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涌上來的時候,仿佛群山都在動搖。
夏村守軍的舉動,對于常勝軍來說,是有些猝不及防的。戰陣之上來往博弈已經進行了八九天,攻防之勢,其實基本已經固定,夏村守軍的人數不及常勝軍這邊,要離開掩體,基本上不太可能。這幾天就算打得再慘烈,也只是你一招我一招的在互相拆。昨日回過頭去,打敗龍茴的部隊,抓來這批俘虜,委實是一招狠棋,也算得上是無法可解的陽謀,但…總會出現些許例外的時候。
當最初的幾個俘虜開始不肯前行時,郭藥師等人心中,就覺得有些麻煩了,但誰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麻煩。原本是要下一招狠棋,但對面轟然間就把棋盤給掀了。
在那一刻,對面所表現出來的,幾乎已經是不該屬于一個將領的敏銳。當俘虜開始逆行,夏村之中的動靜在片刻間聚集、傳來,然后就已經變得狂熱、兇險、漫山遍野。郭藥師的心中幾乎在陡然間沉了一沉,他心中還無法細想這心情的意義。而在前方一點,騎在馬上,正命令部下動手斬殺俘虜的劉舜仁陡然勒住了韁繩,頭皮發麻收緊,口中罵了出來:“我——操啊——”
殺聲震天蔓延,其中的戾氣聚集,幾近凝固。在戰陣之上,兇狠的叫喊時常能夠聽到,并不出奇,所有的精兵對敵人下手,也都是兇猛堅決的,但只有在一些特殊情況下,能夠聽到這種讓人心悸的喊聲。有時候,人一聽就懂了。那意味著真正的不死不休。不是一般混混的狠話,也不是一般軍隊用來嚇人和振奮軍心的手段,那已經是發自心底的憤恨和堅決,能發出這種聲音的敵人,他的每一顆牙齒每一根頭發。都是危險的。
整個常勝軍的隊伍,也錯愕了一瞬。
但他們畢竟是精兵,盡管心中沒有預料到大清早的忽然戳爆了馬蜂窩,當對方陡然砸了棋盤,在郭藥師、張令徽等人的命令下,整支軍隊也在轉眼間擺開陣勢。直撲而上。
漫山遍野的人潮,鐵騎如長龍蔓延,距離迅速的拉近,隨后,沖撞——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握長刀。毛一山已經沖在了第一列,他口中吶喊、雙目通紅,朝著前方兇狠殺來的人潮撞了上去。前方是穿著厚重大衣比他甚至高出一個頭的怨軍漢子,兩人長刀猛劈而下,身側無數的刀光、血花濺起,他們拼過這一刀,毛一山腳步未停,撞在對方身上。有些發麻的手腕抓起長刀便是往上一揮,血腥的氣息濺了他一臉,那高大漢子被撞開一旁。旁邊同伴的刀鋒朝著他的肩膀上落下去,直斬至腰。
吶喊之中,毛一山已跨出兩步,后方又是一名怨軍士兵出現在眼前,揮刀斬下。他一步前沖,猛的一刀。從那人腋下揮了上去,那人手臂斷了。鮮血瘋狂噴涌,毛一山一路前沖。在那人胸前嘩嘩嘩的連續劈了三刀,刀柄狠狠砸在那人頭頂上,那人方才倒下。身側的同伴已經往前方沖了過去,毛一山也猛撲著跟上,長刀刷的砍過了一名敵人的肚子。
彌漫的血腥氣中,眼前是無數的刀光,猙獰的面目。意志狂熱,但腦海中的思維卻是出奇的冰冷,旁邊一名敵人朝他砍殺過來,被他一抬手架住了手臂,那遼東漢子一腳踢過來,他也抬起長刀,朝著對方的另一條腿上捅了下去,這一刀直接捅穿了那人的大腿,那漢子還沒有倒下,毛一山身邊的同伴一刀劈開了那人的腰肋,毛一山揪住那人的手臂,用力拉回刀鋒,便又是一刀捅進了那人的肚子,刷的撕開!
“…吃了他們!”
他想起那叫喊之聲,口中也跟著叫喊了出來,奔跑之中,將一名敵人轟的撞翻在地。兩人在雪地上糾纏撕扯,長刀被壓在身下的時候,那遼東漢子在毛一山的身上重重地打了兩拳,毛一山也還了一拳,死死抱住那人時,眼見那人面目在視野中晃了過去,他張開嘴便直接朝對方頭上咬了過去。
這一口咬中了那人的臉頰,對方瘋狂掙扎,朝著毛一山肚子上打了兩拳,而毛一山的口中已經滿是血腥氣,猛地用力,將那人半張臉皮直接撕了下來,那人兇狠地叫著、掙扎,在毛一山嘴上撞了一下,下一刻,毛一山口中還咬著對方的半張臉,也揚起頭狠狠地撞了下去,一記頭槌毫無保留地砸在了對方的眉眼間,他抬起頭來,又砰砰的撞了兩下。然后爬起來,握住長刀便往對方肚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又朝著對方脖子上捅了下去。
抬頭起身時,一名怨軍士兵正朝他沖來,揮刀斬向他的頭頂,他腳下一跪,一刀橫劈,那士兵在奔跑中整條右腿都被這一刀砍斷,帶著鮮血摔向前方。血澆在了毛一山的身上。
這片刻之間,他的身上已經血腥猙獰猶如惡鬼一般了。
死有何懼!
