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溫諒和左雨溪同赴靈陽,霍靜好做了一大桌豐盛的飯菜招待兩人。左敬席間不談工作,卻說起了官場上的趣事,讓溫諒充分見識到他的另一面。等吃完了飯,霍靜好把不情不愿的左雨溪抓到廚房洗碗,溫諒則和左敬去了二樓的書房。
對國人而言,書房從古到今都是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兼顧了私密和公開兩種要素;而對上位者來說,允許你進入他的書房,就等于允許你進入了他的核心圈子,代表的意義非同一般。
“坐吧,喝什么茶?”
溫諒等左敬入座,笑道:“那要看左伯伯這里有什么茶了…”
左敬指了指靠墻的書柜,道:“自己去找找看,我不太愛喝茶,還真不知道都有什么。”
溫諒也不見外,拉開底層的柜門,盒盒罐罐放了不少茶,隨便挑了罐淮南毛尖,用水沖了,茶成碧綠,清香撲鼻,竟是上好的白露茶。所謂白露,即是白露時節前后所采摘,不像春茶那么嫩,也不像夏茶那么干,而是有種獨特的甘醇,深受老茶客的喜愛。
“早聽說毛尖以白露茶口感最好,今天還是第一次喝到正宗的,多謝左伯伯了。”
左敬不在意的道:“喜歡就拿去,放我這里暴殄天物,不如貨與識家,還能體現它的價值。”
“那我就不客氣了。”
溫諒將茶罐放在自己這一側,擺明了等下裝包帶走。左敬搖頭失笑:“還怕我反悔不成?要還有喜歡的,都拿去好了。”
“下次吧,一次拿太多,我有點不好意思。”
左敬發出爽朗的笑聲,兩人都是控制情緒和氛圍的高手,看似簡單的茶葉問題,卻已于無形中化解了上次那件事的尷尬和心結。
溫諒走到書桌對面坐下,道:“左伯伯。找我來是不是有什么要緊事?”
“倒沒什么要緊,只是跟你說一聲,羅韞那邊我已經警告過他了,上次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不會再有別的麻煩。你有時間的話多來靈陽走動走動,雨溪和雨婷都不在身邊,我平時工作也忙。你霍阿姨一個人在家閑著無聊,有你們小輩陪著,她也能開心一點。”
“霍阿姨做的一手好菜,我是求之不得多來串串門,只怕會打擾你們休息…不過既然左伯伯這樣說了,以后我要是常來蹭飯吃。您可不許生氣。”
左敬又是大笑,道:“放心吧,就你那點飯量,吃不窮我,放心的來。”
之后左敬又問起創圖科技的事,道:“…開完專家鑒定會,準備到哪開局?除了靈陽。別的地市要是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打個電話問一問。”
“不麻煩左伯伯了,下一步創圖準備集中全力開發西川的市場,也會到那邊先開幾個實驗局,不出大問題的話,應該會在那邊扎根!”
左敬沒想到溫諒竟然放棄了江東省,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他在江東的人脈和資源都遠遠超過西川。舍近求遠,舍易求難,不像是生意人應該有的做派。
“西川?好,有志氣!”
溫諒當然不是為了逞能,選擇西川而不是江東有各方面的考慮,最重要的一點,正因為他在江東的根基太深。合資公司的策略一旦出了些許差錯,很容易被人構陷,拔出蘿卜帶出泥,一栽就栽一大片。
不過這些就不用跟左敬詳細解釋了。溫諒轉過話題,道:“左伯伯,我聽說省里準備建原油碼頭?”
左敬點點頭,道:“還在規劃中,要不要真的上馬各方還存有異議。怎么,你剛從京城回來沒幾天,就聽到風聲了?”
“想不聽到也難,到處都在傳,說關山和靈陽爭的厲害,省里的幾位領導差點都打起來了…”
左敬微微嘆了口氣,道:“一點風吹草動,傳出去就走了樣,某些人心思不在為人民服務上,因私廢公,到頭來有損的還是政府的形象。”
“您覺得靈陽港拿到這個項目的把握大不大?”
“二十個億的投資中有十三億由省計委和財政廳統一籌措調撥,分三年三期逐步到位,所在城市承擔另外的七億。靈陽的優勢在于不缺這個錢,但劣勢也在于不缺這個錢。”
雖然左敬沒有明確回答,但溫諒表示明白。靈陽這些年發展迅猛,已經成為江東省最大的經濟體,但在講究共同富裕的國度,很多時候上位者要考慮的是如何先富帶動后富,實現全省經濟的整體突圍。所以靈陽的優勢此時反而成了劣勢,可以想象一定會有人嚼舌根,說一些譬如“你吃了肉,總得給別人留口湯”“好處總不能都讓你占了”之類的怪話。既然這次的投資由計委和財政出了大頭,他們也得考慮一碗水端平,不能不顧及方方面面的聲音,
這是生意,也是政治!
