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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高價

  未成名的星術士,就像是未成功的無產階級斗士一樣,總是不計報酬,不畏困苦的為他人服務。奮進的烏縱先生就是其中的一員。

  經過呂續加工的材料都很合適,甚至頗有些標準化的傾向。這位沒什么數學才能的星術士,在其他方面亦有值得稱道的地方,無怪乎能得到許多星陣。

  無產階級星術士烏縱先生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清晨,方才將15個天平組裝完畢,程晉州又一一測試,以確定其精度。

  如果是后世工廠生產的天平,誰關心它是0.11還是0.09的精度,統統貼上0.1的鐵皮標簽出廠,然則在大夏朝,作為貴重品的天平,在此方面的要求卻高的多。

  這也就是為什么,有些時候技術發展程度明明很低,人們卻仍然能夠得完成高精度的實驗——如果盡力去除人為造成的誤差,工具本身的精度等于提高了一個檔次,就像是18世紀的拉瓦錫能用天平準確稱量化合物,從而推算出氧氣的存在,換成21世紀的中國普通大學,一半的老師都沒有能力重復該實驗,即使給他們更先進的儀器也不行。

  烏縱的手工不算好,或許也就是程晉州能力的兩三倍,最終完成的天平雖然都達到了0.1的水平,但超過0.07的只有兩部,以目前的水平來看,價格會相差數倍。

  “這部就留給您吧。”程晉州從一堆天平中,挑出表現最好的0.06的交給烏縱,正常來說,0.05就是此類天平的極限精度了。

  烏縱也困的厲害,推辭兩下就收了起來,程晉州叫了馬車送三人回家,自己則勉力上了另一輛車,直奔“沈家當鋪”。

  程晉州坐的車是騾馬拉的,青色的大騾走起來很穩當,即使是輕木車身也很少顛簸。在懂行的人眼中,驢騾常常比馬還要值錢,尤其是世家大族,向來都有收集好騾的傳統。因為騾子本身不能生育,因而好騾并不像是純血馬那樣,可以一代代繁育,一次購買而一勞永逸,甚至很多時候,同一匹公馬與母驢的產物,其表現也會大不相同。

  而從車輛舒適性角度來說,由于馬的脾氣太過暴躁,城市生活又很難體現其速度優勢,實用性反而不如驢騾,后者往往體型比馬還大,速度平穩可靠,體力出色。不過,由于驢騾是公馬強制交配母驢產生,很多時候都會造成母驢難產死亡,這也進一步造成好的驢騾價格上升。至于馬騾,由于體型過小,工作年限也弱于驢騾(前者20年,后者30年),并不為人所喜。

  所謂百年世家的傳統,即是指將錢花在不一定需要的地方的本事,貴族們是最不追求性價比的群體,故而他們每年都用去大筆的銀兩,只為維持一種奢侈的常態,哪怕是在最需要用錢的時候,也很少放棄那些傳承多年的習慣。就如程家,或許在他們看來,生活的本質就是為了繼續和傳承這些習慣。

  車廂上發出清脆而規律的鈴鐺聲,侍墨騎著小馬緊跟在車的右側,蒙大蒙二則一前一后緩緩驅行。大部分的州城,都只有貴族、官員等少數特權階級擁有并駕齊驅的權利,很多人遠遠的看見掛著程家旗號躲了過去,馬車很順暢的從最繁華的中街穿過,直向城東南駛去。

  雪災剛剛過去,城里的商業就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希圖賺錢的商人們想要趁同行歇業間大賺一筆的愿望也以失敗而告終。沈家當鋪高懸著紅色的旗子,踞于要道一旁,紅色的大門半開著,來往的人卻極少。

  騾車穩穩的停在了當鋪正門口。

  站在當鋪門前的伙計抬腿就想去攔,轉眼看見程家的標志方才作罷。可不是誰家的馬車都有資格堵在店鋪的正門口的。

  程晉州渾身酸軟,擦著眼角走下馬車,13歲的孩子還在嗜睡的年紀,熬夜要比成年人辛苦許多,哪怕皮囊里的是個常年熬夜的家伙也不例外。

  倒是那伙計眨巴著眼睛在臺階上奇怪。在他看來,車里的這位主兒,與村里的小屁孩似乎也沒什么兩樣,除了人還要瘦弱些,穿戴要華麗些…

  侍墨很快打斷他的幻想,揮手呵道:“去叫你家掌柜的出來。”

  斜眼瞅見人高馬大的蒙大蒙二,伙計敢怒不敢言,躬著身子就向后堂跑,來當鋪的先生們,有一半心情不好,另一半心情隨時不好,伙計被揍,東家是只管湯藥的。

  侍墨在前引路,一行四人慢悠悠的走進當鋪,程晉州找了個寬大的太師椅,拄在扶手上就睡,再顧不得好不好看,就如熬夜看電視的初中生。端茶的仆人偷偷看了他兩眼,心里詫異萬分。

  大約五六分鐘的樣子,簾子后傳來響動,侍墨輕推程晉州肩膀,低聲喊:“三哥兒,三哥兒…”

  掌柜沈平做快步狀走出,不料對方完全沒有能力發現,乍見此景,不由失笑。好在他反應也快,沒等笑出聲來就迅速吩咐道:“去弄兩塊溫毛巾來,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聽見人聲,程晉州不好意思的抬起頭,訕笑兩聲道:“不小心睡著了…”

  一句話說的沈掌柜無言以對,好半天才換過語氣道:“三公子此次,是想再換些錢周轉呢,還是有什么想買的。”

  他自然記得程晉州拿走的480兩銀子,可也不會說催債的話。

  程晉州接過伙計遞來的毛巾,抹了兩把臉,清醒些道:“我看你們這里也有星術士的東西賣?”