再度舉刀朝前沖時,對面的那名怨軍士兵看見他的樣子,甚至忍不住退了半步,然后才舉刀砍向他,但毛一山已經一刀狠狠劈過了對方的胸膛!
人在這種生死相搏的時候,感官往往都極其微妙,緊張感涌上來時,普通人往往渾身發熱、視野變窄、身體協調都會變得遲鈍,有時候顧上不顧下,跑動起來都會被地上的東西絆倒。毛一山在殺人之后,已經漸漸擺脫了那些負面狀態,但要說面對著生死,能夠如平時訓練一般自如,總還是不可能的,每每在殺人之后,慶幸于自己還活著的念頭,便會滑過腦海。生死之間的大恐懼,終究還是存在的。
唯有這一次,支配他的,是連他自己都無法形容的念頭和感覺,當連日以來目睹了這樣多人的死去。目睹了那些俘虜的慘狀,心情壓抑到極點后,聽到上方下達了出擊的命令,在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想要放手大殺一場的嗜血。眼前的怨軍士兵。在他的眼中,幾乎已經不再是人了。
如果他們還是人,他們揮來的刀槍,他是會害怕的,當他們的手腳折斷、鮮血噴涌、內臟流出,他也會覺得害怕或是惡心。但出奇的。這一次,這樣的感受一絲一毫都不曾出現。
腦海中的意識從所未有的清晰,對身體的支配從未有過的靈敏,身前的視野驚人的開闊。對面的刀槍揮來,那不過是需要躲過去的東西而已。而前方的敵人,如此之多,卻只令他感到愉悅。尤其是當他在這些敵人的身體上造成破壞時,粘稠的鮮血噴出來,他們倒下、掙扎、痛苦、失去生命。毛一山的腦海中,就只會閃過那些俘虜被虐殺時的樣子,而后,產生更多的愉悅。
血澆在身上。已經不再是粘稠的觸感。他甚至無比渴望這種鮮血噴上來的氣息,只有前方敵人身體里血液噴出來的事實,能夠稍解他心中的饑渴。
他隨著同伴朝著前方的人墻一路沖殺過去!
類似的情形。此時正發生在戰場的許多地方。
東側的山麓間,靠近黃河岸邊的地方,由于怨軍在這邊的布防稍微薄弱,將領孫業帶領的千余人正往這邊的樹林方向做著攻堅,大量的刀盾、長槍兵猶如尖刀在朝著薄弱的地方刺過去,轉眼間。血路已經延伸了好長一段距離,但此時。速度也已經慢了下來。
營地東南到正門的一段,原本就是怨軍攻堅的重要位置。此時,洶涌對沖的人潮已經殺成一片血海。何志成率領的數千人在之前的戰斗里原本就折損巨大,然而激烈的戰斗也令得他們的淬火最為出色,隨著這一波高潮的打出來,眾人在洶涌吶喊間正將倍于己方的敵人硬生生的推得后退,數千人對沖的戰場猶如巨大的碾肉機器。
側面,岳飛率領的騎兵已經朝怨軍的人群中殺了進去。正門那邊,名叫李義的將領率領手下正在廝殺中往這邊靠,幸存的俘虜們奔向這邊,而怨軍的精銳騎兵也已經越過山麓,猶如一道巨大的洪流,朝著這邊斜插而來,在黑甲重騎殺到之前,李義組織起槍陣前仆后繼地迎了上去,一時間血浪沸騰,大量的騎兵在這方寸之地間竟然都被自己的同伴擋住,展開不了沖勢,而他們隨后便朝著其它方向推展開來。
“殺啊——”
劉舜仁揮舞戰刀,同樣歇斯底里地驅使著手下朝正前方猛撲。
當夏村守軍全軍出擊的那一瞬間,他就意識到今天即便能勝,都將打得非常凄慘。在那一刻,他不是沒有想過后退,然而只回頭看了一眼,他就知道這個想法不存在任何可能了——郭藥師正在高處冷冷地看著他。
這位身經百戰的將領已經不會讓人第二次的在背后捅下刀子。
這一刻,張令徽、劉舜仁兩人的部隊,悉數被堵在了戰線的中間,尤其以劉舜仁的處境最為兇險。此時他的西面是洶涌的怨軍騎兵,后方是郭藥師的嫡系,夏村騎兵以黑甲重騎開道,正從東北方向斜插而來,要跨過他的軍陣,與怨軍騎兵對沖。而在前方,僅僅隔著一層混亂逃散的俘虜,沖殺過來的是夏村正門、東南兩支軍隊集群,至少在這個清晨,這些軍隊在極度壓抑后陡然爆發出來不死不休的戰意在片刻間已經驚人到了極點,正門一側的槍兵陣甚至在瘋狂的廝殺后阻住了怨軍騎兵的推進,縱然是因為地形的原因,大隊騎兵的沖鋒無法展開,但在這次南征的過程里,也已經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了。
