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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風眼

  這首陽關曲并沒有因為王畫身份的低賤,影響它的傳播速度,很快這首詩就在洛陽傳揚開來。

  然而只是傳揚這首詩歌。

  造成這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唐朝以武立國,對文才不重視。不象宋朝那樣,文官完全凌駕于武官之上。其次就是唐朝立官制第一是推舉,這是方便于各大世家子弟的,這一條也稟程了漢朝的某些制度,至于寒門,在這條制度下,完全處于弱勢。

  第二就是層層選撥,從基層上調撥一些優秀的官員進入政治中心,這條制度是好的,可是對什么樣的基層官員才是優秀的?這個品價該如何評,由什么樣的人來評?很是問題。

  第三就是科舉,這一條是寒門進入仕途的最佳路徑。可也不可能完全公平,首先隋唐的科舉制度不完善,以名取人,寒門子弟想要取得聲名,需要更加努力。比如杜甫李白這樣的天才,為了考進士何等的艱難,并且兩個人都沒有考中。事實上到了后來,反而這條制度更加有利于各大世家的崛起。

  因此,寫出一首詩歌,皇帝馬上就要派人將你接回皇宮,盛宴款待,馬上重用,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發生。比如孟浩然,好好的隱士做得不過癮,跑到京城去湊熱鬧,最后什么結果。唐玄宗就因為他寫了一句: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

  唐玄宗一看,得,你還是回家去吧,做隱士好啊,省得你看到我這個不才的明主。

  對王畫的另一個身份截然不同,狄仁杰寫了那篇奏折,也就等于狄仁杰在幫助王畫推薦。同時也因為出身寒門,使武則天產生同情之心。所以開了一個詩宴,宣揚此事。

  總體來說,這時好的詩歌僅供人傳唱把玩,并不能馬上就讓統治者注意,授于官職。即使李白都引起唐玄宗的注意,可是什么官,一個玩官,比柳永奉旨填詞略微好一點而已。

  從這一點上來說,王畫在洛陽的角色,還不如在小河邊遇到狄仁杰那個角色。

  還有一個原因。對王畫身份的猜測。

  毫無疑問,現在只要聽過王畫的故事,對王畫的才華是不敢質疑的。

  可是什么樣的家庭培養出來如此的人才,書法、文章、詩歌、繪畫,甚至對琴技的造詣,如此的精深。要知道,他才是一個少年孩子!又是什么樣的原因,使他走到今天不得不制作漆器為生的道路?

  這樣一想,就讓人造成一種誤會,王畫出身家庭是好的,而且相當好,否則沒有能力培養出來。但因為某種原因,家庭敗落了。不聽他說過,都好久沒有摸過琴弦了。

  為什么會敗落?不用說,是武則天這些年來,殺掉的大家貴族。很多,多如恒河沙數。并不足以為奇。

  可這樣一想,造成一個結果,所有知道這件稀奇事的高層官員,在公開場合,對此事三緘其口。畢竟現在朝堂上的官員,象狄仁杰、宋璟那樣很少。要么象張易之那樣陪老武大姐睡覺,要么象楊再思那樣扮高麗人為張昌宗跳舞說:“乃蓮花面似六郎耳。”人問其故,他說:“世路艱難,直者受禍,茍不如此,何以全身?”

  或者一些聰明的人明哲保身。保舉狄仁杰的婁師德與弟弟對話,其弟說:“人有唾面,滅之乃已。”德說:“未也,滅之是逄其怒,正使其自干耳。”蘇味道說:“處事不欲明,決斷明白,若有錯誤,必詒咎譴,但模棱以持兩端可矣。”所以人稱蘇模凌。

  因此狄仁杰一離開朝堂,朝堂上官員僅以自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沒有人談論,這是那家的小孩子,有這樣的出息。弄得不好,就倒了霉,而且這個小孩子似乎還是已經倒霉人家的孩子。

  至于一些文人都想見識一下。可他們都以寒士為多,沒有什么門路,加上王畫低調做人,也不知道王畫住在哪里。

  現在因為王畫,已經是洛陽城中百姓的一大話題。可王畫居在風暴的中心,卻因為這系列的誤會,十分地安靜。

  最高興的就是翰林齋的掌柜。

  他可不會管王畫什么來歷。這個少年也不想造反,況且打擊世家可以,想徹底動王家,就是武則天也要逐磨一下。

  他與王畫只是買賣的關系,不能因為制作一兩件漆器,寫了兩篇馬說,就降罪于翰林齋了吧。武則天再暴戾,也不能暴戾到如此地步。

  但這件事傳揚開來,店里每天來了許多文人雅事,看著這兩件漆箱,一邊想著那一天王畫送箱子前來,說琴彈琴的事,一臉向往。更有許多文人看到這字這文,再想著少年的故事,寫下一些詩篇。

