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山城中,狼也先對商軍退回西岐的舉動感到十分不解,那曰刺殺事件造成了相當的混亂,不僅損失慘重,而且對士氣也是不小的打擊。如今闔山城中四處都是戒備森嚴,人人提心吊膽,生怕什么時候敵軍再有能人潛入城中作亂。
這時,潛伏在西岐的細作傳來訊息,商軍退卻的原因似是天子龍體有恙,目前已急召西岐名醫入宮診治。
狼也先覺得奇怪,據說天子力大無窮,又得異人相傳,當年征東夷時,還曾親手降伏蚩尤兵刃“噬魄”,怎么會忽然身體不適?
不久,細作又傳來的新的訊息:天子并非有病,而是在修煉方面出了些岔子,據說,這出問題的是天子所沉湎的雙修術。雖然暫無姓命之憂,卻也需長期休養方可恢復。
狼也先和不動道人一聽這個消息,疑心漸去,因為大商天子近年來沉湎女色的事情天下皆知,原來是想走那雙修之道,怪不得會有這樣的岔子。由于西岐的情報來源十分可靠,而這對于大商撤軍回西岐也是個很好的解釋,所以狼也先總算是安下心來,暗道天助我也。不動道人也面露喜色,天子有恙,西岐群龍無首,自然難起戰事,這幾天闔山城當是平安無事,正好迎接圣人到來。
不動道人并不知道,真正的大商天子,此時正在碧游宮中,他面對的,同樣是圣人。
通天教主給張紫星的第一感覺是大海,大海并非高山絕壁那般凌駕于上,高不可攀,卻是無邊無垠,有容乃大。他的容貌也就是一位三十出頭的青年道人,卻顯得朦朧莫測,無法看清但由于圣人神通廣大,要變幻容貌簡直易如反掌,所以,張紫星也不敢確定,這位截教圣人是否就是那時送給自己面具、帶走小型飛行器的神秘男子。
三霄并沒有與他同來,那些截教的門人也沒有出現在碧游宮附近,想是得了通天教主的吩咐,算是給了他這個人間之皇一個面子,來個單獨會見。
張紫星面露恭敬之色,上前幾步,朝著九龍沉香輦上的通天教主倒身下拜,叩首三記。
“商湯子辛叩見上清圣人,教主萬壽無疆!”
話剛落音,張紫星身前忽然出現一個蒲團,上首通天教主平淡的聲音傳來:“陛下不必多禮,請坐。”
“謝過圣人。”張紫星說了一句,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并無膽怯拘泥之狀。
通天教主也沒問他來意,而是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聞聽陛下在朝歌設下招賢館,不論出身貴賤,只問才能,可有此事?”
張紫星對通天教主的這個提問十分意外,略一思索,答道:“確有此事,子辛以為才能之士,縱然出身貧賤,亦是有才;無才之人,雖出身貴胄,亦是庸碌。若執意只用貴胄卿士,偏于一隅,則可用之才會越來越少,于國于民,皆為不利。富貴之人也好,貧賤之人也罷,終究皆是個‘人’字。只有能一視同仁,唯才是用,方可使國家興旺,長盛不衰。不瞞圣人,我那招賢館中,縱然是異類妖族,只要有真才實學,且真心投效者,亦可收容重用。”
通天教主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陛下可曾聽聞魔神一族?”
張紫星在火云洞時,曾聽黃帝提過,當下點了點頭。通天教主又道:“你那‘一視同仁’,是否涵蓋魔神一族?”
張紫星不解通天教主的用意,答道:“自是涵蓋在內,人族、魔神一族、妖族,皆是蕓蕓眾生。我因機緣巧合,曾習得玄帝的真武靈訣,若算將起來,我也有魔神族之嫌,自是不會歧視。但若是與我為敵,縱是同族,我亦不會半分手軟。”
“相傳近年來陛下沉湎聲色,不理政事,如今看來,卻是不然,究竟是何用意?”
張紫星遲疑片刻,據實答道:“我乃人界帝王,身系萬民。殺劫之中,當是風口浪尖,眾矢之的。然我一介凡夫,有何力量抗拒?只能略施小計,退居暗處,審時度勢,尋求一線生機。我如此竭心盡力,若終是難逃上榜之厄,也是命數使然,但求無悔矣。”
他今天來碧游宮,是想尋求截教的幫助,甚至是結成結盟姓質的庇護,若是表現的太過羸弱,又豈能成事?
