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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四章 決裂(一)

  街道一條條地分割古老的城市。

  大量的人群正在涌向城市的外圍。

  而在城市的中央,另一部分人正朝舊武朝的江寧衙門附近匯集而來。

  一條條的街道,街道與街道的交匯,又形成一處處小小的路口廣場。擺攤的人們早已收起了自己的推車,消失不見,只有好事的、看熱鬧的、又或者仍舊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們聚集在這些街道的口子上,聚集到附近因不明原因而少量開門的酒樓茶肆里,甚至聚滿了附近一處處宅院的樓臺與屋頂。

  喧囂的聲音在每一處街口出現。

  以舊武衙門為中心,方圓數里范圍內,七八條街巷,十余個路口,這一刻都有聲名顯赫的綠林高手在坐鎮,時不時的,會傳出他們對何文那道命令的宣講。

  “…此為亂命。若有冤情,改日自有人處理…”

  改日有沒有人處理,又或者會不會僅僅是改日,無人能打保票,但森嚴的街壘、拒馬以及大量的旌旗,已經說明了四位大王在公平黨中的態度。這是決裂的現場,而這些筑起街壘者們所能采取的,當然也不僅僅是溫和的勸說…

  嘭——

  鋼刀的卷舞帶著大片的血肉沖上天空,廣場上出現的,是猛烈的劈斬甚至劈碎了骨骼的聲音。。胸口開裂的武者高大的身軀倒飛而出,而在前方,各自稍矮卻壯如鐵塔的刀手緩緩橫刀,滴血的刀鋒上甚至帶著骨肉的渣子,血腥氣早已彌漫開來。

  周圍的屋頂上、道路邊,有人看著這一幕,亦有武者低聲感嘆:“這‘駝神’蔣廉過去聽說是個殺豬的,但這一刀之威,怕不是連石頭都能劈開。無怪為‘天殺’座下先鋒…”

  “還有誰?”被稱作“駝神”的蔣廉橫刀大喝,“我公平黨應天行事,這光天化日的,還有誰敢鬧事!哪里有冤哪?”

  人群之中便有人沖將出來,這卻是一名白發的老者,他年事已高,步履本身蹣跚,但或許是因為激動、抑或因為害怕,身體顫抖著,步伐也細碎無比,口中咳了兩聲,帶著沙啞的聲音:“我…我…老朽…”

  小廣場上才跑出幾步,遠方的一處院墻間,陡然有箭矢嗖的飛來,從側面直插進老人的頸項,老人在奔行中脖子上像是突然多了個東西,還沒有太多的反應,應聲而倒。

  射箭的那處屋頂距離這邊足有三四十丈遠,對方從那邊對著這里射箭,委實稱得上是百步穿楊。

  “那是‘神手’朱陽…”圍觀的武者便又有低聲議論的。

  小廣場前方,包括方才倒下的老人在內,此時亦有八九條尸體倒在血泊當中,這便是因為不信邪、要上前理論又或是要代人出頭者的數量。

  “此次來到江寧,左公當是為東南的那位陛下游說,如今看來容光煥發,是達到目的了吧?”

  “哎,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八爺何苦逼老頭子泄密呢?倒是八爺這次,真的代表寧先生,站到了何文一邊?”

  “這不也是秘密嘛…不過左公在此,都是自己人,咱們不妨交換一下信息…”

  “何文大嘴巴,早就傳得滿天下都是啦,八爺…”

  “您也知道何文大嘴巴,他嘴里出來的東西,能信嗎。您只能當沒這個消息,倒是您老,究竟選了哪一邊下注啊?”

  “哈哈哈哈…”老人笑起來,“…其實何文私下里,已經跟我們確認過你這邊的事情。”

  “呵呵呵…何文私下里,也將您的目標告訴過我們了。”

  “哈哈哈哈哈哈…何文這小兔崽子…”

  “哈哈哈哈…何文確實是個王八蛋…”

  南面的街口,愉快的笑聲響起在茶樓上,前方的大廣場上人聲喧鬧、廝殺激烈,茶桌前便安靜了片刻,隨后還是老人偏頭過來。

  “你們真覺得,何文還有救嗎?”