  “沒錯,三公子有興趣?”當鋪從來都是消息靈通單位,沈平也知道程家三哥兒在星術方面很有天賦。

  程大博士睡眼朦朧的點頭,打著哈欠道:“紹南城的星術士商店,是在哪里?”

  城東南是商業區,可他也就和這當鋪打過交道罷了。

  聽他問星術士商店,沈平自傲的道:“紹南城的星術士商店,亦是沈家的,程公子看上哪一件,小老兒都可以去調來。”

  星術商品動輒成千上萬,當鋪里也少不了有死當的物品,他當然是希望先拉住客源再說。而星術士商品,便是程家此等級別,也沒經營的能力,唯有京城沈家一類,才會零星收售。

  程晉州是來賣東西的,反而不想去星術士商店。相較而言,當鋪雖然抽的狠,可若是死當,卻不一定比店面更宰人,這就好像百萬級別的江詩丹頓給當鋪能收回50萬,給品牌店卻可能只有10萬塊一樣,雙方的看法渠道不同,價格自然有差異。

  他勾勾手指,讓身后的蒙二將大鐵箱子放在地面上,一手打開蓋子道:“請沈掌柜的看看,這幾件物品死當,能有多少錢。”

  14個天平整整齊齊的排列在箱子中,用軟木分別架開。托盤被卸下來與砝碼疊放在側面,未打磨的表盤上罩著綢緞,指針更是用棉花塞住,生怕被碰撞彎折。

  沈掌柜彎下腰,一面看著一面道:“去請周朝奉出來掌眼。”

  說完,他還向程晉州笑笑道:“小老兒學藝不精,還得請朝奉先生看看。”

  朝奉是整家當鋪的精髓,按理說是能判斷所有物品價值的,雖然也有其他當鋪會將珠寶、字畫等鑒定獨立出來,設置不同的朝奉,但卻不常為各家所采用。實際上,在朝奉難以判斷價值的時候,其往往會將價格給的很低,使得贗品也無利可圖,或僅有微利。相比之下,培養一個合格的朝奉是更困難的事情,如果東家實力不錯,往往是有一個朝奉,就有一家新店。

  等待的時間里,程晉州將天平從箱子中一一取了出來,按照精度分成四級,最后更在每部天平下放上兩張書頁大小的標注,說明精度、砝碼質量等等參數。

  周朝奉出來的時候,見到的即是有如檢閱隊列般的天平,整整齊齊14部,讓見多識廣的他也幾乎呼出聲來。

  沈掌柜使勁咳嗽一聲,介紹道:“這位是程家三公子,程公子,周朝奉是本店的鎮店之寶,請他看看?”

  “請。”程晉州起身將位置讓了出來,自己坐回太師椅上,眼看著又進入搖搖欲墜的狀態。

  周朝奉是位花甲老人,手指枯瘦,臉上卻仍紅光滿面,他向程晉州打了個招呼就坐到了天平前,細細的看了起來。

  侍墨瞪大眼睛看著他,生怕有一個零件出什么問題,在他看來,這鐵箱子的天平,可都是了不得的貴重玩意。

  足有四五十分鐘,周朝奉才緩緩的直起腰,一邊讓伙計揉捏著,一邊低聲評價道:“結構完整系統,做功急躁了一點,可也不失為精品,尤其是下面的說明,內容翔實,我測了三具天平,完全吻合。”

  他說著,又繼續測試剩余天平。

  當鋪接觸的各種物什中,星術士商品尤為昂貴,更是朝奉的必修課,周朝奉雖不能獨立計算天平參數,但要看明白用于說明的內容,演算精度,卻是一點障礙都沒有。

  侍墨趕緊將程晉州推醒,忙忙的又為他擦臉。

  “開個價吧。”程晉州沒聽清朝奉的話,卻很有自信的問了起來。

  朝奉微微抬頭,確認了掌柜的暗示方道:“每具天平100兩銀子如何?”

  “死當?”

  “沒錯。”

  程大博士呲笑了一聲,擺擺手道:“每具100不好,分開算吧。”

  “哦?如何分開?”問話的已是劉掌柜,在朝奉按照其暗示以比例報價之后,剩下的就是他的工作了。

  “精度0.1的兩具,70兩銀子就給你。”程晉州臉上還帶著孩子氣的生澀,語氣則顯出不和諧的成熟:“精度0.9的3具,每具85兩銀子給你,0.8的4具就要100兩銀子,0.7的5具我要150,最后剩下的這具0.6精度的,我要300兩銀子。”

  簡單的分割計算,價格就上漲到了1845兩銀子。劉掌柜遲疑著道:“程公子,不若每具110兩可好?”

  程晉州輕輕搖頭,星術士的商品從來都是稀缺的,而且從后世來的他,從來都不怯于漫天要價。

  劉掌柜最后看了一眼朝奉先生,點頭應諾,笑言道:“公子是要飛票,現銀,還是黃金?”

  1800兩銀子,相當于4萬美元,等同于1985年的11萬人民幣,在人工比當時中國還要低的情況下,這絕對是一筆巨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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