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會再次發病,其實在沖出那片樹林時,就已經做好準備了,只是沒想到這次會來得這么快。
自己身體的第一次不適就是因為毫無節制地吸收了空氣中的能量,那一次在天空中盡情地飛了半晚,直到回家睡著,后來被奶奶送進了醫院才醒過來,了解到身體的狀況,后來的兩次只能算是小規模的吸收能量,卻也都連續病倒了好幾天,不過這三次就算加起來,恐怕也沒有眼前的這次嚴重。
從聽見珊瑚的求救開始就全神貫注地飛,腦袋就像是被風力壓緊了一般,老實說他從來沒有飛得那樣快過,直到現在回想起來,也不明白到底是為什么能有那樣的速度,或許是先前街道上發生的綁架的那幾幕引起了他的警醒,總之在飛行之初,大量的能量就已經被引動過來,一直到那別墅的上空,心中的緊張才真正到達極點。
以前只在電影里看見過槍,沒有接觸過卻知道一旦被打中,肯定會死,他自然也是害怕的,于是心中的念頭就只有快、再快,一直到搶下珊瑚、沖出別墅、飛速進入樹林,他幾乎還無法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然而當后方沒有了追兵,他的速度慢下來,不適的暈眩感覺,就已經在身體里升了起來。待他將珊瑚送入了警察局,這才終于松了口氣,堅持不住了。
身體比第一次的時候還要難受,但或許是因為有了前幾次的經驗,這一次卻還保留了些許的行動能力,只是手才一動,肩膀的地方就傳來了骨骼摩擦的聲音,他痛得一聲輕呼,睡在旁邊的珊瑚也因此抬起了頭。
小女孩今天也是累了,看起來剛剛睡著就被驚醒,揉著眼睛迷糊了片刻,陡然跳了起來:“藍、藍梓,你醒來了。我去叫醫生。”
“等、等等…”藍梓幾乎是下意識地抓住了珊瑚的手,這一下沒什么力氣,不過小女孩還是停了下來,見藍梓因為這一下用力而呼吸急促,朝床邊靠了過來,輕輕拍他的胸口:“怎么了啊?”
“事情、事情怎么樣了?”
“我打電話給爸爸了,爸爸讓我別擔心,然后…然后莉安阿姨受了傷,但是不在這個醫院,你突然暈倒,把我嚇死了,醫生也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了,我又不敢亂說…”小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但細細碎碎的總是將意思說清楚了,隨后卻也遲疑起來,拉著藍梓的手,“藍梓,你會飛啊…”
“咳,是啊…”藍梓遲疑了片刻,“珊瑚,警察呢?”
“他們去救媽媽和爺爺了,有兩個在門外呢。”
藍梓這下就變得有些沉默起來,一直以來出于保密的考慮,他對于自己的身體狀況都非常在意。前一次的發病,醫生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那次終究沒有引起什么亂七八糟的后果,一方面奶奶沒錢,另一方面畢竟是小地方的醫生,對于他的古怪病痛,也沒有刨根問底,但眼前的事情顯然就不一樣了,珊瑚的家境應該很好,如果因為這次報警,而來了很厲害的醫生,最后查出自己的身體不同尋常,那自己怎么辦。
在他一直以來的觀念里,別人肯定是不會放過對異能者的研究的,如果到了某些研究機構,關上幾十年都算輕的,若真的被當成怪物來研究,解剖切片那肯定也躲不過,這種事情毫無疑問,可想而知。
“珊、珊瑚,先別告訴他們我醒來了吧…”
“呃?”
“我不想被當成怪物研究。”
“可是你生病了啊,呃…”
小女孩不是笨蛋,片刻之后,也想到了藍梓心中的顧慮,她對這些事情也不了解,一時間托著腮幫,皺起了眉頭,待到藍梓將這幾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她也就明白了一個大概。
“真的沒事?自己會好的嗎?”
“以前都是自己好的啊,何況這次…咳,我還能動。”
“可是…”她看著床上的籃子,小臉苦惱地皺成包子,“那怎么辦啊,現在已經送你到醫院來了,就算能躲過今晚,明天醫生肯定也會過來的,要是讓他覺得奇怪…呃,要是能想辦法跑掉就好了,對了,把能量吸進去的感覺到底是怎么樣的呢,既然能吸進去也能放出來,為什么還會有亂七八糟的東西留在里面里呢,全都放出來不行嗎?”
“我也說不清楚是什么感覺,只是想著想著,就吸收進來了,就跟飛一樣,腦袋里拼命想,然后就飛起來了…”
身體里吸進了空氣中的毒素,這只是藍梓的臆測,實際上對不對也很難說,小女孩雖然想象力豐富,但兩人討論片刻,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成果。與此同時,在這醫院的圍墻外,兩輛小車也在路邊緩緩停了下來,六個人前前后后走出車門,望著不遠處的醫院樓房。
“剛剛救人就進了醫院,到底是透支了力量還是我們這邊有誰走狗屎運打中他了?”
“不管怎么樣,進醫院肯定是出事了。”那金發男子偏了偏頭,“我們當然是趁他病要他命了。”
“在哪間病房?”