  “這么大事,誰知道呢…”

  “兩年的時間,公平黨人已經在肆意劫掠當中嘗到了甜頭,這甜頭也是毒藥,靠口號和道理,讓人回頭,我看…難…”

  “左公英明,口號再好,從來都只是前進的第一步。古往今來,進步的運動跟成功的運動之間,從來都相差十萬八千里。”

  “那你們…”

  “第二步是紀律,第三步是規律,還有第四第五第六第七第八…”

  “這些東西,何文有嗎?”

  “您老去問問何文,不就知道了。”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出手?”

  穿過混亂的人群,三道身影緩緩走過了城市的道路。

  有廝殺的人群從他們的旁邊卷過,幾道身影將戰馬上的騎士拖下來,殺死在了路邊,帶血的傳單飛得漫天都是。

  道路的兩旁有緊閉的院門,也有坍圮的廢宅,道路上垃圾與血腥氣融為一體,乞丐的尸體橫在暗巷的口子上。

  薛進的腳步蹣跚著,撿起了地上的一張傳單,湊在眼前看著,默默地念。

  “喂,放下那東西,想送命嗎?”

  有染血的武者從那邊走過來,帶著兇戾的氣息靠近了:“你們還不勸勸你們的爹…”落在他的眼中,這邊只是兩名少年乞兒與一名老邁瘸腿的中年乞丐。

  長刀欺近。

  年紀稍大的少年人抓住了伸到眼前的刀背,手上折了一折,便將長刀抓了過來,對方的目光陡然變得兇悍,雙掌前抓。下一刻,少年的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掌,在空中咔咔甩了兩下,揪著這人轉了一圈,將他按得朝前方地上跪了下去,這人手臂后彎,還要反抗,少年將他踩在地上,右手朝后頭扭出一個巨大的、滲人的夾角,已然斷了。

  其余幾人朝這邊沖過來,少年正揮著鋼刀,用刀的側面哐哐哐的拍地上的人頭,一下一下就像是在拍一只西瓜,血滲出來了。幾道持刀的身影沖到了近處,小和尚朝后方退去,少年揮刀過來,刀光交錯。

  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幾道身影橫七豎八的倒在滿是垃圾與尸體的街頭。

  道路一旁,薛進合上了那張傳單。

  他的目光顫抖而迷亂,嘴唇喃喃地動,但終于,漸漸的想到了什么。

  他雙手微微的抱拳,顫抖著行了一禮。

  “兩位…兩位小恩公…我、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

  寧忌與平安正將合穿的衣服從地上的死傷者身上扒下來,第一名沖來的刀客身上衣服最完整,他艱難地往前爬,寧忌與小和尚一面說話,一面將他拖了回來。

  “我…小老兒…想求一套紙筆,然后…”他緩緩說到這里,眼淚漸漸從眼眶里掉下來,“然后,請求兩位小恩公,不要管我了…”

  小和尚起身鄭重地看了他一眼,寧忌還在脫人衣服和褲子,但隨即,點了點頭。

  “…好。”

  曾經有過美好的生活。

  它是否建立在對旁人的欺辱上的呢?薛進也說不好這些了。

  他曾經是江寧城中一名紈绔子弟。

  見證過紙醉金迷的生活。

  也曾有過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時候。

  曾經愛慕過名叫蘇檀兒的布行女少東,也曾為此砸過別人的后腦…

  曾見識過“一夜魚龍舞”的出世,也曾在一場兩場的聚會期間,顯得惡形惡狀…

  他見識過江寧流水悠悠,見識過深深的老宅院籠罩在無遠弗屆的春雨中的平靜…

  也曾在裝模作樣又或者隨大流的施舍粥飯時,見到過在城外的雨雪中瑟瑟發抖的饑民,與每一個春天里盈于荒野的枯骨…

  人皆有罪孽…

  或許是那一次次歡笑夾縫間他人的哭泣、一片片盛景交替中荒野里的饑寒,讓那片繁華盛世終于坍圮無蹤罷…

  他娶了妻子,不久之后便又厭倦了那張臉…

  他在青樓間流連,追尋到一夕的刺激之后,又漸漸的會愛上新的事物…

  人們總以為所得的一切會沒有代價…

  以為順遂的人生,是理所應當…

  以為今天的幸福,會萬載永存…

  三道身影走過混亂的街頭,一邊去往舊武衙門的方向,一面尋找著筆墨的所在。

  但路邊的店鋪多已關閉,有人被人砸開了門窗,點起了火焰。

  專門售賣文具的店鋪已渺然無蹤,如此的公平亂世里,又哪里有人用得著文墨呢?