不過這些都不是決定性的因素,在國內,最終拍板的是人。吳文躍畢竟是一省之長,說話的分量非尹清泉可以相比,如果于培東始終保持沉默,加上陳宗智、顧時同和莊少玄等人的參與,靈陽拿到這個項目的可能性遠遠低于關山。
左敬當然知道這一點,但他不得不爭,不能不爭。要是于培東下屆真的卸任,誰能拿到這個大項目,在換屆的時候手中就會多一些籌碼,也就多了一些更進一步的希望!
“與其一個鍋里搶飯吃,不如另起爐灶…”
左敬疑惑的看向溫諒,不知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是何用意,道:“嗯?”
“歸根結底,這塊蛋糕還是省里的盤子,誰吃誰不吃,誰吃的多點,誰吃的少點,手心手背都是肉,當大家長的要考慮的方面太多,也太復雜。照我看,干脆撇開省里,由市政府出面引別的資金進來共同建設原油碼頭。不用花你一分錢,又對經濟建設有利,別人總不能再說什么了吧?”
左敬面色如常,看不出心里什么想法,這也是上位者該有的矜持。他思索片刻,道:“這倒是條思路,不過港口建設不允許私企和個人的資金進入。一時半會又去哪里找有實力有意愿的國企來參與?動輒幾個億,可不是小數目啊…”
“黃淮省有一家恒沙礦業,不知左伯伯聽說過沒有?”
左敬身子一頓,眼睛終于亮了起來。他對溫諒的真實實力了解并不多,只覺得這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十分的神秘,畢竟能跟燕奇秀那樣的人搭上關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但真正讓他驚訝的,卻是溫諒此時提到的恒沙礦業,要不是他有個朋友在東明市工作,偶然一次閑談中聊了起來,這才得知那家搞的東明市動蕩不安的恒沙礦業的背后似乎站著寧雷兩家的影子。
可聽溫諒的語氣,似乎跟對方熟識?
“沙河縣的恒沙礦業?”
“正是,我跟恒沙的負責人有幾分交情。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拉他們來靈陽投資…”
恒沙礦業掛靠在地質礦產部,可是正兒八經的國企,又是能源有關的行業,涉及進出口貿易,投資建設碼頭也在情理之中。最多不過在細節上做下微調,兩座原油碼頭可以建一座原油碼頭,再建一座礦石碼頭,任誰也挑不出刺來。
離開了左敬家。常成已經從交警隊開回了雷克薩斯,說是事故車,其實跟新車沒什么兩樣,同樣的石墨珍珠色,各種手續辦的齊全,開著就能上路。
溫諒看了看表,道:“餓不餓?是在市里吃點。還是去沙河的路上再吃?”
一聽去沙河,常成興奮的差點跳起來,道:“不餓,不餓。路上吃,路上吃!”
“這車跑長途沒事吧?別給咱們撂到路上…”
“沒事,正好磨磨車,收拾收拾它的脾氣!”常成一直認為車如女人,必須收拾服了才能聽話,不過以卓閔的彪悍,兩人要是真的在一起了,還不知道誰收拾誰呢。
一路無話,到了東明市郊的開發區,還是第一次來時落腳的那家黃淮大酒店,老板娘熟絡的招待溫諒進了屋,熱情中透著埋怨,道:“大兄弟好久沒來了,是不是嫌棄姐姐這上不了臺面啊?”
“老板娘說哪里話,我要不是勞碌命天南地北的跑,你這一天來一次也成。”溫諒隨口開起了玩笑,出門在外,這些口頭上的客套話,對他而言再簡單不過。
老板娘略顯幽黑的秀麗臉蛋仍然洋溢著這條路上不多見的羞澀感,道:“那感情好,只是大兄弟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哪肯真的天天都來,別拿這些鬼話來糊弄我了!”
溫諒笑而不語,這話再接下去就有點不成樣子,找了個靠窗的位坐了下來。常成看著老板娘麻利的倒著茶,笑道:“老板娘有眼力,我老板可是多少五星級酒店請都請不去的貴客,來你這吃飯不給打個八折啊?”
老板娘白了常成一眼,道:“你們這些有錢人啊,每天經手的錢都千八百萬,非得扣索我們這點辛苦錢…不過誰叫我看你老板順眼呢,今晚這頓打五折,賠的錢算我的!”
常成叫了聲好,道:“就知道老板娘爽快,您瞧好了,下次再路過這,就是老板不餓,我也非把他拉進來吃飯不可!”
“你說的啊,要是被我看到進了別家,小心堵著車不讓你走!”
等老板娘扭著腰離開,溫諒笑道:“老常,這幾天火氣夠旺啊,怎么逮誰調戲誰呢?要不要等下見了卓閔,我給她匯報匯報?”
常成苦著臉道:“這不是近鄉情怯,心里太緊張了嗎?我一緊張就胡亂說話,老板高抬貴手,且饒我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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