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寧寺古玩市場。(.)
東2區,北段。
我翻開小本看著上面的字跡,嘴里念叨著“同源美玉”四個字,抬頭左顧右盼地在那不寬不窄地青石路兩旁尋摸著第一個目的地,不多時,一名叫“同源美玉”的商鋪進入了我的視線。我神情一震,領著袁雅珍和席蔓莎走過去。商鋪的號碼是呈,是比較靠外的一家,此時,店外一米處圍了三五個人,正眼巴巴地圍觀著坐在臺階上的一個中年人,中年人手上有塊淡灰色皮子的和田玉籽料原石,重量不大「跟個打火機似的,呈不規則的橢圓形。“這個怎么賣?”,一萬d↑,“我都跟你這兒買了三塊了,還不便宜點?“嗯,那行,給九千吧。”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等中年人從店主手里拿到原石,便捧在手里反復琢磨了琢磨,最后重新交給店主,指著籽料尖端的突起位置用指甲蓋向下一劃,比劃著告訴他從這個角度切一個窗口。店主會意地點點頭,插好電源,從店里拽出一個拉著線的小型手握切料機,在一干人眨也不眨地目光下,轉起機器,秸穩地按了下去。吱啦吱啦,吱啦吱啦。和田玉雖被稱之為軟玉,可卻一點也不軟,只比翡翠低了一籌。
在刺耳的聲音下,灰色皮子的籽科很快被切下了一厘米左右的厚度,露出里面的玉肉。
跟翡翠賭石不同,翡翠毛料的內里大部分是沒有翠的,都是硬邦邦的石頭,空的就是空的,但和田玉籽科通常沒有擦空的情況,籽科里面大都是有玉的,只是看玉料好壞罷了,如果雜質叢生,有咎裂,有臟痕,那這塊籽科跟擦空了也沒什么區別,算是垮了,根本不值錢。我現在眼前的這塊,顯然就屬于這個行列。”臟嘍。”一個看熱鬧的人惋惜道。
灰皮籽料開出來了,切面是青玉,雖然及不上白玉值錢,但也是不錯的。不過玉肉中心處卻夾雜著一抹灰色,臟乎乎的,難看極了。中年人罵了句臟話,又不甘心地讓店主再切了兩刀,末了才搖頭嘆氣離開了。席蔓莎呃了一聲“這什么意思?他為啥不要那個石頭了?”“一文不值了,要它干嘛?”我動了動被她倆挽住的兩只手臂。“啊?十萬塊成就這么沒了?”席蔓莎驚道。黍雅珍一垂眼皮“嗯,比股票快。”
我呵呵一笑:“股票哪能跟賭石賭玉比,股票漲得再多一天也是百分之十,跌得再多也不會賠到哪里去,賭玉呢,沒準一秒鐘前還是百萬富翁,一秒鐘后就傾家蕩產了,嗯,也可能是一秒鐘前還是工薪階層一秒鐘后就是千萬富翁了 鈴鈴鈴,我的手機響了。
我摸出來放到耳邊“月娥?
“你們那邊什么情況了?”那頭飄耒鄒月娥笑吟吟的聲音。
我道:“剛把天寧寺古玩市場轉了轉,還沒下手呢,怎么了?你們有收獲了?”