  路邊的尸體倒是新鮮的。

  紙張也有。

  小和尚指著尸體說:

  “要不然,就用血寫吧。”

  薛進趴在地上,開始用手沾了血,往紙上書寫要寫的東西。

  然而要寫什么呢?

  他想起最后進門的月娘。

  她青樓當中平平無奇的姑娘。

  平平無奇的漂亮。

  平平無奇的有才學。

  平平無奇地引起了許多人的戀慕。

  也平平無奇地戀慕著某一個寒門才子。

  她并非江寧最頭牌的姑娘,但也費了薛進極大的周折,方才在場面上,贏得了對方的親近。

  她想要賺錢,為自己贖身,也期待著將來某一天,自己能夠擺脫那些以笑娛人的生活。

  薛進花了大錢,第一次為她梳攏。

  她強顏歡笑,他覺得高興。他在青樓之中混跡了這么多年,哪能不明白對方的心事呢?

  但漸漸的,他能夠在她那里留宿過夜了。

  漸漸的,她放棄了過去心中的希冀,這中間有過多少不足為外人道的經歷,薛進其實并不想知道。

  他在場面上很有面子,于是娶她進門,在進門之后,便也漸漸的開始厭倦這一切…

  江寧在兵禍之中顛簸,他們有時候離開這里,避一避禍。

  也曾躲過兩輪女真人的肆虐。

  公平黨來了,席卷整個江南,這一次的禍事,人們終于躲不過去。他們看過了大戶人家被抄家、被滅門,他們遂決定投降,等待發落。

  第一輪的進門,家中有人被殺、有人被奸淫,但波及的人總歸不算多。亂世已然到來,人們總得經歷這樣的煎熬,然而接下來的時日,人們一輪一輪的來,隨后拉著他們,去到那個廣場上,名為“白羅剎”的女子,哭喊著控訴他們薛家的惡行…

  石塊如雨而來,人們嘻嘻哈哈地打殺、搶奪,仍有姿色的女子被拖了出去,月娘在尖叫中被拖進附近的巷子,隨后有聲嘶力竭的哭喊與求饒…

  人們說,過去不公平…

  那些人說,這就是公平…

  一切的罪孽,總會迎來報應…

  他腦子里嗡嗡的響…

  過去江寧的煙雨,那盛世之中的東風夜放花千樹,人們的笑容在他的眼前綻放,那是他不配擁有的東西。我們是因此,才落入這樣的地獄中的嗎?

  月娘幸存下來,她說不出話了,在他的懷中瑟瑟發抖,他的嗓音嘶啞、腿瘸了、手斷了,輕輕抱著她在橋洞下看著外頭的煙雨蒙蒙,他出門乞討、他出門撿拾柴禾,他有時候被打了,身上帶著血慢慢的爬回來,橋洞下的景象漸漸的變幻著樣子,流淌的河水慢慢的變得渾濁、發臭。

  不知道為什么,他們仍像是蟑螂一樣的活下來…

  他們依偎在一起,有些時候,月娘會睜大眼睛看他,她看他的時候,是在想些什么呢?他們過去曾有過恩愛的時間嗎?曾有過真心的托付嗎?

  也有些時候,她會睜大眼睛,看著橋洞外頭的遠處。她在想著什么呢?在想著她少女時節的憧憬嗎?與那名寒門學子的約定,他們的愛情?

  他們肩并肩地坐在河堤上,想要看一次煙花。

  這城市沒有再放…

  在鮮血與殺戮間活著,在漸漸發臭的城市里活著,在不明所以的希冀間活著…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了下來,更不明白月娘為什么活下來,她有那么一點點是為了他而艱難地活著嗎?

  而她終于死去了。

  在死的時候,她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她過去在青樓之中,最為引人的,便是那一雙大大的眼睛…

  月娘…你是我的家人嗎?