無論如何,在這一時之間劉舜仁也只能驅使自己的士兵奮勇向前,他們從俘虜奔行的側面沖殺過去,希望能夠沖入夏村正門前方的戰壕與拒馬陣中。此時那以黑甲重騎開道的騎兵還在撕開側面郭藥師麾下的部隊,一旦他們殺過來,正面這片區域,恐怕就要成為兩支騎兵交鋒的主要地段。
彌漫的晨霧間,漫山遍野的廝殺、吶喊與血腥氣,兵鋒在偌大的戰場、山麓、山谷間交錯,由于怨軍的人數畢竟倍于夏村軍隊。此時戰場之上乍看起來還是出于膠著的狀態。
毛一山也不知道自己沖過來后已殺了多久,他渾身鮮血,猶然覺得不解心中的饑渴,眼前的這層敵軍卻終于少了起來,周圍還有沸騰的喊殺聲。但除了同伴,地上躺著的大多都是尸體。隨著他將一名敵人砍倒在地上,又補了一刀,再抬頭時,前方丈余的范圍內,就只有一個怨軍士兵手持鋼刀在微微后退了。毛一山跟旁邊其余的幾個都盯住了他,提刀走上前去,那怨軍士兵終于大喊一聲沖上來,揮刀,被架住。毛一山一刀劈在了他的頭上,其余幾人也分別砍向他的胸腹、四肢,有人將長槍鋒刃直接從對方胸間朝背后捅穿了出去。
“雜碎!來啊——”
毛一山提著長刀,在那兒大喊了一句,游目四顧,遠處還是激烈的廝殺,而在近處,只有八九丈外的地方。騎兵正在洶涌而過。不遠處,龐令明朝那邊舉了舉刀,這鐵塔般的漢子同樣殺得渾身浴血。雙目兇狠而猙獰:“你們看到了!”
便有人大喊:“看到了!”
“砍死他們——”
隨著這樣的喊聲,那邊的怨軍精騎中也有頭目將注意力放到了這邊,毛一山晃了晃長刀,怒吼:“來啊——”
龐令明也在大喊:“老吳!槍陣——”他怒吼道,“前面的回來!我們叉了他——”
這喊聲也提醒了毛一山,他左右看了看。隨后還刀入鞘,俯身抓起了地上的一桿長槍。那長槍上站著血肉。還被一名怨軍士兵牢牢抓在手上,毛一山便用力踩了兩腳。后方的槍林也推上來了。有人拉了拉他:“過來!”毛一山道:“沖!”對面的騎兵陣里,一名小頭目也朝著這邊揮動了鋼刀。
眾人奔行,槍陣如海潮般的推過去,對面的馬群也隨即沖來,雙方相隔的距離不長,因此只在片刻之后,就沖撞在一起。槍尖一接觸到戰馬的身體,巨大的推力便已經洶涌而來,毛一山大喊著用力將槍柄的這頭往地下壓,槍桿彎了,鮮血飚飛,然后他感到身體被什么撞飛了出去。
痛苦與難受涌了上來,迷迷糊糊的意識里,仿佛有馬蹄聲從身側踏過,他只是下意識的蜷縮身體,微微滾動。等到意識稍微回來一點,騎兵的沖勢被瓦解,周圍已經是廝殺一片了。毛一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確定自己手腳還能動后,伸手便拔出了長刀。
對面不遠處,此時也有人站起來,模糊的視野里,似乎便是那揮動戰刀讓騎兵沖來的怨軍小頭目,他看看已經被刺死的戰馬,回過頭來也看到了這邊的毛一山,提著長刀便大步地走過來,毛一山也搖搖晃晃地迎了上去,對面刷的一刀劈下。
那小頭目也是怨軍之中的武藝高強者,眼看這夏村士兵渾身是血,走路都搖搖晃晃的,想是受了不小的傷,想要一刀便將他結果。然而這一刀劈下,毛一山也是陡然揮刀往上,在空中劃過一個大圓之后,猛地壓了下去,竟將對方的長刀壓在了身側,兩人各自用力,身體幾乎撞在了一起。毛一山頭臉之間全都是血,猙獰的目光里充著血,口中都全是鮮血,他盯著那怨軍頭目的眼睛,猛然用力,大吼出聲:“哇啊——”口中血漿噴出,那喊聲竟猶如猛虎怒吼。小頭目被這猙獰兇猛的氣勢所震懾,而后,腹中便是一痛。
毛一山大吼著,推著他一面往后退,一面用力絞碎了他的腸子。