“差不弘巴,紅園的人氣挺足,石頭也不錯,婉如和徐森高洋仨人剛商量著買了三塊籽料說試試手,結果有一塊開了個白玉,黃皮子的,聽說挺值錢,另一塊是青玉,沒雜質,就是玉質的色澤一般般,不是那么潤,但婉如說也算賺了,沒賠讖,第三塊稍稍差一些,色調雜了。我一聽,頓時不服氣地哼了聲:“這也算有收獲?“喲,那您說,怎么才叫有收獲啊?”“白玉算啥,起碼碉1開個羊脂白玉吧。”
那邊的聲音小了些,好像是鄒月娥把嘀離遠了“婉如,呵呵,小靖說你不行啊,連個羊脂白玉都沒開出來。”不多會兒,電話對面換了個聲音,是晏婉如的,晏姐氣道:“你以為羊脂玉是大白菜呀,黃皮襞的白玉就不錯了,我這塊起碼值個三十多萬呢,還羊脂?你要把整個紅園市場所有籽料都包下來一個一個開,估計連五塊羊脂玉也出不來。
蔣妍大大咧咧的嗓門也叫了起來:“我靠,鏡子開出羊脂玉了?不是吧?”我咳嗽了咳嗽“那什么,我剛溜達完,還沒下手呢。”“嗨,我說也是嘛。”陣陣噓聲傳來。
掛下電話,我心里不平衙道:“晏妲她們開出個不錯的白玉,幾十萬,不行不行,咱們也得抓緊了。”席蔓莎一呆:“這么厲害?”
我瞪眼道:“你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叫啥厲害呀,哼,等回去以后保準給她們比下去,走走,進同源美玉看看。”進了前面的店鋪,還有幾個人正在柜臺上選玉,山料在西側的水泥地上放著,籽料都在北側,有褐色,有黃色,有黑色,有碧色,彩光十足,很是誘人。
記憶中,十幾天后,那塊金色皮子的“金裹銀”便是在這里開出來的。當時竇老板和他朋友眼睜睜用dv拍下了當時的畫面,羨慕得不行。嗯,算一算日子的話,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那塊籽料應該此時已在店里了。我扯著脖子在柜臺上找著金色皮子的籽料。
說是金色,實際上也屬于黃色,不過,并不是所有黃皮子都能稱之為金色,需要那種特別細膩、特別艷麗、特別有光澤的淡黃色才能叫做金色,它也是眾多皮色中比較昂貴的一種。是的,決定和田玉籽料價值的因素,不僅僅只有里面的玉質,表層的皮子也是個極為重要的東西,近現代一般的情況,制成雕件或飾把件的和田玉籽科,往往都是帶著皮子賣的,不會刻意把皮子消掉,那樣反倒會影響和田玉的整體價值。找啊找,找啊軫誒,有了!
金光閃閃的籽料實在是太過顯眼了,日光掃過貨架最上層時「我登時現了目標。
那是一塊大約三斤多,呈扁扁的不規則橢圓形,豎立著被一個紫檀木做的小托兒架著。它表面蕩漾著一股柔和圓滑的金色光芒,皮子上沒有一絲雜質,甚至連坑凹和裂紋也絲毫看不到,滑溜溜的,細膩膩的,色澤也非常均勻,金色深沒大致相同,沒有出現這兒深色一些那兒淺色一些的情況,這種皮子,簡直堪稱完美。
我記憶中的金袁銀立刻與它重合在一起。
是它!
錯不了了!
“老板。”我按耐住心頭的興奮,指著那塊金皮子籽科道:“逕個怎么賣?”