  你有那么一點點…把我當成家人了吧…

  他想到這些…

  沾著血的、顫抖的手指凝在空中,許久許久。

  他哀嚎著…終于…

  朝紙上按了下去。

  喧囂的城市當中,看熱鬧的人們,仍在看熱鬧。

  守在一處處街口的高手們,以精湛的武藝在人們的面前豎立著自己的聲望。

  偶爾有沖向街壘的人們,被砍殺在血泊當中,十八般武器在空中挽出一朵花來。

  幾名不甘寂寞的高手潛行進去,隨即被打殺出來。

  天下第一人的旗幟如定海神針般,鎮壓著城市之中的波瀾。

  遠隔數十里外的長江江面上,何文在浩大船隊的甲板上,去往遠方。

  薛進緩慢而顫抖地走向南邊一處道路的路口。

  他張著幾乎沒了牙齒的嘴巴,眼淚已經蒙住了眼睛。

  周圍的旁觀者中,有帶了兵器的武者,也有觀望的普通人,有人義憤填膺的說話,也有人瑟瑟發抖地等待著事情的變化,他與兩名少年,在路邊看了一會兒。

  “這是去衙門的路嗎…”

  “為什么不讓走啊…”

  他們想要弄懂這里的情況,而隨機,也在一些竊竊私語中,清楚了大半。

  有沖上去喊冤的人,被砍殺在了尸體當中…

  薛進顫抖著,與兩名少年作別。

  “求兩位恩公…不要再管我了…”

  他們沉默了很久,終于,點了點頭。

  “有朝一日,我回到西南,也許會見到被你打過頭的寧毅,你會有什么話,想讓我帶給他的嗎?”

  少年問起這件事。

  薛進想了一陣子,終于,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

  “那個道士吟了兩首,是騙我的。”薛進道,“我會…希望他這一生,多子多孫,永福永壽,你讓他…一定要好好的活啊…”

  “我會告訴他…”少年點頭,“接下來,我不管你了啊。”

  他這樣說著,最后道:“有人擋路,就不要過去了吧。”

  “…唔。”薛進捧著他手中的那張紙,含淚點頭。

  時間已是上午的午時一刻,監察司的信息,已散往城市的各處。

  距離舊武衙門南面一里多路以外的街口廣場,在茶樓之上的人們發現了不尋常的目標。

  少年與小和尚分開,走向一旁的茶樓門口。

  有一道身影從樓上下來了,那是一名面帶傷疤的清秀女子,少年走近了,叫她:“七姨。”

  “怎么了?”過去曾被叫做小七,這次同樣久違地回到了江寧的華夏軍高層對著他,溫柔地笑,“出什么事情了,讓你這么想不開,要自投羅網?”

  寧忌環顧四周,黑妞等人也漸漸出現在周圍,面帶戲謔地望著他。

  “七姨,我…我看到了一些事情,我想…跟你們拿一樣東西…”

  女人的目光變得平靜,隨后,嚴肅起來:“你看到了什么?”

  午時一刻,茶樓上方,左修權與錢洛寧說著話,看見面帶疤痕的女子從旁邊走了上來,與錢洛寧低聲地說了一些話。

  “…給他了?”錢洛寧問。

  女人笑著,點了點頭。

  “現在是什么時辰?”

  “…一刻。”

  “…提前了一些…那也沒什么…叫各組準備動手。”

  他擺了擺手,做出幾個手勢。

  老人笑了起來:“先前不是說…并非來打架的嗎?”

  “是啊。”錢洛寧站起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我們是來打仗的。”

  “…但是這個口子,是閻羅王一方執守的方向。”老人指向遠處,“林教主怎么辦?誰能壓得住他?”