清晨之間,這巨大戰場上陷入的膠著態勢,實際上,卻是以怨軍忽然間經受到巨大的傷亡為代價的。山坡上,目睹著這一切,郭藥師一面發出命令,一面在焦慮中勒住韁繩,胯下的戰馬卻因為主人的焦躁而不自覺地轉了幾個圈。
郭藥師看見大量的投入甚至封不住東側山麓間夏村士兵的推進,他看見馬隊在山麓中段甚至開始被對方的槍陣截流,對方不要命的廝殺中,一部分生力軍竟已經開始動搖、膽寒,張令徽的數千士兵被逼在前方,甚至已經開始趨于崩潰了,想要轉身撤離——他自然是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出現的。
而正前方,劉舜仁的部隊則稍微取得了一些戰果,或許是因為大量奔跑的俘虜稍微減弱了夏村士兵的殺意,也由于沖來的騎兵給正門附近的守軍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劉舜仁率領的部分士兵,已經沖進前方的戰壕、拒馬區域,他的后陣還在不斷地涌進去,試圖避開夏村鐵甲精騎的屠殺,不過…
郭藥師遠遠望著那片壕溝區域,忽然間想到了什么,他朝著旁邊吼道:“給劉舜仁下令,讓他…”說到這里,卻又停了下來。
胯下的戰馬轉了一圈,他道:“算了。再看看、再看看…”
更多的士兵,往那片壕溝里涌進去了。
“往前!往前——沖過去!全都給我殺進去——”
沖過一道道的戰壕,劉舜仁口中大喊著。前方夏村的營門大開,由于利用奔行的俘虜巧妙隔開了戰線,另一邊的騎兵隊又吸引了夏村軍隊的主力,劉舜仁尋找到了些許縫隙,朝著這個方向發動了猛攻。夏村的帥旗本陣正從營地內部沖出來,但無論如何,這或許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機會。在這里士氣爆棚全軍沖鋒的時候,出現些許失誤,甚至忘了后方本陣安全,似乎也是正常的。
——他在心中期待著這是正常的。
然后他在一條壕溝的上方停了一下。
爆炸聲響起來了。
劇烈的爆炸陡然間在視野的前方升騰而起,火焰、煙塵、土石翻滾。然后一條一條,排山倒海的淹沒過來,他的身軀定了定,親兵從周圍撲過來,緊接著,巨大的沖力將他掀飛了。
郭藥師遠遠看著那戰壕區陡然發生的爆炸,在這個清晨,濃煙與飛揚的土塵一時間幾乎淹沒了那一片視野,他張開嘴,微微顫動了幾下,終于沒有發出聲音。劉舜仁麾下士兵的核心區域被籠罩在爆炸里,外圍,夏村的戰士終于往這邊碾壓過來,他們面對的是已經毫無士氣的怨軍將士,整片壕溝區域附近,發生的都是一場巨大的屠殺。
劉舜仁從煙塵里搖搖晃晃地爬起來,周圍大多是焦黑的顏色,土石被翻起來,松松軟軟的,讓人有些站不穩。同樣的,還有些人群在這樣的黑色里爬起來,身上紅黑相間,他們有的人向劉舜仁這邊過來。
屠殺正從外圍往這邊蔓延。
劉舜仁的耳朵嗡嗡在響,他聽不清太多的東西,但已經感到劇烈的血腥氣和死亡的氣息了,周圍的槍林、刀陣、海潮般的合圍,當他終于能看清黑色邊緣蔓延而來的人潮時,有人在灰塵煙柱的那邊,似乎是蹲下身體,朝這邊指了指,不知道為什么,劉舜仁似乎聽到了那人的說話。
“看,劉舜仁啊…”
士兵朝這邊蔓延過來,長槍刺進他旁邊親兵的身體,然后刺進他的身體,他握住第一把,然后是第二把,槍林刺過來,將他刺得后退,他抬起頭,從黑色的煙塵與白色的霧氣中中看見了些許的天空,這是他最后的意識了。
不遠處,寧毅揮手,讓士兵收割整片戰壕區域:“全部殺了,一個不留!”
兵鋒蔓延而過。
戰場上,黑騎已經沖向怨軍的騎兵陣,山麓、山谷間變成死亡與復仇的海洋,人們發泄憤怒、飽餐鮮血,這一切持續了一段時間,當毛一山感到自己接近虛脫的時候,他發現,他與周圍的同伴已經沖出夏村山谷的范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