一個客人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一下就樂了“喲,這籽料還沒賣出去呢?我上個月來就看見了,老板,我說你也真是的,這籽料確實是好,沒得挑,可你開價太高了吧,起碼比市場價高出了一倍啊。”店主笑道:“沒辦法,收來的時候就貴。”我眨眨眼:“到底多少錢?”店主伸出三個手指頭“三百萬,不還價。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我還是被這個價格吃了一驚,乖乖,三百萬?我說這么好的料子怎么一直沒人買呢!袁雅珍皺皺眉:“這么貴?”席蔓莎瞪著眼珠子都不知該說什么了。
和田玉籽釋跟翡翠不同,如果一塊三斤的翡翠毛料,那基本算是很小的了,對于這種地底下埋著的石頭,別說幾斤了,幾千斤的也不是沒有,可對于在河床里埋著的和田玉來說,三斤可不算小了,甚至可以稱作很大,畢竟,一般的和田玉籽科都是幾十克的居多,沒有太大的。重量大,皮色好,形狀順,所以價格才高。
店主指著那塊金皮子介紹道:“這皮色跟市場上可太少見了,一般的黃皮子橘皮子哪有這塊那么均勻那么亮?你隨便看吧,保證跟揚州找不出第二塊來。”說著,他看看我腰上掛著的羊脂玉把件“小兄弟,你追是羊脂的吧?我看你也是玩玉的,應該知道,紅皮子底下的玉質,往往青的占了絕大部分,很少會有白玉,而灑金皮子底下的玉質,可是現在玉石界公認最白的玉質,金色皮子,百分之九十都會出白玉。
我點了點眉心“可您這塊金皮子太貴了,就算出了上好白玉,也賺不了多少讖啊,相反,萬一有了點雜質和裂紋,或者出了青玉,三百萬可回不了本。”青玉產量極大,價值自然比不上白玉。
店主道:“賭玉賭玉,總得有個賭,它也可能開出白玉里最頂級的羊脂白玉啊。”
我搖搖頭:“羊脂玉不好掛色,一般只有裂紋和凹陷的地方才能上皮子,您這塊皮色這么均,這么厚,羊脂玉的可能性幾乎沒有。”說了半天,我也是為了砍價“這樣吧,您讓讓價兒,兩百八十萬,行不?”磨了會兒嘴皮子,金皮子最終以兩百八十五萬成交。開門見喜,這個勢頭不錯呀。
席蔓莎無比擔憂道:“小靖,你真要買呀?邳可是兩百多萬,你,你要不然讓婉如先幫著看一眼吧,這不是小錢。”
手里攥著這塊冰冷冷滑溜溜的金皮籽料,我心情大好“放心,我有分寸。”席老師一聽,就低聲嘟嘟囔囔著,沒再勸我。把石頭賣了個好價錢的店主樂呵呵道:“跟這里開窗嗎?”
“行啊,嗯,不過您稍等下,我出去一趟。”我把金皮子和田玉小心翼翼地收進兜口,然后帶著袁雅珍席蔓莎離開了同源美玉,找了個犄角旮旯沒人的地方,把手往她倆面前一伸“對了,方才忘了說,你們帶了多少錢,全都給我,這次賭玉算咱們仨人合資的,掙了錢均分。袁雅珍低頭把手包打開,取出十沓萬元人名幣遞給我,總十萬。我收好后,看了眼席蔓莎。席老師羞赧地摸出幾千塊鈽給我“就這么多,你,你…”“夠了。”將哉收好,我們折身回了店里。
店主已經在門口騰出了一個空地,把石路上的碎沫子掃了掃,隨即將切割器拿在手里。我卻說了聲我自己來吧,就接過機器坐到石階上,找了塊厚點的布墊在地面,待金皮子籽科放到上面,用腳踩住,試著固定了一下。其實我的動作算不得正規,但我切雞血石和翡翠毛料切得太習慣了,所以一時間嘆不過來,還是覺得這種動作最順手。周圍人越聚越多。
可能是灑金皮的料子非常不錯,短短一分鐘后,竟圍上了十幾個看熱鬧的。“哎呀,這皮色妾好呀。”“是啊,我看有戲,只要白玉沒雜質,能值個三四百萬了。“不一定,我看有點懸,有時候皮子表現越好,里面玉肉越差。“聽說他是花了將近三百萬買的,很虧呀,石頭雖好,可不值這個價。”“要是青玉就糟嘍。”旁邊亂哄哄的,說什么的都有。
袁雅珍一眨不眨地盯著我這邊看,席蔓莎也有點緊張,咬著嘴唇攥著拳頭,好像全身上下都軔著勁兒似的,身體很是僵硬。我看得有點好笑,一抬頭,給了她們兩人一個放心的眼神。
對于這塊金皮子,我是有十成把握的,在我看來,這塊籽科根本不可能會出現意外。轉起切料機,我在金皮籽科的右上角選了一個位置。
吱啦吱啦,我盡量穩住自己的手腕,不讓機器打滑,一點一點地落在料子的皮色上。
和田玉的解石和翡翠解石又有一點不同,翡翠毛料來說,必須是把表面雜質和石頭層剝離得干干凈凈才算圓滿,才算完成最后的工序,但賭玉卻并非這樣,切籽料時,只需要開一個窗口看清里面的玉質如何就完全可以了,并不要把皮剝干凈。如果像這塊灑金科一樣,外形很正很圓很規則,那么根本不用雕刻,直接就能上拍賣做擺件,如果形態稍差或者里面料子有異,那還得需要雕刻掩飾,才能正式作為飾品或雕件賣。
我的目的,也是只開一個三十庋角的斜窗口,這就足夠了 吱啦吱啦…
吱啦吱啦…
很快的,齒輪漸漸深入玉料皮層里,帶下來一層薄薄的灑金皮。
“出來了出來了!”
