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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六十五章 幾疑夢中親人歸(上)

  唐府客廳內,東北唐家窩鋪老鄉親們,本來無拘無束的談笑,因為唐秋離的突然回來,氣氛變得有些莊重和客氣了許多,面前給自己鞠躬的那是什么身份啊,要是擱在古時候,那就是“一字并肩王,”差不多和皇上平起平坐的人,給咱們鞠躬,豈不是折煞了大家伙兒?

  鄉親們客氣而略帶惶恐的還禮,一個個原本非常熟悉的面孔上,帶著恭敬的神色,眼神兒卻不住的飄向他身后的梅雪和劉心蘭,梅雪,大家都熟悉,秋離的第二個媳fù嗎,在成親的時候,都見過,還給大家伙滿酒來著,要說人家老梅家的倆姑娘,真是有眼光,嫁給了這樣一個叱咤風云的男人,跟貴妃娘娘差不多,這輩子的福氣!

  可他旁邊那位姑娘,怎么是老張家的小玲啊?打小在一個屯子里,看著他們長大,再熟悉不過,差不了,眉眼兒和神情都是,不對呀,老張家的小玲,不是在東北的時候,讓關東軍的小鬼子,逼得跳了懸崖了嗎?難道沒死,被秋離找回來了,也不對啊,前兩天還見到張老哥,怎么沒聽他提起過?

  鄉親們心里糊涂,滿腦子的問號,嘴上應酬著,這眼神兒可就不離開劉心蘭了,看得劉心蘭腳底下發飄,臉蛋兒跟火燒似的燙,有些頭暈目眩,“怎么秋離的鄉親們,這樣熱情,看人毫不掩飾!”劉心蘭心里暗自嘀咕道。

  劉心蘭也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兒,從鄉親們的目光之中,讀出許多復雜的內容,有吃驚、有疑問、有難以置信、有惋惜和探尋,劉心蘭敏感的覺察到,鄉親們的眼神兒,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突然被秋離帶回來,而是有其他的含義。

  驀的,劉心蘭心里一動,想起了自己隱約知道的一些事情,“莫非,自己真的和秋離深藏在內心里,刻苦銘心、至死難忘的那個女孩子,如此的相似?”

  “否則,無法解釋這些鄉親們異樣的目光,還有,秋離母親那一瞬間的失神,都說明了一個現實的問題,難道,自己真的是這個男人尋找的影子,或者說,是替代品,代替他內心的那個女孩兒?”想到這里,劉心蘭的內心,不由得一陣凄苦,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彩,陌生起來,苦澀的淚水,流進內心深處,掛在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關于小玲的故事,劉心蘭只是略微知道有些,不多,她自己也沒多往哪方面想,唐秋離也有意回避這個問題,從來沒有和自己提起過,關于她的事情,一直以為,自己就是劉心蘭,而不是其他的女孩兒,會以自己的形象,銘刻在深愛的男人內心深處,現在看來,自己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

  鄉親們的目光,不是最大的打擊,最大的打擊,是發現自己錯了,錯得很厲害,錯得無法挽回。

  心思細膩的梅雪,敏感的覺察到了劉心蘭的異樣,她知道小玲的故事,比劉心蘭多很多,見鄉親們的目光,不住的打量劉心蘭,一瞬間就猜出了大概的原因,心里焦急,不動聲色的扶住搖搖玉墜的劉心蘭,捏了捏她的手臂,微微搖頭,帶著歉意的對鄉親們說道:“各位長輩,對不起啊,我和心蘭妹妹坐了一整天的飛機,身體有些吃不消,先進去休息一下,秋離陪著大家吧!”

  梅雪是聰明的,她很清楚,在這種氣氛下,不趕緊帶劉心蘭離開,這丫頭說不定會昏倒在地,瞧她的小臉兒都煞白了,梅雪巧妙的轉圜,沒露出一絲的破綻,拉著劉心蘭鉆進了臥室。

  唐秋離卻沒有覺察到劉心蘭的一樣,他的情緒,完全沉浸在,鄉音鄉情的氣氛之中,鄉親們的客氣話,他自覺得承受不起,而對鄉親們的感激,卻是發自內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東北唐家窩鋪的鄉親們,雖然在定邊的生活條件,不知道好過在東北的多少倍,可是,畢竟是背井離鄉,離開祖輩生活了幾代的故土,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自己,在東北拉起了血手團,遭致關東軍瘋狂的報復,不得已才撤到定邊,俗話說,“故土難離!”尤其對于農民來說。

  當初,為了這一屯子的人安全撤離,自己不知道動了多少腦筋,出動了秋泉的特戰支隊,還有剛組建的航空隊,歷盡千辛萬苦,才把一千多口人,安全從東北撤出來。

  他們不但毫不猶豫的貢獻了自己的兒女,跟著自己去與日本人拼命,最初的那五十六名隊員,是血手團的起家班底兒,還付出了背井離鄉的代價,因此,唐秋離對唐家窩鋪的鄉親們,除了深深的感激之外,還有更深的內疚和歉意,無論自己怎么恭敬,怎么彌補都不為過!

