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諒和霍靜好都吃完了晚飯,左敬才姍姍歸來,臉色略有點不適。霍靜好趕忙扶著他坐好,埋怨道:“又喝酒了?胃不好就別逞能,怎么就是不聽呢?”
“沒事,剛才已經吃了藥…盛碗粥吧,我喝一口暖暖胃。”左敬靠在沙發上,對溫諒苦笑道:“多年的老毛病了,當知青時落下的根,一直沒好,喝點酒就疼。”
溫諒還真不知道左敬有這么嚴重的胃病,想想也是無奈,普通人說戒酒也就戒了,可他好歹也是省委常委,一市之主,卻連戒酒的自由也沒有,該應酬的時候也躲不過去。
在這個社會,身不由己,是所有人的悲哀!
喝了粥,又歇息了一會,左敬的臉色漸漸恢復過來,起身帶溫諒去了書房。果不其然,他此次邀請溫諒來靈陽的目的是為了原油碼頭一事。
溫諒自不好說通過別的渠道得到了消息,假意問道:“聽說省里有點不同意見,爭執的很厲害?”
左敬微微點頭,道:“不過那都是過去式了,現在省里的主要領導都已經表態,原則上同意由靈陽市自行籌建西沙頭港區的原油碼頭,拋開一些細節問題,基本不會再有反復了。”
靈陽這次從關山口中奪走了這塊蛋糕,得罪的人不在少數,對于大局,這些人無力做點什么,但落實到某些“細節”上,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會有不少的麻煩。不過這些麻煩屬于左敬,溫諒管不了,也不想管。
“那就好,我明天跟恒沙礦業的負責人聯系一下,不出意外的話,一周內會有答復!”
左敬搖搖頭,道:“一周太久了,我的意見。還是要快刀斬亂麻,能早則早,能快則快!”
溫諒聞弦歌而知雅意,左敬這是想要造成即成事實,只有和恒沙進入實質性的談判階段,原油碼頭才是真正的塵埃落定。
“我現在就打電話…”
左敬卻站起身,斬釘截鐵的道:“你跟那邊聯系一下,我們現在就動身。”
“啊?”饒是溫諒沉穩過人,聽到這話也呆了一呆,下意識的望了望窗外的夜色。道:“現在?開車的話恐怕要明天才能到,你的身體…”
“我好的很,不用擔心。“左敬難得的打趣了溫諒一句:“還有,年輕人,不要太老土了,現在除了汽車,還有一種交通工具叫飛機!”
溫諒老臉一紅,他自己不愛坐飛機,所以一般都主動忽略了這種其實算是最快捷的交通工具。道:“讓左伯伯見笑了,從小家里窮,沒坐過飛機…”
左敬被他逗的哈哈大笑,正好從外面經過的霍靜好推開門進來。奇道:“什么事這么高興?”
“沒什么,對了,準備件衣服,我和小諒要去東明市見一個貴客。”
這么多年了。霍靜好已經習慣左敬隨時外出的工作狀態,什么也不問,給他準備好換用的衣服。卻偷偷將溫諒拉到一邊,道:“他今天剛犯了病,一路上你多照顧一些,平時跟他的那些人都毛手毛腳的,沒有你細心,等下我給你兩瓶藥,叮囑他按時吃。還有,一定要替我看著他,不許再喝酒了!”
溫諒立刻表決心,道:“阿姨,您放心吧,我一定讓左伯伯安安全全的去,健健康康的回,誰敢給他敬酒,我就把酒瓶子給砸了。”
霍靜好嫣然一笑,道:“對,就這么辦!”
兩人出門的時候,溫諒左右看了看,沒見到王自強或者其他市委市政府的人,左敬看出他的心思,道:“這次只有我跟你去,少帶些人,事情反而好談一些。”
溫諒點點頭,心頭浮現了竇文博的影子。
飛機在東明機場降落,從貴賓通道離開,外面停著一輛進口奔馳豪華商務用車,開車的是寧夕的貼身女助卓閔,而寧夕本人則沒有露面。這是屬于寧家人獨有的驕傲,連溫諒也無能為力,拉開后座車門,對左敬笑道:“寧總臨時有急事來不了,讓我對左書記表達歉意。哦,這位是卓助理,是寧總身邊最信任的人。”
最信任的人跟真身當然是不一樣的,不過是個臺階罷了,幸好左敬身上沒有那些讓人厭煩的酸腐氣,又或許對這些生于京城、與國同在的朱門大院子弟有著清晰的認知,絲毫不覺得被怠慢,道:“寧總貴人事忙,倒是咱們來的唐突了,沒打擾到人家才好。”
車子一路疾行,到了東明市的酒店,卓閔引著眾人來到三樓的一個包間,推開門后做了個請的手勢,等溫諒和左敬進去,卻伸手擋住了緊跟在后的常成,然后輕輕的關上了門。
常成皺眉道:“什么意思,我要不進去,老板出事怎么辦?”