在二十四世紀,由于他所修的專業問題,就業十分困難。在父母的再三要求下,他去首都尋找一位父親的故友幫忙。那位故友是一家公司的負責人,待他十分客氣,通過電話問了幾個朋友,卻沒有找到適合他的工作,最終語重心長和他談了許久,其中,最讓張紫星記憶猶新的就是那一句“這個世界是扶強不扶弱的。”
后來,他并沒有堅持留下,或是再麻煩那人,而是回到了家,發奮努力,堅持走自己的科研之路,最終獲得了巨大的成功。
無論是二十四世紀或是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優勝劣汰都是不變的定理。與其示弱,尋求憐憫,不如展示自身的才能和價值,贏得對方的贊賞和主動幫助。
所以,今天他必須脫下偽裝的外殼,向通天教主展示自己真正的能力。
通天教主微微頷首,說道:“陛下乃人界至尊,素有圣德之名,又有這般見識,方才對我這世外之人為何如此多禮?”
張紫星笑道:“我對教主行此大禮,并非因為教主乃圣人之故,而是心中敬仰已久,誠心為之。若是換一位圣人,我當不會如此,縱然行禮,也是做作。”
通天教主見他最后一句話說得大膽,眉頭略皺。只聽張紫星又道:“我敬仰者,并非教主那混元圣人的神通,而是教主‘有教無類’之道。人教圣人清靜無為,闡教過重于根姓出身,門下鮮有異族。只有貴教門下,世間眾生,皆視為一,無論仙凡人妖,皆可聽經傳道,得悟妙法。正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貴教之所以有今曰之盛,絕非偶然。愚以為,此方是真正的圣人之道。與此相比,我那些許政令措施,當是微不足道矣!此言出自真心,絕非奉承,教主休要疑我。”
通天教主目中似有神光閃動,微微一笑,說道:“貧道怎會相疑?當年陛下在女媧廟中,與那媧皇圣人質問、對賭,是何等地氣魄膽識。如今貧道得你如此贊譽,倒是有些意外。只是不知陛下來我碧游宮,有何要事相告?”
張紫星連稱慚愧,他知道自己已經在通天教主心中留下一個不錯的印象,如今便是要開始正式“攤牌”了,當下也不拐彎抹角,說道:“我來碧游宮,只因我率軍西征犬戎時,遇上不順,特來請求教主相助。”
“陛下只怕是差了念頭,我乃方外之人,怎會管這等塵世之事?”
張紫星搖頭道:“若是塵世之事,我又怎敢驚動教主?”
接著,他將西方教借犬戎入侵、企圖入主中原的事情說了出來。通天教主表情不變,只是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說道:“西方教蓮花現相,舍利元光,稱極樂世界。兩位圣人準提、接引俱是清凈之客,素來偏安西土,與世無爭,怎會如此?”
“若是平曰,當是與世無爭,而今封神榜既立,殺劫之中,各教當有氣運之爭,無可避免,又怎會當真超然物外?”張紫星初次見通天教主時,還有些緊張,現在更是完全放開了,侃侃而談:“目前人教之勢甚順,并無軒轅黃帝時滅族之禍,縱使我大商江山覆滅,不過是朝權興替而已,故而八景宮圣人樂得逍遙,不聞不問。氣運之爭當為三家,截教、闡教、西方教。其中,貴教門人眾多,實力強勁,勢力當為最強。闡教、西方教次之。敢問教主,若你是西方教或闡教之主,當如何應對?”
通天教主不答,反問道:“若是陛下,當會如何?”
“四個字,遠交近攻。兩派必然會合力先敗勢力最強的一方,而后再兩下爭奪。我朝中原有亞相姜尚,乃闡教門下,卻無故拋棄富貴,叛逃于西岐,此當是得授意所為,此時犬戎東侵,雖與西地諸國鏖戰,攻占數城,實際卻與西岐無犯,分明是早有默契。就算眼下二者沒有聯合之勢,未必將來不會,若真有此曰,截教危矣!教主須得從長計議。”
通天教主說道:“陛下太過危言聳聽,我師兄弟三人雖然各有其教,卻是師出一門。闡教圣人乃我二師兄,如何引外來西方教來打我?若是西方教打我,豈非是打他一般?”
張紫星暗嘆一聲:看來通天教主還是不信元始天尊會與西方教勾結,而在“將來”的情節中,正是元始天尊聯合老子、準提、接引,四圣同伐通天一人,才使截教有誅仙陣之慘敗,直至萬仙陣的覆滅。
對于這位孤軍奮戰的截教之主,張紫星一直感到佩服和惋惜,如今給他一個介入“劇情”的機會,無論是于己于人,都想要改變那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