“看看是什么!”
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勾勾地看向了切面。
我關掉切割器,用手指肚抹了抹切面上的粉末,可看了一眼后,眉頭卻深深地擰到了一起,這一刀說薄也薄,說不薄也不薄,居然沒有見到玉肉,切面看到的還是那層灑金皮,只是色澤淺了許多。旁邊的店主砭■眨眼睛:“皮子這么厚?”
又,個婦女道:“不過能看到白玉了,青玉做襯的話,顏色不會這么淺。”
這一刀算是小小的擦漲了,不過我卻沒那么在意,呼了口氣,再次拿起切割器,控制著力度繼續按照方才那個厚度切下一刀。
吱啦吱啦一一一一一一 “這刀最關鍵。
“是啊,成敗就看這一刀了。
果然,驕陽斜射下,雪白色的玉肉漸漸展露出痕跡。
然而還沒等我高興,讓我大跌眼鏡的一本出現了。
一刀落罷,潔白的切面上竟然有一道灰色的痕跡漂浮在那里,又像是雜質,又像是咎裂,簡直如同湯鍋里的一枚耗子屎,太惡心人了。我心中咯噔了一下,臉色驟然難看了起來,我了個去,怎么可能有雜質!?
“完了,出肥了。”
“可惜啊,玉料好像不錯呢。”
席蔓莎臉蛋一片慘白,抿著嘴唇道:“是不是…是不是賠了?”
我沒言聲,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說有把握,可現在這快與乙…我暈,怎么不但有裂還有雜質?不可能啊,我就算記憶力再差,也不會把這個記錯啊?前世dv里那人切的時候,玉肉明明是很白的呀!看著袁姐和席老師的表情,我用力捶了下額頭。
賠錢還不要緊,兩三百萬咱賠得起,可哥們兒是要臉的人啊,這個面子可丟不起!
我心里大怒,大罵了這金皮籽料幾句,心一狠,咬著后槽牙轉起切割器,就狠狠往下又落了一刀。誰也沒想到的是,切面的景色霍然一變。
原本那臟兮兮的裂紋,居然被一下切沒了,是的,沒了,屁也找不見了,剩下的全是細密白潔的玉肉,而且,玉質表面油油膩膩的,好像是抹了層色拉油一般,不透明,但很潤,很有光澤,很白嫩。“!”也不知是誰罵了句臟話“是他媽羊脂玉!?”呃一一一一一一”“乖乖,羊脂的啊,這可值了錢嘍。”
羊脂玉,和田白玉里最名貴的頂級品種,也是所有玉石里最昂貴的一類玉。它并不是那種很嚇人的慘白,而是很有韻味有深度的油潤白皙。
摸著那滑膩膩的切面,我心頭大定,汗,我就說嘛,怎么可能記錯呢。那雜質和裂紋肯定是玉料在河底掛皮之前或掛皮之時留下的一絲淺淺的痕跡,并不是滲在玉科里的,只是浮在表面,一切就掉。當然dv里那人之所以能一下就切到白肉,顯然是跟我選的切面不是一個地方,這才造成了這一驚心動魄的畫面。
抹了抹額頭,我早已驚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