  也因為這個故事,這兩件漆箱價格扶搖直上。現在兩百萬還是太高了,但最少一百萬是完全可以脫手的。但現在翰林齋不想賣了。留著多好啊,能為店里招來多少生意。

  王畫聽到萬大海的匯報后,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現在這種情況更好,如果真要讓朝中那些大臣看重,逼迫自己進入政堂,這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看到眼前這四個人說道:“事情并不是象外人猜測的那樣,告訴你們,我家人全部在世。也沒有遭到什么傷害,但這件事你們不能聲張。我自有安排。”

  萬大海四人全部點頭。

  那天晚上,也許倉促之下,自己四個人輸得不明不白。可事后這個少年指導自己時,有時還親自過手。要么輕輕一沾,自己的身體就莫明奇妙地被摔了出去。他還說什么四兩撥千斤,四兩力氣能撥開千斤力氣嗎?可他力量用得是不大,自己身體確實飛了出去。

  要么交手沒有兩招,讓他的小手在自己手上一搭,自己的手臂好象不聽自己的話,卻聽他的話一樣,被扭到背后,自己身體就成了一個蝦米佝僂起來。

  唐人好武,連李白都善劍。可哪里見過這樣巧妙的技巧?

  還有這位小郎君可不止這些,那天彈琴經陸二狗一鼓吹,一個個看向王畫眼神就不對了,那是仰慕。現在這位公子哥才十二歲,再過若干年,能文能武,前程簡直不敢想像啊。

  從一開始只是想撈點好處,學點身手,到現在四個人,全部心悅誠服了。

  王畫又說道:“還有你們,以前是一個小混混。”

  牛得富說道:“小郎君,放心,我們改,我們改,我們一定學做好人。”

  “不要急,我正想說的此事。我不怪你們從前做過什么,連孔子也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你們再壞,還能壞過周處?”

  這四個人也不過是小混混,平時打打架,鬧鬧事,做些偷雞摸狗,小敲小詐的事。可周處出身江南名門周家,鄱陽太守周魴之子,為害多大?但周處最后變成忠臣烈士,特別是他明知必死,也慷慨就義。臨死前他還留下一首很感人的詩:

  去去世事已,策馬觀西戎。藜藿甘粱黍,期之克令終。

  雖然未必比得上文天祥,可也算中國歷史上有名氣的忠臣之一。

  可這四個小混混也許聽過周處除三害的故事,但未必對周處一生祥細了解。王畫也不想和他們多做解釋,讓他們明白自己說話的用心就行。

  王畫說道:“因此你們現在改,還來得及。況且你們做小混混能有多大出息。跟著我后面,不敢說有多遠大的前程,但肯定會比你們做混混強。”

  這是打一捧賞一粒甜棗。

  有了這四個人,無論買什么東西,還是打聽什么消息,王畫是感到方便多了。最少比開始時兩眼茫茫好得多。

  “那是那是。”這四個人說道。

  不過雙方會佐會了意思。王畫是想,以后本錢多了,開始置辦產業,自己也要雇傭一些人。這些人雖然是小混混,可因為混,所以比普通人精明一點,那么也可以作為自己的副手。經濟上可以善待他們。

  而這四個人認為王畫也許有什么想法,自己不明白,但以后他一定有本事做大官。這么點大,要文有文,要武有武的,都做不成官,那簡直沒有天理了。作為大官的手下,想想就流口水。最主要王畫解釋過了,那話意思,他家并沒有得罪武氏家族,那么不說明對他仕途就沒有妨礙了嗎?

  王畫又說道:“但我現在是潛伏期,不想多事。因此,你們在外面也不要透露我的什么消息。”

  再一次點明,王畫可不想自己門前如街市,那是有錢人、有時間人玩的。自己時間緊張,經濟缺乏,玩不起。而且一旦真正武氏看重自己,那自己是不是要接受他們的友誼?雖然不想做一個好人,可也不想做一個媚人!

  四個人點頭。

  王畫還要說話,忽然聽到門外有人敲門。

  那個來了?王畫打開門,看到一個小姑娘站在門前,不正是那個王家小娘子的小丫環,在門前還停著一頂轎子,想來轎子上坐著的正是王家小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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