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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不是冤家不聚頭 眼看著李弘帶著大批衛士興沖沖地原路返回上官儀的宅邸,李賢不禁坐馬上嘿嘿笑了起來。上官儀要是知道李弘殺了個回馬槍是他的緣故,會不會那里直懊惱?不管怎么說,他這個沛王不太好出手管朝堂上的事,既然如此,讓李弘出馬也是一樣的。
馮子房,我可是已經力了!
滿腔心思暫時一放,李賢便帶著兩個隨從優哉游哉地往西市的方向而去。他今天原本就是準備去見賀蘭周的,結果被橫插出來的這一檔子事耽擱了老半天,幾乎耽誤了去聽取賀蘭周那個老頭的月度盈利報告――話說回來,這人一旦真的有了錢,這錢就真的變成了一個數字,沒多大意思。
彼時已經過了夏天熱的時候,饒是如此,空氣中依舊帶著陣陣暑意。雖然也有風,但吹身上并不解暑熱,反而挾帶著不少沙土,讓人分外難受。因此跑了一陣,李賢便漸漸把馬速降了下來,后性走馬觀花似的一路慢行。
西市數萬家店鋪,位置自然有正有偏有好有壞,而賢德扇莊便西市的十字大街上占據了好的一個門面,兩層樓的房子是一片平房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這里昔日是一座酒樓,自從被賀蘭周盤下之后稍加整修就改成扇莊開門營業,打從第一天開始就是門庭若市。
卷藏袖中舒我,清風徐來谷衣薄。
門口的兩根立柱上,赫然各是七個大字,合一起恰恰是一句詩。若僅僅這樣,那也并沒有什么稀奇的,但下頭赫然是李賢的沛王大印!因此,赫赫有名的六郎冰之外,少不得又流行開了六郎扇。
此時此刻,李賢那里端詳著立柱上的十四個字,臉上萬分得意――他少時詩沒少背,但到了這大唐心思都放練武上了,字卻著實不怎么樣,這十四個字乃是由屈突申若代筆而成。誰能想到,那位大姊頭端的是拿得刀劍拿得墨筆的人,一手字瀟灑不凡,倒是成了活招牌。
眼看門里頭兩個伙計抱著好些匣子奔了出來,上得馬就走,他哪里不知道這是往各家宅邸送扇子去的,當下便利落地跳下了馬。正當他吩咐兩個隨從去拴馬的時候,身后忽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回頭一看,只見一前一后兩撥人策馬急馳而來,頭兩個堪堪他身后數十步遠處停下,而后頭三四個則停了他身側不遠處。
定睛一看,他不得不心中大呼巧合。兩邊竟同時都是他認識的,旁邊那撥人中,居中的那個豪爽漢子赫然是欽陵,至于其它幾個人他也隱約有點印象;至于后面那兩個,一個是一身白袍的金明嘉,另一個則是侍女打扮。
他看到別人的同時,別人也自然看到了他。欽陵愣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地走上前來,待要行禮時忽然又想起這是大庭廣眾之下,便叉手行了一禮:“中原人常道有緣,想不到這里也能遇到六公子!”笑過之后,他便回頭看著向這里走來的金明嘉,面上掠過了一絲驚艷之色。
李賢連忙答禮,但稱呼上卻有些傷腦筋。而欽陵仿佛看出了他的為難,又爽朗地笑道:“我這一族若是中原人來看便是薛姓,六公子若是不介意,便照中原人的習俗,叫我一聲阿薛就好。”
這時,金明嘉也帶著侍女上得前來。雖然她今日和那天大宴時一樣,都是一身白袍,但長長的辮子只作一股垂腦后,發端用金環箍起,顯得格外精神利落。她上前時恰好聽見欽陵的這句話,立刻笑吟吟地道:“若是用姓氏稱呼,我倒是覺得欽陵大人這一支向為吐蕃大論,這阿論兩字,似乎符合身份呢!”
簡簡單單一句話說得欽陵眉飛色舞,而李賢不禁暗嘆她善于言辭。這么一說,意思無非是指欽陵他日能夠子承父業繼續當吐蕃的宰相,試問誰會不高興?
站原地說笑了一陣,三人之間的稱呼很快熟絡了起來,各自以排行稱呼不提――就比如李賢是李六郎,欽陵是薛二哥,金明嘉是金三娘――雖說李賢怎么聽怎么覺得別扭,但既然外頭相見,總比彼此客套來客套去來得強。
踏入大門看到里頭人頭攢動,欽陵不禁微微皺了皺眉,旋即意味深長地看了李賢一眼:“我行前曾經見過文成公主,答允為她帶家鄉之物回去,所以聽說如今折扇流行,就想來這里看看,想不到竟然如此興隆。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這里的東主似乎和六郎你有關系?”