  茶樓上方的人群已經如水流般的在向下流動,錢洛寧看著左修權,許久,他笑了起來…

  午時一刻,人群之中,“猴王”李彥鋒瞇著眼睛,看見了不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

  嚴云芝正站在街角,朝著廣場前方的殺戮現場觀望,站在她身邊的,想必就是嚴家的二爺嚴鐵和。

  這兩人如今都已遭到寶豐號的重金懸賞通緝。

  李彥鋒笑了笑。

  他隨即看到,嚴云芝似乎也發現了什么,正踮起腳尖,朝廣場中央的位置望了過去。李彥鋒隨即也朝那邊看去…

  周圍的尸體猙獰,血腥氣彌漫…

  死去的人們睜著眼睛,像是在眷戀著這一片塵世…

  那眼睛,便也讓他想起月娘的眼睛…

  曾經見過美好的世界…

  有過令人眷戀的人生…

  但如今…

  薛進在人群中哭出聲來…

  他捏著手中的那張紙,緩緩地,走向前方…

  前方的廣場上,有人朝這邊指了過來,大喊了一句什么…

  生死之間,有一條線。

  越過那條線,這段生命便會結束…

  他終于…要走回月娘去到的地方了…

  他將手中的紙,舉了起來。

  于是廣場那邊的人也都明白了,他會做什么…

  薛進的腳步踏入鮮血的范圍…

  不遠處,人們注視著這一切…

  這并不是這個上午倒在廣場上的第一個人了,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

  遠遠的,箭矢嗖的飛了過來。

  薛進閉目前行。

  一道身影穿過他的身旁,高高的躍起而又落下,手中捏著數十丈外射來的那根箭矢。

  小和尚將箭矢扔開了。

  廣場對面負責鎮守此處的武者手持紅纓槍,此時露出了一個笑容:

  “哈哈,又來了個練家子…”

  小和尚朝后方招了招手:“大哥。”

  名叫寧忌的少年手上提了一個包裹,另一只手上拿了一把刀,正朝這邊走來。

  邁著緩慢而顫抖的步伐,薛進哭泣著,舉著血紙向前。

  后方的人群中,嚴云芝看到了那道身影。

  而在側面的不遠處,“猴王”李彥鋒也看見了這兩人的出現,他的眉宇之中,殺氣蔓延,伸手一振,攜在背后的棍棒呼嘯而起,朝守在廣場前方的武者打了個招呼。

  “呂兄。這兩個小崽子,有一個是我的。”

  遠遠近近的,傳來竊竊私語。

  “是‘猴王’出手了…”

  “廣場上的可是‘神槍’呂范啊…”

  “這兩個小孩子是誰…”

  “龍爭虎斗啊…”

  寧忌朝前方走去,他沒有太過理會從旁邊來的李彥鋒,也沒有將注意力放在廣場前方的守關人身上。他的目光已經兇狠起來,揮手將提著的包袱扔向前方。

  小和尚有些疑惑地接住了包袱。

  “找個旗桿。”寧忌道:“升起來。”

  李彥鋒步伐矯健地朝這邊走過來。

  “神槍”呂范槍花一抖,擺開了架勢:“今日此路不通,誰來也不好使!”

  “啊啊啊啊啊啊啊…”

  薛進哭著向前。

  他的身后,寧忌身形一低,猛然間,力量爆發開來,整道身影已如猛虎般撲向前方,日光閃耀,他與廣場前方那人的距離陡然縮短,呂范手中長槍刷的甩出漫天槍花,隨后只聽得叮叮當當幾聲,長槍的攻勢猶如長蛇巨蟒,但那團刀光轟然劈開長槍中門,連續的幾下劈砍后,一刀將那長槍槍身砸得蕩向地面。地上石屑被槍身砸得飛濺,少年猶如踏著槍身躍了起來,雙手執刀如雷霆劈下。

  呂范的身體踏踏踏的向后飛退,撞在后方的一堆拒馬上,鋼刀從他的頸項一側斜斜地落入他的身體,幾乎將他整個上半身斬開了,粘稠的液體猶如爆炸般噴涌。

  少年站在他的尸體前頭,拔出刀來。

  這個上午,公平黨四位大王組成的堡壘前方,有人沖鋒、有人抗議、有人在比試之中被斬殺,但對著占據優勢的四王方面,沒有人敢在他們面前,對守在前方的武者下這樣的狠手。

  但這一刻,殷紅的鮮血噴涌如血池。

  “今天,這條路能走…我說的。”

  他面對著前方的無數身影,如此陳述。

  在他的身后,薛進蹣跚前行。

  死亡尚未降臨。

  惡意洶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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