹胡言,我一介妖狐,又是殘敗之身,如何敢妄動那等心思?道友與我,有兩次活命之恩,故而不敢相忘。我在宮中也謹遵道友勸誡,只惑君王,并未犯下過多罪孽。還請道友再結善緣,饒我妹妹一命,我可保證,妹妹此次將隱居山林,永不復出。”
“若非我一再警告,只怕你早已犯下天怒人怨之過了!且不論那炮烙之刑,今日你設計害首相比干大人遭剜心之禍,莫不是罪孽?”
提到比干。妲己臉上不由露出恨色:“比干害我軒轅墳一干子孫,致使女嬌娘娘所托我族人盡數湮滅,與我實有深仇大恨!此番為報仇而已,縱有罪孽,亦不反悔!”
“軒轅墳?你居然是軒轅墳余孽?”張紫星故作驚訝地搖了搖頭,嘆道:“其實你錯怪比干了,他一介凡夫。如何滅妖?當年滅軒轅墳乃是我親手為之,比干只不過是將那死狐地毛皮硝制成袍襖而已,你的仇人實是我!”
妲己面色大變。不由自主地倒退幾步,顫聲道:“竟然是你!”
張紫星面色如常,點頭表示肯定,妲己捏緊了拳頭,美目中泛出淚光,大聲問道:“為什么!”
他當然不會回答是自己知道整個封神的情節,想要提前斬草除根可惜失敗。只是推說道:“我算出軒轅墳將會對大商不利。故而滅之,況且那些狐妖并非善類,也是死有余辜。你若要報仇,盡管為之,我自不懼!”
妲己得他親口證實,只覺兩眼一陣發黑,幾乎站立不穩,心中頓如打翻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一齊涌了上來。最終剩下的究竟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或許。連她自己都不得而知。
“逍遙子!原來竟是你害壞我軒轅墳上下!”喜媚對張紫星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喝道:“姐姐,聽我相勸,休要再將一番癡情空付!你如此下去,背負得越多。只會愈發痛苦!你也不必再求這仇人。今日我自知大限已至,難逃劫數。今后你孤身一人。當好生珍重!”
喜媚說完,身上開始陡然開始冒出綠色火焰來。這綠火的顏色十分妖異,似乎沒有什么威力,周圍的溫度都沒有什么變化,孔宣卻眉頭一皺,吐出四個字來:“碧血凝滅?你想玉石俱焚?”
喜媚的表情忽然平靜下來,似乎無喜無悲,只是靜靜地看著孔宣,說道:“不錯,我已恢復金仙修為,當可使用此術。你當年授我此術時,可曾想過我在你身前使用?”
孔宣搖頭道:“我如今已至玄仙上階巔峰,縱然此術乃鳳族禁忌秘技,也是無用。況且有我在,你亦無法荼毒于他人。”
“玄仙上階巔峰?想不到你進境如此驚人,先恭喜你了。只不過,縱使你為圣人,又當如何?終是不懂…”喜媚的話鋒戛然而止,卻沒有接著說下去“不懂”地究竟是什么,只是淡然道:“其實你并未明白我地意思,這碧血凝滅之術,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對別人使用。”
“你…”孔宣目中閃過異色,就見喜媚的雙瞳忽然泛出綠光,身上的綠火陡然收進體內,準確地說,是燃進體內,剎那間,喜媚雪白的肌膚全都變成了綠色。
喜媚深深地看了孔宣一眼,轉過頭去,又看向妲己,給了她一個訣別的笑容。以孔宣地修為,自然看得出,在她轉過頭地一剎那,眼角泛出一點晶瑩的光芒。這一點晶瑩,是給他地,還是給妲己地?
“你須記得,毋論你如何解釋,你始終欠我一次!”
喜媚雖然沒有回頭,但孔宣卻知道這句話是說給他的。
話剛落音,喜媚猛地一顫,整個肌體化作星星點點的綠色光點,如同一只只美麗的螢火蟲,在空中漫舞,須臾便散落無蹤。地面上只留下一顆約莫兩個拇指大小的珠子。這珠子通體渾圓,內中隱隱泛出碧綠色的螢光。
孔宣默默地注視地這顆珠子,終是不動聲色,一拂手,綠珠飛落到了妲己的手中。
“她并沒有死,而是對自己用了鳳族地禁術,魂魄被禁錮在這綠珠之中,生生世世接受靈元之火地煎熬,永不安息喜媚對她自己使用碧血凝滅術確實大出孔宣意料。碧血凝滅是鳳族的禁術之一,施術者以生命為代價,燃燒出靈元之火,毀滅敵人的身體并將其魂魄永遠禁錮在綠珠中,生生世世受靈元之火焚燒之苦,無法得脫。這種奇術甚至對修為超越自己位階的敵人使用,但至少需金仙修為方能施展。
如今喜媚對自己施展禁術,屬于一種特殊的情況。她的肉身已經完全毀滅,魂魄則自我禁錮,就算她將來禁受不住靈元之火的煎熬,想要解開此術,也是無法辦到。除非她的能擁有遠超現有階段的仙識,方能解除。但以她目前被拘禁綠珠、受靈元之火焚燒地情況來看,仙識只能是越來越弱,絕不能再有什么自我超越或突破。
妲己顫抖地握住了這顆綠珠,回想起剛才喜媚說的“今后你孤身一人”,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她的兩個姐妹中,當年琵琶精被姜子牙燒成原形,又被施術無法返本還原;如今喜媚也難逃劫數,甚至被迫還對自己使用了禁術,魂魄被永遠禁錮在綠珠之中,受著生不如死的煎熬。
妲己擦去眼淚,盯著張紫星,緩緩地說道:“逍遙子,我也是妖孽,你何不連我一同誅滅?”
張紫星搖搖頭:“目下天子專寵于你,除此比干之事外,你尚算本分,況且比干我自有辦法救之,我可饒你一命!今日之事,我也懶得去天子那里說,你自去罷!”
“你今日不殺我,來日必會后悔!”妲己恨聲道:“你害我軒轅墳一干族人,又逼死我妹妹,縱然你曾于我有活命之恩,也無法化解此怨。從今往后,你我恩斷義絕,你自保重。”
張紫星毫不示弱地回敬道:“我乃方外修煉之人,這國師只不過是個虛名而已,我可不是比干,亦不會對天子愚忠。你有何毒辣手段,盡管施出,我何懼之有?若是惹火了我,后果如何,你自己明白。”
妲己聽著逍遙子決絕的話語,淚光中閃過凄然之色,轉身朝走回去,身形似乎有些踉蹌。
看著妲己離去地身影,張紫星不知怎么地,心頭竟然隱隱有種煩悶的感覺。
一旁地女魃喟嘆了一聲:“皇兄,依小妹看來,這狐妖對你這位國師似有幾分真情。”
張紫星目光一閃,終于露出訝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