見金明嘉也那里眨著眼睛看他,李賢便笑嘻嘻地道:“我不過是閑來無事隨便出了個主意,這里的本錢都是屈突姑娘她們的。她們一共出了數百萬錢,我不過幫忙涂抹兩筆而已。”
既然今天無巧不成書地遇見了這兩位,李賢立刻把見賀蘭周的事情擱了后頭,反正到手的錢又不會長了翅膀自己飛走。見欽陵和金明嘉一臉的不信,他也懶得去多加解釋,招來一個伙計,命其去取一匣好扇子來。
但凡賀蘭周雇的人沒有不認得李賢的,見其帶來的這兩個人不是尋常人物,那伙計一溜煙地跑去后頭知會了賀蘭周,很快就領了人到一旁的雅室坐下,又飛快地取了兩匣扇子。李賢笑嘻嘻地打開一匣,見里頭放著三把檀木扇,展開一看便險些氣結――那龍飛鳳舞寫滿了整個扇面的,可不是他那天大宴上剛剛做的那首詩?
幾乎同一時間,匣子里剩下的兩把扇子就被金明嘉和欽陵一人一把搶了過去。李賢見兩人看也不看就一把將東西揣進了袖子,不禁很是無奈地白了一眼。賀蘭周擺明了是拿他當作招牌,這扇子鐵定是應有有,這兩人用得著如此心急?
“這扇子可還有么,我要十匣!”
“我要五匣!”
接踵而來的兩句話讓他是一愣,這扇子只有夏天能用,就算用作隨身裝飾,似乎也用不著買這么多吧?沒等他問話,旁邊的伙計便立馬附和道:“兩位真是好眼光,這檀木折扇正是我們剛剛趕制出來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只不過,這一匣扇子需得一千錢,不知道…”
一千錢三把扇子,這賀蘭周簡直是搶錢!詩是他做的不錯,但這字又不是他寫的!
李賢心里大罵奸商的同時,想到這錢大多落了自己腰包,臉色才好看了一些。然而,旁邊的欽陵和金明嘉根本沒有任何猶豫,滿口答應了下來。那伙計做成如此一筆大生意,頓時樂顛顛地跑去忙活,不一會兒便捧來了兩個包袱,小心翼翼地奉給了兩人――就這兩個包袱就價值一萬五千錢,端的是非同小可。
東西買完了,李賢正盼望著兩人帶著手下快開路,誰知金明嘉忽然建議道:“早聽說長安西市乃是天下第一繁華之地,我初來乍到又沒有向導,不知薛二哥可否和我一游西市?”
“這西市這么大,我同樣是人生地不熟,只怕逛到后非得迷路了不可!”欽陵說著便拿眼睛去瞟李賢,旋即笑道,“六郎可愿意借一個人給我們用用?”
李賢很想當場翻一個白眼,須知這欽陵和金明嘉一個是極西之人,一個是極東之人,絕對屬于八桿子打不著的關系,沒事同游西市干什么?他當然可以送一個隨從給他們由得他們去逛,問題是,如此一來剛剛那一通功夫就全都白做了!
羅志海東之地,這吐蕃還不是志整個西域?算了,他今天就舍命陪君子,看看這兩位究竟耍什么花招好了!當下他便痛痛快快地聳了聳肩:“橫豎我今天無事,那就陪兩位這西市轉一圈吧!”
他這話自然正中那兩位下懷,當下眾人便齊齊出了賢德扇莊。這才一出門,李賢就看到了兩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賢兒?”
“六郎?”
左邊的是賀蘭煙,右邊的是屈突申若。一個一身素服,另一個則是深藍色胡裝,若是不注意看,興許還會以為這是一對璧人。此時此刻,除了心中念叨不是冤家不聚頭之外,李賢已經完全沒有了其他想法。
賀蘭煙興沖沖地跳下馬,也不管周圍是否有別人,便上前拉著李賢的手笑道:“今天申若姐姐說帶我到這扇莊來看看,說是里頭正賣寫有你那首詩的扇子。咳,要是知道你那天會做詩,我怎么也得留下來好好看看,哪怕是躲后頭看也不打緊!”
“要是你喜歡,我到時候親自給你寫一首就是,用得著跑這么一趟?”李賢一邊說一邊往屈突申若瞥了一睹,目光中的埋怨顯露無遺――這種時候,你把這位小姑奶奶帶來干嗎?
屈突申若卻渾然不理會李賢的目光,徑直走到欽陵和金明嘉面前,打量了片刻便爽快地拱了拱手,完全是一幅男子的派頭:“那天的急鼓和琵琶我到如今還是記憶猶,想不到今日有幸再見到欽陵大人和善城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