  這時,二叔走上前來,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如既往的在唐秋離的肩頭狠狠的一拍,豪爽的說道:“好了,小秋,都鄉里鄉親的,大家伙兒也不見外,你就別整這些個俗禮了,大家都不自在,再說,你現在的身份也不一樣,咱們擔不起!”

  二叔的身體,愈發的健壯了,紅光滿面,顯見,定邊的生活十分的如意,唐秋離看著自己的親二叔,肅穆的說道:“二叔,不是這個話兒,就憑唐家窩鋪的鄉親們,對我唐秋離的恩情,大家擔得起我的一躬和尊敬,沒有當初你們的支持,將子女托付給我,也沒有我唐秋離的今天,秋離不管在什么樣的高位,也忘不了鄉親們的恩情!”

  “可我對不起鄉親們,等打完仗,不能把當初跟我一起上山的伙伴們,都帶回來,請鄉親們放心,我唐秋離給你們養老送終!盡半子之孝道,”言詞懇切,毫不作偽,字字如杜鵑泣血,帶著錐心的痛楚和悵惘。

  說著,唐秋離的聲音有些哽咽,鄉親們的眼中,也涌出欣慰的淚光,氣氛有些濃重和傷感,那些兒女們陣亡在戰場上的鄉親們,想到心酸處,忍不住唏噓起來。

  還是父親見客廳內的情緒不大對頭,忙站起身,大著嗓門兒說道:“這是怎么了?小秋你也是,好好的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干啥,今天大家伙干啥來了,鍋里燉著豬肉酸菜,敞開了造!我閑著沒事兒,在家釀了幾壇子小燒兒,六十度,真正的糧食酒,今個兒晚上,都準備躺著回去吧!”

  父親的一番話說出來,客廳內的氣氛,為之一變,鄉親們都跟著笑起來,山虎的父親黃大爺,是為數不多的,能在唐秋離面前泰然自若的人,爽朗的大笑著說道:“你唐老大釀酒的手藝,在老家方圓幾十里地,那個不知道啊!我想起來就勾起酒蟲子,對了小秋,俺家那個混小子,跟你一塊兒回來了嗎?”

  唐秋離笑著說道:“黃大爺,我們倆個整天在一起,我都回來了,虎子能不回來嗎,不知道您在這兒,硬被我攆回家去了,我馬上給他打電話,豬肉燉酸菜,虎子可是最得意這一口兒啊!”

  父親接口到:“老黃大哥,年輕人的事兒,咱們就別操心了,不是惦記我的糧食小燒兒嗎,今天就讓你喝個夠,再等一會兒,還有老張大哥兩口子和幾個老伙計沒到,人全了,咱們就開席!”

  說話間,家里的保姆們,忙著放桌兒、擺凳子,母親見唐秋離四處踅摸,知道他的心思,把他拉到一邊兒,說道:“找小婷和嘉琳吧?”

  “怎么這半天,還不見他們母女倆?”唐秋離點點頭說道。

  母親說道:“你爸知道今天來客人,鬧哄哄的還都抽旱煙,怕熏著寶貝疙瘩,早就打發到你老丈人家里去了,正好,親家來車接她們娘倆回去過小年兒,一會兒你打個電話!”

  然后,母親神秘的說道:“臭小子,姓劉的那丫頭是怎么回事兒?我瞅著就是小玲啊,這世上還真有一模一樣的人?不行,一會兒我得問問!這事兒透著邪性啊!”

  唐秋離嚇了一跳,急忙拉住母親,“媽——您可千萬別問,反正我在家呆一段時間呢,等以后跟您細說,家里這么多客人呢,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

  母親狠狠的瞪了唐秋離一眼,說道:“那行,等閑下來咱娘倆細嘮,你快進去看看,那丫頭的臉色不對,我瞧著不像是坐飛機累的,怕是有什么心事兒,也可能不習慣這里,一個大姑娘家,大老遠的跟你回來,可別委屈了人家,更不能欺負人家,要是讓我知道了,你對人家姑娘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成成成!”唐秋離點頭如同雞叨米,忙不迭聲的答應著,一副虛心接受的架勢。

  “你呀,都倆漂亮媳fù了,怎么還在外面找啊?也不怕小婷和小雪兩人生氣,都說兒大不由娘,還真打這上來了,”母親繼續嘮叨著,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架勢。

  “老婆子,磨蹭啥呢?還不讓大家伙兒入座!”那邊,父親高聲喊道。

  “來了!”母親答應著,臨走前,還點著唐秋離的腦門兒,威脅似的“哼”了一聲。

  唐秋離借機往臥室走去,心里還在奇怪母親剛才的話,劉心蘭能有什么心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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