“我怎么知道,找唄…”
六個人的身影朝大門走過去,兩分鐘后,又是這條街道上,一名穿得像個小弟的年輕人舉著大哥大朝醫院大門走過去。
“…沒這么兇惡吧,這是在玄國啊,老大,抓了人家大人已經驚動警方了又跑回來抓孩子,當警察不存在啊…我知道我知道小丫頭很重要,可這次是大事啊,我等著立功呢…他們剛剛抓跑了人,我追上去也許還能發現些什么,你給我一個過來保護小姑娘的任務,這個任務根本可有可無,擺明沒有功勞的…我在編外都一年半了,你這樣我等到什么時候才能進隊伍啊,我知道他們很兇殘,我也很兇殘的,簡直是冷血加殘暴啊,整個東南洲都知道的啦…等等等等…”
他一邊說著電話,一邊扭頭打量路邊的兩輛車,待到走過去了又停下來,看著兩輛車的車牌,隨后伸手在車前蓋上摸了摸,若有所思地輕拍兩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服從組織分工,好了吧,領導…不管怎么樣你也要盡快讓我進隊伍,幫幫忙啦,在這樣下去我都要起銹了,我有反社會的暴力傾向的,你們應該把我往正確的方向引導,而不是這么壓抑…OK、OK,保證完成任務,反正也跟沒有一樣…”
他掛了電話,將大哥大塞進外套,一路小跑進了醫院。午夜的醫院大樓,這時候并沒有多少的人,正在服務臺值班的護士此時都是懨懨欲睡的樣子,年輕人在大廳看了看值班醫生的照片,口中喃喃低語幾句:“我現在是壞蛋,我現在是壞蛋,我該怎么做呢,該怎么做呢…”隨后朝一邊分支的走廊小跑過去。
一路看過冷清的急癥室與手術室,他跑回大廳,正要上二樓,只見另一側儲藏室的方向,一名男醫生正戴著口罩走出來,他心下一動,也朝那邊走過去,兩人擦身而過,他看看兩邊的房間,余光則注意著道路盡頭房門上的窗戶,微微的反射光芒中,那走過去的醫生回過了頭,朝他這邊看了一眼,他停下了腳步。
“不會真的這么兇殘吧…”
喃喃說了一句,他攤了攤手,轉身跟在那醫生背后往回走,那醫生上了去二樓的樓梯,他則是一路小跑跟了上去,在樓梯轉角處,兩人已然是并肩前行,小跑帶起的風力將醫生胸前的名牌翻了幾翻。
“這下好了…”他小聲地說著,旁邊的醫生扭頭看了他一眼,“如果事情是真的,事情就太大了,如果沒事,就說明上面沒給我機會,不管怎么樣,讓我一個編外的人做這種事真是太尷尬了…你說是吧?”
原本聽起來像是自言自語,然而說到最后一句話,他偏過了頭,卻赫然是在向身邊的醫生提問,此時兩人已經上到了二樓的走廊,看不見人影,那醫生幾乎是下意識的一退,面前如小弟般的男子一記側踢已經無聲而至,隨即,便是一記猛烈的左勾拳,啪的響起在空中。
伸手用力一格,對方連續的右拳鼓動著風聲噼噼啪啪的朝他頭部襲來,手臂一沉,右肋已經無聲地中了一拳,透過手臂的縫隙,他看見那年輕人的眼神已經在片刻間凌厲得如刀子一般,揮拳快速而猛烈,雨點般的覆蓋了他的上半身,隨后幾記掃腿也無聲而來。他在頃刻間退出了五六步,眼見那年輕人陡然有了一個大的轉身動作,他一拳掃出去,對方也跟著矮了矮身體,再轉過來時,一樣東西已經帶著巨大的破風聲揮舞在了空中,呼嘯而來。
那是放在樓梯旁邊角落里一個栽有觀賞樹木的花盆,看起來比水桶還要大,填滿了泥土怕是有上百斤,此時被那年輕人單手揮起毫不留情地朝他頭上砸了下來,醫生雙手倉促一架,整個樓梯口只聽轟然一聲響,陡然破裂的花盆連同無數泥土飛在天空中,醫生已經口吐鮮血飛出四五米遠,狠狠砸開了后方藥劑室的大門。這片刻的事發不過幾秒鐘,年輕人陡然踢腿,暴雨般的揮拳攻勢,那醫生只能飛快地后退,還未組織反擊,便被大花盆硬生生地砸飛,最后那一下引起的震動幾乎令得地板和樓梯間都在嗡嗡作響,如同小弟一般的年輕人扔開手上最大的陶瓷片,越過那一地泥土,朝那醫生走過去,扭了扭脖子。
“我就說過我很兇殘…”他在吐著血的醫生身前蹲了下來,拉開白大褂,抽出一把手槍,隨后順手扯掉那張名牌,搖著頭喃喃低語,“掩飾也不做好一點,你們當自己無敵了啊?穿個白大褂,風一吹我就知道你衣服里有什么,何況…你跟這個醫生的樣子也真是差太多了,他明顯比你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