卓閔沒搭理他,筆挺的身子永遠保持著最完美的姿態,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劍,隱隱有鋒芒流動。常成真是愛極了她傲嬌的樣子,越是不被搭理越是來勁,道:“小卓啊,這么久沒見了,你看你都變瘦了,是不是在這邊伙食不好?要不我跟老板說說,你干脆跳槽得了,別的不敢保證,至少一天一頓肉還是有的…”
“女孩子要注意護膚,雖然咱天生麗質,可沙河這地方灰塵大,又干燥,睡前最好補補水…”
“呃,你服役的部隊到底是哪的?我動用了狠多關系,怎么一點都查不到?明白,保密嘛,可咱們也都是老熟人了,不能透漏一點點…”
常成喋喋不休的在卓閔耳邊嘮叨,一個話題扯完再換另一個話題,反正沒有停下來的時候。不過也不得不佩服他,就這樣毫無營養的廢話足足說了一個多鐘頭,直到里面的人談完出來,才意猶未盡的打住了。
卓閔臉上依然是冷冰冰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全當常成不存在意義,單單這份鎮定功夫,就讓人側目不已。只是常成沒有看到,當她轉身給寧夕等人開門的時候,唇邊溢出了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頓時顯得清麗動人!
“寧總,那就這樣說定了,三天后我在靈陽恭候您的光臨。”左敬春風滿面,想來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好,左書記事務繁多,我就不留客了,三天后靈陽再會!”
寧夕輕輕的和左敬握了手,然后目視著溫諒,美目情思暗涌。溫諒知道她是想讓自己留下來,不過還是那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陪著左敬而來,于情于理,都沒有讓人家單獨回去的道理。
寧夕可以無視左敬的身份地位,但他不行至少目前還不行!
“左伯伯,你先去車里休息一下,我跟寧總說幾句話,馬上下來。”
左敬微微一笑,道:“不急,你們慢慢聊。”
左敬剛要轉身離開,走廊盡頭突然出現了四五個人,走在最前面的三十多歲的男子長相平凡,身材中等,唯有一雙眉毛又黑又濃,仿佛是用沾滿了墨水的毛筆粗粗的畫上了兩筆,讓人印象十分的深刻。
“哎,巧了,寧總您也在這吃飯呢?”
溫諒可以肯定自己從沒見過這個人,但有些人不需要見面,就會自然而然的知道是誰。
如果沒有猜錯,這個笑的熱情洋溢,可總會讓人感到不寒而栗的男人,應該就是接替雷方入主恒沙礦業的雷德。
對了,他還有個外號,叫做“假慈悲”!
寧夕淡淡的道:“來見個朋友…雷總,你沒在沙河待著,跑東明來做什么?”
這話透著幾分不客氣,雷德卻不以為意,笑道:“市里的領導請吃飯,我幾個膽子敢不來?寧總,我跟您介紹一下,這是礦管局的王局長,這是市委宣傳部的劉科長,這是市工商聯的趙主任,還有這位,市接待辦的小張,都是老朋友了…”
雷德介紹的起勁,寧夕連頭都懶得點,扭頭看了眼卓閔。卓閔立刻走到左敬身旁,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左敬此次之所以一個人都不帶秘密前來東明,為的就是不想在事情談定之前被太多人知道,所以也沒有跟這幫當地官員打交道的意思,不聲不響的跟著卓閔就要離開。
卻不料雷德錯開一步,擋在了他的前面,瞇著眼睛笑了起來,道:“寧總,我看您這位朋友有點面熟,怎么也不給介紹一下呢?”
左敬臉色一沉,以他的身份,敢這么隨隨便便的阻攔他的去路的人真的不是太多,就是寧夕雖然可以不親接不遠送,但也不敢做出這么無理的舉動!
“我的朋友,雷總就沒有認識的必要了!”
寧夕的話依然冷淡,可卓閔則在她發話的瞬間眼神變得無比冷冽起來,如同一頭弓起了背的母豹,充滿了威懾的爆發性的力量,似乎下一秒,就會將任何阻擋在眼前的人吞噬的連根骨頭都不剩。
一聲令下,一往無前,
哪怕這人是雷家的雷德!
這樣彪悍、兇悍且不懼死的人,只有掌控著無數軍方資源的寧系才能培養的出來,雷系不成,燕系不成,就是莊系也相形見絀!
雷德雖然在雷家第三代里不算頂尖人物,甚至也算不上多么的優秀,但好歹也是能進入雷云海視野里的人精,不然也不會被派來恒沙接替雷方。
可面對眼前這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人物卓閔,他卻莫名的退卻了,匹夫一怒,雖只能血濺三步,但也沒人想自己成為那個濺血的人。
雷德笑了,讓開了身子,道:“好走,歡迎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